“皇上。”張容月說著便從炕上下來，朱祐樘一見便立刻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輕聲說道，“你啊，現在不是一個人了，萬事都得小心一點才是呀。”

張容月忍不住笑出聲，道：“皇上，你也太小心了，昨日太醫才說過，妾身肚子裏的孩子已經穩定多了，只要再休息一段時間，便可出去走走了。”

“那也不能大意，這畢竟是你的第一胎不是？”朱祐樘看上去比張容月更為小心。

“妾身會小心的。”張容月被朱祐樘扶坐在圓桌邊，然後順手從衣架上拿過一件草綠色的披風，輕輕地披在她的身後。

“皇上，今日可曾見過裴大人？”張容月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沒有，為何問起他？”朱祐樘先是一楞，隨後又恢覆成正常的語氣問道。

“也無他事，只是這靜儀不是在妾身宮中嗎，上次聽說裴大人要與素素完婚，她把眼睛都哭腫了，那現在素素已經去世了，靜儀尋思著自己是不是能代替素素去照顧他？”張容月將手放在圓桌上，指尖相對，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靜儀？”朱祐樘在張容月身邊坐下，看了看她那有些奇怪的臉色，然後問道，“你是不是不同意？”

“皇上，靜儀是妾身的表妹，與妾身從小一起長大，妾身對她猶如親姐妹，如何不想她能有個好歸宿，找個疼她愛她的男人，可是如果要委屈自己去求一個不喜歡自己男人的真心，妾身覺得，這是對她的不公平，因為整件事情，靜儀是沒有錯的。”張容月轉頭看著朱祐樘，眼中的擔憂不像是裝的。

“那你想怎樣？”朱祐樘問道。

“妾身就是因為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想向皇上討個辦法的呀。”張容月佯裝不悅地回道。

朱祐樘微微低頭看著圓桌上那一朵盛開的牡丹花上，許久之後才倒吸一口道：“這件事情，朕覺得還是問裴大人自己比較好，朕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這畢竟關系靜儀的一生。”

“妾身知道，但是妾身估計著，這裴大人大約是不願意的吧，當初祖母向他提及此事，他便是以有孝在身所以不便娶親來回絕，現在素素也去世了，他更是無法脫身了。”張容月煩惱地低下頭，其實並不是她不想去向裴玉杭要個答案，她只是想讓朱祐樘去向裴玉杭要個答案，因為這不僅是靜儀關心的事情，也是她自己最為關心的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讓朕去問？”朱祐樘盯著她的側臉問道。

“那當然最好了，妾身相信只要皇上去問，裴大人一定會如實相告的。”張容月高興地握住朱祐樘的手，一臉興奮的模樣。

“好，明日朕便幫你去問。”朱祐樘無奈地答應道。

如果說往日裏朱祐樘還會掂量一下此事是否可行，但是現在面對張容月的笑容，他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因為那張微笑的臉龐就像是自己記憶深處母親的笑容，這麽多年了，又再一次實實在在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晚膳用過之後，朱祐樘沒有停留，因為乾清宮的奏折自己不去批閱，是沒有人能幫助自己的，不過在回去的路上，他不經意地對何鼎問道：“何鼎，你覺得這次裴大人還會以孝期未滿來推辭嗎？”

“陛下，這哥哥為妹妹守孝，恕奴才孤陋寡聞，確實沒怎麽聽說過，而且奴才聽說，他們還並非是親兄妹，加之素素姑娘也未曾出嫁，這守孝之說，大概不太成立吧。”何鼎在其身後小心翼翼地回道。

“哼，這裴大人的心思，咱們是猜不透的，總得叫他自個兒來，才能說得明白。”朱祐樘苦澀地一笑道。

“那奴才明天叫裴大人？”何鼎試探道。

“不用了，朕自己去找他。”朱祐樘擡頭看了看四周的圍墻，道，“現在的他總不會走到皇宮外面去，不是嗎？”

“陛下，這……”何鼎感覺有些不妥，試圖想要勸說朱祐樘，但是卻被阻攔道：“好了，就這麽定了。”

這皇宮內院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隱匿一個人，如若是無心的話，怕是終也不會找到的，幸好朱祐樘是那個有心之人。

第二天早朝過後，朱祐樘留下何鼎還有幾個小太監，自己一人在皇宮裏找起了裴玉杭，其實並不算找，因為當他來到的時候，裴玉杭還未出門。

“裴大人。”朱祐樘站在門外的院子裏，沖那個曾經貼滿封條的屋子叫道。

屋內的裴玉杭怎會想到朱祐樘竟會找上門來，他轉頭看了看自己剛剛折好的床單，嘴角微微一笑，然後快步走到門前，緩緩地打開房門。

“陛下吉祥。”裴玉杭低頭請安。

朱祐樘幾個大踏步便走進了屋子，溫暖的一下子籠罩全身，他看了看四周後淡淡地說道：“你果然住在素素的屋子裏。”

“陛下如此了解微臣，那自然知道微臣為何要住在這裏？”裴玉杭側過身子，讓朱祐樘從自己面前走過，然後再次側過身子，想要去關門，但是卻被朱祐樘一把攔住，道：“今日陽光尚好，大門還是開著吧。”

裴玉杭微微一笑，然後暧昧地說道：“難道陛下還怕被微臣吃了不成？”

朱祐樘臉色一變，然後不悅地說道：“朕並非是裴大人所想之人，所以擔心也是多餘的，只是朕覺得這屋子裏承壓了太多的冤屈，還是開門散散得好。”

“微臣所想之人，怎麽，難道陛下知道微臣心中所想的是什麽？”現在的裴玉杭早就將自己以往的小心謹慎，優柔寡斷丟地遠遠的了，自從素素死後，他便任何顧及都沒有，面對朱祐樘時候的那份擔憂也早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裴大人，朕並非是開不得玩笑，但是如果玩笑開太過了，那朕便不會再與你說笑。”朱祐樘強裝出憤怒的表情，雖然他知道，現在自己的心情與往日也有了不小的轉變，但是眼前這個曾經可以暢所欲言的兄弟，現在也同樣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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