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這樣，那你多加小心。”裴玉杭無奈地回道。

“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倒是你，府中人本就不多，幸得現在還有曇道他們，你平日裏也別總是與他爭吵，他那是真的對你好。”素素突然轉變表情，一句話被她說的甚是暧昧。

素素並不知道曇道與劉錦春已經送無名去辰殊那裏了，而且現在這樣的時候，他也不想告訴她，徒增她的煩惱，於是幾番客套之後，便準備離去。

向太皇太後見禮之後，裴玉杭便不舍地走出了清寧宮。

今晚的月亮很圓，想來該是月半了，裴玉杭剛走出清寧宮的時候，江木左竟畢恭畢敬地站在宮門前，微微低頭看著清寧宮的石門。

當他看到裴玉杭的時候，滿臉堆笑，踩著小碎步來到他面前，說道：“陛下差奴才來送將軍。”

“有勞公公了。”裴玉杭欠身回禮道。

裴玉杭走在前面，江木左靜靜地跟在身後，他時不時地擡頭看著裴玉杭的背影，心中不覺地疑惑。

朱祐樘對裴玉杭很特別，這在宮裏已經不是秘密，奴才們私下裏議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因為好奇向自己詢問的也不少，可是他雖然一直跟在朱祐樘身邊，卻著實沒看出來，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對話也未曾透著任何怪異，甚至朱祐樘對眾大臣都會熱情，可對他卻反而有些冷淡。

“皇後娘娘去乾清宮了嗎？”江木左正想著，但是卻被裴玉杭突然的一句話給打斷了，他稍稍一楞，然後回道，“已經去乾清宮了，所以陛下才讓奴才來送將軍。”

“是嗎？”裴玉杭的言語冷淡，讓人在這深秋的季節裏，聽來更是覺得身心一顫。

“裴將軍的孝期將至，喜事怕也不遠了吧？”江木左小聲呵呵兩聲後，問道。

裴玉杭沒有說話，他看著面前黝黑的長道，前面是昏暗的燈籠，發出橘黃色的燭火，最多也就是照亮了自己腳下的路，可是前方的路卻只能交給別的燈籠。

一路上默默不語，待到宮門邊，裴玉杭緩緩轉身，笑著對江木左說道：“以後素素在宮中若是有什麽事情，還煩請公公能盡快告訴玉杭，玉杭不勝感激。”說完，彎腰行了一個大大的禮節。

“裴將軍客氣了，奴才定然竭盡全力。”江木左也大大地行禮。

裴玉杭彎腰離去，但是剛走出去幾步，便被江木左叫住：“裴將軍，如若陛下希望你今夜能留宿宮中，你會願意嗎？”

裴玉杭先是一驚，然後微微一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般，淡淡地說道：“玉杭先回家了。”

江木左滿意地看著裴玉杭離去的背影，他早就料到裴玉杭會這樣說，而且他也已經想好了該如何對朱祐樘交代。

乾清宮中，朱祐樘仍在案桌前批閱著奏章，見江木左進殿，身後並無他人，他便知道裴玉杭終還是出宮而去了。

“陛下，夜已深沈，該就寢了。”江木左走到朱祐樘身邊，彎腰輕聲說道。

“他走了？”朱祐樘眼睛雖然盯著奏折，但是心思卻已經游移不定。

“走了。”江木左小聲回道。

“你沒將朕的意思告訴他？”

“說了。”

“可他還是走了？”

“是的。”

朱祐樘深深地嘆口氣，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眼神呆滯地看著殿外，此時胸口一陣刺痛又毫無預兆地來到，讓他不由彎腰倒吸一口氣。

“陛下……”江木左驚恐地扶過朱祐樘因為疼痛而趴在桌上的身軀，“要不要叫禦醫？”

“不用了，朕無事。”朱祐樘強忍著疼痛，緩緩起身來到殿門前，剛剛還是星光熠熠地夜空，此時竟變得毫無光彩，便是那應閃耀光芒的月亮也不知道躲到了哪朵雲的下面。

“陛下，看樣子要下雨了，陛下還是早些休息吧，小心身子。”江木左扶住朱祐樘的身子，自他來到皇帝身邊，他還從未見過朱祐樘如此柔弱的樣子，此時他就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娃娃，獨自舔舐著孤獨的創口。

“好。”朱祐樘深深地嘆口氣，然後轉身向西暖房走去。

張容月在等他，天下在等他，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因為一段莫名其妙的感情而忘記了自己身上最最重要的責任。

……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又到了派發棉服還有木炭的時候，自朱祐樘登基之後，這京城裏每年都提倡節儉，可是就算是宮中已然節儉了，而這民間的節儉卻總有那麽些人是不願意遵守的，其中就有張巒家。

十月時皇帝的孝期便已滿，太皇太後執意要全國選秀納妃，好些富貴人家想讓自己的女兒進宮，而張容月又是宮中的皇後，所以張巒家門前自十月開始便不乏富商的身影。

這一日城中萬福錢莊的老板萬大福來到張巒家門前，他帶著滿滿一箱看上去甚是沈重的紅木箱子，張府的官家張福不敢怠慢，快步跑進去回稟。

萬福錢莊是京城乃至全國最大的錢莊，可以說他們家錢莊的錢比國庫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張福尋思，這人如若要來上門，估計帶的東西也是不菲。

張巒不敢怠慢，讓張福將萬大福帶進屋中，一番客套奉茶之後，萬大福將自己的來意開門見山地說了出來。

“張學士，我萬大福是個粗人，不會拐彎抹角，有話就直說了。”萬大福一副大腹便便的樣子，和粗糙還真有那麽幾分的接近。

“萬掌櫃的，有話但說無妨。”張巒拱手說道。

“其實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這朝廷不是通知納妃嗎，我有個遠方親戚家的表妹，今年年方二八，長得那叫個好看，只可惜她家那個……，所以想讓我這個表妹有機會進宮，就算不能選上個貴妃娘娘什麽的，不也能充當個宮女什麽的嗎？”萬大福臉上的肥肉因為笑容而堆積在一起，看上去一副猥瑣的表情，剛剛他雖然沒有說表妹家到底怎樣，但是張巒大約也猜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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