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對素素送她的目的捉摸不清，因為他還不知道，裴玉杭早就將那晚的事情向素素和盤托出了。

“今夜多少還是有些寒意的，姑娘需不需要添加點衣服？”朱祐樘走在素素的前側，邊走邊側身問道。

素素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只是在這昏暗的皇宮裏，便是無人能看見。

“素素不冷，謝陛下關心。”素素說完不由放慢了腳步，像是深思熟慮後才問道，“陛下終日料理國事，身體難免匱乏，不知能否讓素素幫忙調理一二？”

朱祐樘哈哈笑了兩聲後，沖身側的素素說道：“若能得名醫調理，自然是件幸事。”

“陛下，古醫有雲，喜樂者，神憚散而不藏；愁憂者，氣閉塞而不行；盛怒者，迷惑而不治；恐懼者，神蕩憚而不收。陛下心中郁結則百病起啊。”素素眼看著遠方，說完才別有深意地看了朱祐樘一眼。

這一眼雖然不經意，但是朱祐樘卻仍是臉色一變，他盯著素素，許久都沒有說話，，心中隱隱覺得她似乎知道了些什麽。

許是心中有了擔憂，於是朱祐樘便不再繼續剛剛的話題，而是擡頭看了看已經黯淡無光的夜空，看樣子，明日怕是又有一場大雨降臨了。

“夜深了，姑娘還是回去吧，否則祖母要擔心了。”朱祐樘說完也不管她答不答應，便對身後地江木左說道，“送素素姑娘。”

“是。”

朱祐樘的語氣容不得半點遲疑，站在一旁的素素雖然還想說什麽，可終是沒有再與他糾結什麽，而是微微躬身回道：“素素退下了。”

“嗯。”

朱祐樘並未回頭，他知道江木左自會將素素平安地送回，而自己要做的事情，便是清理雜亂的思緒，然後回乾清宮批閱那厚厚的奏章。

原本就清冷的皇宮，入夜後更加淒涼，只剩下過道裏昏黃的燈籠發出悠悠的光，拉長一個孤獨的身影。

今夜本是一個平淡無奇的夜晚，可是，在朱祐樘回乾清宮的沿途，卻發現一個本該早就入睡的身影——沈瓊蓮。

朱祐樘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去往乾清宮的小門邊仔細地看著什麽，看那樣子異常專註，似乎是想將眼前的一切都深深地刻進自己的腦海。

許是太過專註，她對朱祐樘的來到渾然不覺，直到身後的小太監，高聲喝了一句：“什麽人？見聖駕竟然不拜？”

沈瓊蓮著實被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下跪行禮，便被朱祐樘阻止道：“算了，沈學士想來是太過專註了，能告訴朕，這麽晚了，學士是在做什麽？”

沈瓊蓮不敢看朱祐樘的眼睛，從剛剛站到他面前，她便一直低頭，輕言輕語，道：“夜深人靜終無他事，所以便想看看這夜晚的皇宮到底美在哪裏罷了。”

“今日這樣的月光，沈學士確定能看清楚？”朱祐樘卻是盯著她，語氣玩味地問道。

沈瓊蓮的頭壓得更低，一個劣質的謊言對上一個聰明的主子，註定自己是失敗的。

“這……”沈瓊蓮無語地立在當前，尷尬的氣氛一下子便蔓延了開來。

就在朱祐樘還想說點什麽的時候，江木左已然來到他身後，喘息這粗氣回道：“素素姑娘已經回去了。”

“祖母可有說什麽？否則你怎會去了如此時辰？”朱祐樘微微歪頭問道。

“並無他事。”江木左停頓了片刻後才幽幽地回道。

朱祐樘感覺到了他的不自然，但是此時又不便詢問，於是便對沈瓊蓮說道：“沈學士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畢竟這更深露重的，還是要小心自己的身體呀。”

朱祐樘說完不等沈瓊蓮回話，便大踏步地跨過小門兒，向乾清宮走去。

沒有了張容月的打擾，朱祐樘覺得今晚異常的輕松，他在案桌前坐下，看著如小山高地奏折，微微皺眉後說道：“李榮有沒有說這些都是什麽？”

“大多是言官的納妃請求，李公公不敢擅自做主，所以都給陛下送了過來。”

“又是納妃。”朱祐樘沒好氣地說了一句，然後似是突然想起什麽，轉頭問道，“方才祖母留你說什麽了？”

“沒……沒什麽。”江木左有些結結巴巴。

“真的？”

江木左沈默了，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告訴朱祐樘，他先是稍稍平息了下不安的心情，然後壓低嗓子說道：“殿下問奴才，陛下是不是對素素姑娘有意，還問剛剛陛下都與素素姑娘說什麽了？”

“唉，朕早料到會是這些事情。”朱祐樘而手重重地拍在案桌上，一臉的煩惱。

“陛下，奴才說句不該說的，這納妃並非難事，陛下何不隨了太皇太後的意思？也安息了這些言官的口舌不是？”江木左小聲說道。

“你確實說了句不該說的話，所以朕罰你今晚不準睡覺。”朱祐樘說完，起身走向東暖閣，剛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回頭，正看到江木左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見此情景，他又加了一句，“就站在原地，其它哪兒都不準去。”

東暖閣還是原先的布置，簡單整潔，雖然沒有什麽華麗的裝飾，但是朱祐樘每每坐在這間屋子地時候，他才能感受到心靈的寧靜，身體才會毫無顧忌第放松下來，仿佛又回到了母親的懷抱，讓人舒服地想要睡過去。

朱祐樘突然想起那個手鐲，他小心翼翼地從內衣口袋裏掏出，沒成想跟隨著掏出的還有一個翠綠色的劍墜兒。

看著掉落在地上卻還完好無損的劍墜兒，他遲遲沒有伸手去拿，他坐在桌邊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它，仿佛盯著一件異常燙手的火器，讓他不敢伸手。

“唉……”

一聲長長的嘆息，道出了朱祐樘多少無奈與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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