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太後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盯著朱祐樘問道：“皇上現在怎得會對此事如此感興趣？”

朱祐樘面露憂愁，嘆口氣後，道：“前些日子，朕派出去尋找母親宗親的人來回稟，已經三年過去了，什麽線索都沒有，朕不由覺得心酸，所以便尋思著來向母親打聽打聽，許是能有些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皇上，此事吏部尚書王恕應該比較清楚呀，皇上怎麽沒去問他？”吳太後疑惑地問道。

“朕早就向他打聽過了，奈何他知道的朕都知道，朕不知道的他也不知道。”朱祐樘微微搖頭，道。

“皇上，其實便是本宮也了解得不是很清楚，當初將皇上藏在禦竹園，本就是砍頭的大罪了，孝穆紀太後當時也不敢經常來看你，便是來看你，本宮當時也沒被貶去禦竹園，所以……”吳太後充滿歉意地說道。

朱祐樘輕輕搖頭，笑著說道：“無礙，便是隨便說說也行，朕就是想多知道她的事情。”

吳太後慢慢起身，在原地走了兩圈，再透過窗戶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道：“皇上，今日時辰已然不早了，要不皇上下次早點過來，本宮自可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與皇上說說清楚，如何？”

朱祐樘也看了看夜色，再回頭看看吳太後憔悴的臉龐，於是起身，道：“那朕今日先回去，下次朕會早點過來，母親呢也將身體將養好，下次朕過來的時候，希望母親能好點了。”

“皇上所言極是，從前那麽艱難的時候，本宮都挺過來了，現在日子已經好了，如何不懂珍惜呢？”吳太後對朱祐樘充滿感激，這個自己年輕時餵養過多年的孩子，現在終於向她證明了，好心終是有好報的。

朱祐樘像來時那樣靜靜地離開了長樂宮，走在冗長的走道裏，他不禁擡頭看看兩邊高聳的城墻，這城墻仿佛一把大鎖將宮中的人牢牢地鎖在了宮內。

……

日子過得很快，陳準的信竟然再一次放到朱祐樘面前，而此次他的信給朱祐樘帶回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裴玉杭回京了。

一別近兩年，這是朱祐樘第一次感覺到心中那顆懸著的石頭，終是落了地，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拿起陳準的那封信，緩步走到燭臺前，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將它燒毀了。

泛黃的宣紙在火中慢慢地翻卷起邊角，漸漸地變成黑色，並隨著上升的氣流，飄到空中碎了好多片，然後緩緩地飄落到地上，人輕輕走過，它們便像調皮的小孩子躲藏得無影無蹤。

“這是陳準的第幾封信？”朱祐樘松開手，任由那黑色的灰燼消失在空氣中。

江木左想了想，道：“大約是第十封了。”

“沒想到他竟然去了這麽久。”朱祐樘說完轉身走出大殿。

此時已經是深秋時節了，今年的京城便是到了這深秋竟也未曾感覺到涼意，微風中淡淡的芙蓉花花香飄來，仿佛這花香也知人心，想要與朱祐樘一同品味這美好的人生。

江木左靜靜地站在朱祐樘身後，雖然皇上並未說話，但是從背影，他已然能感覺的皇上的臉上此時定然是掛滿笑容的，往日裏皇上要是在乾清宮的屋檐下站定的時候，他總是能感覺的濃濃的傷感，可是今日不同往日，他竟然感覺到一絲喜悅，皇上今日到底是怎麽了？難道僅僅是因為陳準的那份信，亦或是還有別的原因？

“小左子，你覺得今年的第一場雪，什麽時候會下？”朱祐樘看著天邊漸漸西沈的太陽，問道。

“這……奴才還真的猜不出來，每年這老天爺都像與我們開玩笑似得，要麽不是遲遲不下雪，要麽就是剛入秋便雪花飄飄了。”江木左擡眼看了看天空，這幾日的天氣都是異常好的，根本看到任何想要下雪的跡象。

“如若這老天爺的脾氣都叫你我摸透了，天下便不會再有那許多的自然災害了。”朱祐樘微微一笑，天邊的朝霞在他臉上暈開一個非常好看的光圈。

“陛下所言極是。”江木左想想這朱祐樘說的話好像也沒錯。

“小左子你說，從山東到京城大約需要多久？”朱祐樘問道。

“這段路程說遠不遠，說短也不短，奴才覺得怎麽著也得要一月光景吧？”江木左說道。

“一月？”朱祐樘頓了頓，然後再次說道，“一個月後，陳準回宮的時候，讓他立刻來見朕。”

“是。”江木左躬身回道。

這一個月對朱祐樘來說簡直度日如年，他總是不自覺地心思游移，與大臣探討國事時也是心不在焉，幾戶所有人都感覺到他的不正常，張容月當然也不例外。

半月過後的一天，夜幕即將降臨，天空突然變了天色，原本還和風細雨的天氣，竟刮起了西北風，北風吹過，卷起了地上的落葉，冬天的氣息一下子便濃烈了起來，張容月感覺到涼意，於是便不覺加快了腳步，她擡頭看了看天上，烏雲密布，像是有大雨要來的樣子。

柳兒扶住張容月的身子，急切地說道：“皇後娘娘，怕是要下雨了，咱們還是快點吧。”

張容月尋思著，這十一月的天氣，怎麽會下雨呢？

朱祐樘站在乾清宮的屋檐下等張容月，當看到她瘦弱的身體出現在視線裏的時候，便示意江木左去攙扶一下。

張容月穿著一身紅色的披風，將她從頭到腳裹得嚴實，以往的那些皇後妃子，但凡是晚上過來乾清宮侍寢的，大約都是坐著轎子，但是自從朱祐樘登基後，張容月每次過來乾清宮大多是走路，朱祐樘自己也不喜歡在皇宮裏被人擡著，所以不管去到何處，他都是靠走。

朱祐樘從柳兒他們手中接過張容月，然後回頭看了看昏暗的天空，淡淡地說道：“回去幫皇後將冬衣拿來，看這天兒，怕是要變天了。”

“是，”柳兒說完，便轉身離去。

張容月任由朱祐樘攙扶著走到殿中，轉頭看著他那如工匠雕刻過的側臉道：“這麽冷的天兒，皇上怎麽在殿前等妾身呀，萬一感染風寒，那可怎麽辦？”

“料也無妨。”朱祐樘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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