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

來不及。

季淩風又問了一句：“你？”

幾秒後，江思渺慢悠悠轉過身，轉身的同時，揚唇笑起，“季主任，好巧。”

季淩風上下打量著她，眼神裏一點“好巧”的意思也沒有，他認出眼前的女孩是前幾日灑了他一身檸檬汁的那個小護士，問：“你也住這附近？”

“啊。”江思渺眼神有些閃爍，她特意租住在他旁邊的小區，為的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你跟蹤我？”

“沒有，沒有。”江思渺擺擺手，“我、我是出來晨練的。呵呵，巧、巧遇。”

“晨練？”季淩風視線落在她臉上，“抱著貓晨練？”

“啊。”江思渺說，“我家元帥有些消化不良，醫生說讓我鍛煉鍛煉它。”

季淩風嘴角噙上一抹若有似無地笑，“你確定你在鍛煉它？”

“嗯？”

“我看倒像它在鍛煉你。”

“……”

“胳膊不酸？”

“……”

他不提還好，他一提，她這胳膊還真酸了，也不知是突然見到他心跳加速的緣故，還是其他。

抱著元帥的手隱隱有些抖。

季淩風睨著她，淡聲說：“你這病真得治治了。”

江思渺：“呃？”

季淩風：“家族遺傳病。”

江思渺：“……”

尷尬兩秒，江思渺臉上爬出一抹潮紅，“謝謝季主任關心，我這是老毛病了，不好治。”

季淩風：“癥狀多久了？”

“六年。”江思渺回。

“突然發病？”

“哦，也不是。”

“那是？”

“人為的。”江思渺說話的聲音漸漸放低，頭也跟著垂下，“看了不該看的……”人。

不該看的？

這下季淩風的眼神更怪異了，怪異雖怪異，但他沒打探人隱私的毛病，淺談聊了幾句後，拉上狗繩擡腳向前走去。

走之前還說了一句話，江思渺只顧著沈醉在“他長得好帥氣人間第一好看”的遐想中，許久後才反應過來。

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還是要註意衛生些好。

她不註意衛生嗎？

她多幹凈呀。

就連元帥都……

江思渺視線落到元帥身上，下一瞬差點尖叫出聲。

之前天黑，她又著急，胡亂給元帥抹了幾下，沒想到擦的不徹底，上面還粘著些……

雜/物。

論尷尬之最高境界，你抱著心愛的寵物出現在暗戀了六年的人面前，本想來個不期而遇給他留個好印象，誰知——

被便便給BE了。

……她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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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來時的風風火火不同，回去的時候蔫頭巴腦的，吃飯都沒心情，工作的時候還犯了兩次錯，被劉玲念了好久。

好不容易從辦公室出來，柏芙梅拉著她去了走廊盡頭，“你怎麽回事？昨晚沒睡好？”

江思渺搖搖頭，“睡好了。”

柏芙梅看著她仿若世界末日降臨的樣子，搖搖頭，“不對，你肯定有事。”

她不用想也知道這事和誰有關，壓著聲問：“季主任惹你生氣了？”

“沒。”江思渺耷拉下唇角，“我惹他了。”

“你做什麽了？”

“我在他面前暴露了。”

柏芙梅一聽，神情一凜，“你暴露啥了？”

江思渺托腮凝視著遠方，嘆息一聲：“我的本性。”

“嗯？”

“手抖。”

“……”

關於手抖這事，江思渺是真沒法控制，明明她見誰都沒事，可是一見到他，腎上腺飆升，心跳加速，每根神經都支棱起來，想不抖都難。

柏芙梅拍拍她的肩，感慨一聲：“戀愛使人發抖。”

江思渺：……是暗戀。

柏芙梅勸道：“別怕，關鍵時候有我呢。”

江思渺：“你敢幫我去告白？”

柏芙梅：“我能握著你的手不讓它在抖。”

江思渺：“……”多謝，不必。

兩人正聊得起勁時，護士站傳來呼救器的聲音，兩人對視一起，轉身朝前跑去。

有個剛做完膽囊手術的病人突然腎衰，情況危急，值班醫生先跑過來，須臾，季淩風匆匆趕來。

一通檢查後，需要再次手術。

江思渺被安排去聯系手術室那邊，沒多久她跑回來，氣喘籲籲說：“手、手術室排滿了。”

季淩風斜睨她一眼，沈聲道：“再去找！”

江思渺被他吼的有些懵，先是一楞，隨後轉身朝外跑，跑了幾步又折回來，“去、去哪找？”

她剛才已經問了，今天手術室都排滿了，一個接一個估計要晚上才能結束。

季淩風沈默半秒，從口袋了拿出手機，隨即撥打出去，交談一分鐘，結束的時候掃了江思渺一眼。

江思渺被他看地心一顫，手不由自主再次抖起來，拘謹地不知如何是好。

旁邊劉玲出來打圓場，“季主任，是我的錯，小江剛來不久，對手術流程不太熟悉，所以……”

季淩風眼神越過劉玲看向江思渺，望著她慘白的臉，劍眉微微蹙了一下，什麽也沒說，轉頭吩咐其他人先把病人推去手術室。

大家再次忙碌起來，只剩江思渺呆楞地站在原地。

燈光落在她臉上，襯的她臉更為慘白。小姑娘第一次被吼，人都給傻了，顫著眼睫不停吸鼻子。手也不知擱哪好，只能無助地攪著衣角。

興許是怕再挨罵，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只能壓抑地抽噎著。

抽著抽著，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

她邊擦邊告訴自己：別哭，有什麽好哭的，是自己沒做好，怪不得別人。

雖然知道怪不得別人，可心裏還是好委屈。

喜歡六年的哥哥，兇她了。

哥哥一定覺得她很差勁。

她、她也想做好啊。

可、可是……

越想越委屈，眼淚掉的更兇了。

季淩風雖然不茍言笑，但很少兇人，這還是第一次把一個小護士吼哭，心裏突然生出一抹異樣，他放手機時無意中碰觸到口袋底部，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片刻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長方形的東西，裹著包裝紙，隱隱能看到包裝紙上有個“糖”字。

他快走幾步來到江思渺面前，把糖果遞給她。

江思渺正在抹眼淚，看到眼前那只綴著紅色胎記的手腕，倏然一頓，緩緩擡起頭，眨著眼睫迎上他的視線。

小姑娘哭得淚眼汪汪的，眼圈紅，鼻尖也紅，看上去像個無助的孩子。

“給。”季淩風把糖放到她眼前。

江思渺看看糖又看看他，一時沒緩過神來。

季淩風：“不吃？”

算下來，這還是他三十年來第一次哄女孩子，季大醫生上學的時候是校草，都是女孩子追著他跑，他幾乎沒正眼瞧過誰。

工作了更是如此，整天忙成了陀螺哪有心情管別的。第一次對女孩子有了惻隱之心，似乎……

問完第二次他又問了第三次：

“真不吃？”

“吃、吃。”江思渺回過味來，伸手接過，好像慢一秒，他就會反悔似的，“季主任，我——”

剛要說什麽，季淩風擡手制止，“我去手術，晚點再說。”

電梯門開啟的那剎，他跨步走了進去。

江思渺盯著他背影瞧了好久，直到看不見，才戀戀不舍收回視線。掌心傳來灼熱感，擾的她心尖發顫。

她緩緩張開手，看著掌心裏的糖果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在做夢，情不自禁擡手掐了下臉頰。

“嘶”痛感傳來。

是、是真的？！

哥哥給她糖了！

哥哥哄她了。

什麽叫一秒地獄，一秒天堂，江思渺算是徹底體會到了，剛才難過的要死，好像被全世界拋棄。

現在全身灌了蜜，幸福的要飛。

她沒舍得吃，把糖放進了口袋裏，接著用手拍拍確認它還在，走了幾步後，又拍了拍，眉宇間的笑意壓也壓不住。見到劉玲時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劉玲見狀心說：孩子被罵傻了吧？？

她忍不住出聲安慰：“剛參加工作都這樣，努力些就好了。”

江思渺露出尖尖虎牙，拍拍胸脯保證：“嗯嗯，我以後一定努力工作的。”

她要做給他看。

讓他知道，她也是行的。

“你有這個覺悟就好。”劉玲詫異道，“你……真沒事？”

江思渺：“沒事啊。”

“這……也沒事？”劉玲指了指頭。

江思渺彎著眉眼說：“不疼。”

劉玲：……好像真被罵傻了。

下午，手術做完，很成功。柏芙梅也終於忙完，找到江思渺開始安慰她。

“渺渺，你別太傷心啊，我相信季主任不是故意兇你的。”

“咱們大人又大量，不和直男一般計較。”

“你看你想吃什麽，我給你買。”

“……”

江思渺沒理人，低頭捂臉抖著肩膀，看樣子真的很傷心。

柏芙梅情急之下一把扯下她的手，“我說你——”

江思渺顫著眼睫看她，嘴角揚著高高的弧度。

“你沒哭啊？”

“我為什麽要哭？”

“不是，季主任不是兇你了嗎？”

“啊，他兇了。”

“兇你了還這麽開心？”後面那句“那句有病吧，”差點脫口而出。

江思渺握著她的手，眉開眼笑道：“梅梅我告訴你，他給我糖了。”

“……”

“他親手給我的。”

“……”

“他一定是在哄我。”

“……”

“我現在才發現，他生氣的樣子都是那麽帥。”

“……”

“我又被他電到了。”

“……”

柏芙梅：……確定完畢，真瘋了。

晚上，江思渺趴在書桌前寫日記。

20XX年11月24日  星期三  晴

今天哥哥兇我了，嗚嗚，傷心。配圖大大哭臉。

驚天逆轉，哥哥兇我後，給我糖果了，哈哈哈，這是哥哥第一次給我糖果，開心到爆。

……又是喜歡哥哥的一天。

心情好的人總喜歡把喜悅分享給大家，第二天，江思渺上班的時候特意去便利店買了一大兜糖果，打算分給科室裏的人吃。

到了醫院，還沒進電梯，有人把她叫住，她回頭一看，是骨科的一個護士，名叫曹萍萍。之所以記得她，是因為她們有個共同的目標——

季淩風。

對，曹萍萍也喜歡季淩風，還是那種不加掩飾的喜歡。不過，季淩風暫時還沒給她回應。

曹萍萍走過來，嗤笑一聲：“聽說季主任給你糖了？”

“怎麽？你也想要呀？”江思渺開始翻包，“那行，也給你吃。”

說著從包裏翻出幾塊糖放她手裏，隨後努努嘴，“吃吧吃吧，喜悅要一起分享。”

曹萍萍：“……”

江思渺沒看曹萍萍的黑臉，笑嘻嘻進了電梯，到了科室見人就發，等到季淩風查完房後，袋子裏已經沒了。

她拘謹地站在他面前，手指攪著護士服的衣擺，吱吱唔唔道：“季主任，對、對不起啊，糖……”沒了。

季淩風望著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小姑娘，無人註意時，淡挑了下眼尾，“沒了？”

江思渺點頭：“啊。”

季淩風：“還想要？”

江思渺：“嗯？”

季淩風把病歷本攥手裏，另一手伸進口袋裏，摸索了片刻，把糖遞到她面前，“吃吧。”

江思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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