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若也看出了陸珂的為難，警覺地疑問：“怎麽了？”不得不說林芳若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明知道陸珂是在為帶走琴琴的事苦惱，卻故意不把話挑明，因為她害怕一旦問出口，對方會借坡下驢索性將這件事痛快回絕。

陸珂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麽。”

“天都黑了，你們不吃飯了嗎？”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老太太的詢問聲。

“思卿大人...”陸珂渾身一怔，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習慣性看向陸思卿想要尋求幫助。

外面的老太太沒有立刻聽到回應，又敲了敲門，催促道：“你們在裏面做什麽？怎麽也不回答！”

“你去上他的身。”陸思卿睨了村支書一眼，用法術稍稍將村支書的靈魂分離開，突然低聲命令。

林芳若楞了一下，明白過來後立刻飛身撲向村支書，轉眼便融進了村支書的身體。

接著便見“村支書”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擡起雙手左右看了兩看，確定自己附身成功後，沖陸思卿點了點下巴。

林芳若一躍而下，從容走到門口，把門一開，嬉皮笑臉地說：“來了來了。”

“你又在裏面瞎琢磨什麽？飯也不知道吃，琴琴早就喊餓了。”老太太顫巍巍地埋怨。

“這不是來了麽。”村支書攙扶住老太太，殷勤問道，“阿娘今天做什麽吃的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今天吃素。”

林芳若不愧跟了村支書十幾年，簡直把村支書的神態動作學了個七八分像，要不是陸珂親眼看見她和大人的眼神交流，他根本不會知道此時裏面竟是另外一個人的魂。

何況老太太年齡那麽大，比起陸珂來早已老眼昏花，更看不出來有一絲一毫的不妥。

走到堂屋，正對大門的位置放著一張方桌，上面零零散散擺了四樣菜，五雙碗筷。

老太太指著其中一雙說：“小珂子你來得突然，家裏也沒來及準備什麽好吃的，將就吃吧。”

村支書：“坐。”

陸珂不好拒絕，偏頭看向陸思卿：“大——”

話一出口，陸思卿立刻輕輕瞪了他一眼警告，陸珂趕緊改口：“哥，一起來吃？”

老太太對陸思卿仍未放下戒備，擡眸看他一眼，不冷不淡地說：“小夥子也一起來吃點吧。”

“嗯，多謝。”陸思卿微微頷首，邁步坐到陸珂身旁。然而看著一桌清湯寡水，他其實根本提不起多大興趣，動了兩筷子意思意思就不再吃了。

記得上次看見這麽寡淡的餐食，還是在兩年前的喪席上，他和許若華都不約而同選擇了拒絕。唯有陸珂每次都像個食草小動物般吃得津津有味，讓人難以理解。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都是她負責給琴琴餵食，後來年齡大了手腳不方便，便改由村支書負責琴琴的飲食。林芳若如今附身在村支書體內，自然也要承擔起這一任務。

她舀了一湯匙米飯，上面和著剁碎的青菜葉子，舉到琴琴嘴邊，眼裏滿是一個母親的慈愛之情：“啊——，琴琴乖，吃飯。”

琴琴卻沒有動，一雙林芳若極其相似的細長眼睛定定看著“村支書”，半晌，她突然喊道：“阿娘，你來接我了嗎？”口齒伶俐，哪裏有半分癡呆傻楞的樣子。

琴琴話一出口，在場之人皆是隨之一楞。

老太太最先反應過來，一把拉住琴琴的衣袖，“你、你剛才喊的什麽？”琴琴從小就沒有母親，怎麽會突然喊出“阿娘”兩個字，又怎麽會問是不是阿娘來接她？

琴琴轉身走近老太太，擡手往村支書一指：“奶，是阿娘來接我了。”

莫非是那個女人回來了？怎麽可能！那個女人明明早就死了！老太太心下一沈，看向兒子的眼裏閃過幾分慌亂，質問道：“你是誰？”

林芳若聽見老太太質問，當年的那些事情一幕幕仿佛又重新回到眼前，她當即把臉一沈，也懶得再裝，冷聲反問：“你已經猜到了不是？”

“你想要做什麽？”老太太把琴琴拉到自己身後，“不管你是人是鬼，我可不怕你！”

“還有你！”老太太突然看向陸珂，目光淩厲如刀，“我把你當自己孫子一樣疼，結果你卻勾結外人一起來對付奶奶嗎！我真是錯看你了，你這吃裏爬外的小白眼狼！”

老太太這番盛氣淩人的模樣，終於讓陸珂把她和多年前的婦人重疊在一起，可那雙忍不住顫抖的手卻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恐懼。

這世上的普通人哪有對鬼神不畏懼的道理。

“別嚇著她。”陸珂對林芳若輕聲吩咐，碗筷一放，重新看向老太太，“奶奶——”

剛一喊，老太太便厲聲打斷他：“別叫我奶奶，誰是你奶奶！我這老婆子可擔不起你這一聲稱呼！”

“楊老太太，”陸珂嘆了聲氣，果然改了稱呼，“您先別怕。林芳若只是暫時借用村支書的身體，並不會傷害你們。”

老太太渾濁的眼珠警惕地看著對方，啞聲道：“你和他們都是一夥的，我憑什麽要信你的話！——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麽恩怨都沖著我老婆子來，別傷害琴琴和我兒子！”對方人多勢眾，她就算想要抵抗也是有心無力，只能盡量把琴琴往身後拉。

琴琴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心思敏感又脆弱，看見大人們箭弩拔張的兇狠樣子，她一下子哭了起來：“奶、奶，我害怕。”

“乖孩子，不怕不怕，奶奶保護你。”老太太連忙摟住她，輕輕拍著琴琴的背脊。

林芳若看見自己孩子哭了起來，心裏也是一陣心疼，走上前去想安慰女兒。

誰知老太太看見林芳若伸手，直接擡手一推，喝道：“你幹什麽！不許你碰我的孫女！”她雖然一把年紀，力氣卻也不小，這一推竟把林芳若推得往後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林芳若站定後眼神淩厲掃向老太太，厲聲道：“那是我的女兒！你才應該把孩子還給我！”

“你休想！”

林芳若生前精神本就極度不穩定，沒想竟然也帶到了死後，只見她周身突然爆發出一層黑氣，眼白漸漸被黑暗侵蝕，空氣裏彌漫著殺意。

陸思卿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陸珂的身邊，低語道：“林芳若雖然並非厲鬼，卻有隨時暴走的可能，你要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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