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往事3
關燈
小
中
大
女人是被屋外的鬧聲吵醒的，天色已經大亮。
醒來的時候，她就平躺在村支書的那張大床上，登時臉色大變，連忙將被子掀開一看——還好衣服依舊整整齊齊的。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稍稍心安。
陸珂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麽，自然也不由跟著她松了口氣，但他卻又深知，厄運的魔掌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放過她。
一想到這裏，陸珂就覺得一陣揪心，壓得他喘不過氣。
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開鎖聲，還有女人們嘰嘰喳喳的八卦。
“楊嫂子，你家新媳婦呢？”
“是不是昨天太累了，所以現在還沒起？”
“嘻嘻，楊嫂子，你可記得要勸村支書節制點，可別把新媳婦弄壞了，我聽說城裏來的姑娘身體要嬌貴些，弄壞了還得送去醫院看病，多劃不來。”
“就是。”
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
屋裏的女人把那些話一字不落的全聽在了耳朵裏，對於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學生來說，這些閑話簡直下流無恥，稚氣未退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汙蔑，當即怒火攻心，沖著窗外面怒聲吼道：“滾！都給我滾！你們這群人渣！敗類！滾遠點！”
她失聲咆哮的模樣讓陸珂回想起了襲擊他的那個女鬼，心下微微一跳，說不出的難受。
但屋外的女人個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她們連發了瘋的野狗都不怕，哪裏會怕一個小女人的怒吼，不怒反笑。
其中有一個女人湊到了窗戶邊，咯咯笑道：“哎喲楊嫂子，我昨天看那姑娘眉清目秀的，是個美人坯子，結果不會是娶了個瘋女人回來吧？萬一真有瘋病，那您可要栓好了，別放出來傷著孩子們。”
“什麽瘋女人？她那就是倔，過兩天就老實了。”老太太說著使勁敲了兩下窗戶，大聲道，“別吼了！再亂叫我餓死你！”
“算了吧，楊嫂子，餓死了多劃不來，好歹是花了錢買來的，至少也得給你們老楊家生個大胖小子才行呀。”
“就是。”
婦人們的話像刀一樣插進女人的心口，在那些人眼裏，她和一件買來的貨物沒有任何區別。
老太太威脅了她幾句，她也真的就不吼了，頹然跌坐回床上，一個勁的掉眼淚。
“吱呀”一聲，門開了，但僅僅也就開了一條小縫，縫隙裏伸進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放下個大瓷碗，瓷碗裏面裝著大米和青菜，一個軟糯的女聲輕聲細語地說：“好妹妹，吃點飯吧。”
她沒有答話，手使勁抓著被褥，眼睛動也不動的盯著那條縫隙，陸珂知道，她是想找機會沖出去。可是她那麽瘦小，又一直沒吃東西，哪有力氣跑。
門外的女人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沒聽見，又提高了聲音：“好妹——”
然而她話音未落，女人一下子從床上跳到了門口，死死掰住門沿，撕心裂肺的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被騙來的！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可是她的力氣實在太弱，門外的女人又被她嚇了一跳，一失手竟讓門把她的手指狠狠夾了一下，女人痛得一聲慘叫。
這時陸珂再次眼前一黑，他知道女人一定是又暈了過去。
後來女人醒來的時候，發現門敞開著，但她來不及欣喜，就察覺到腳踝上有個冷冰冰的東西膈應著她，低頭一看，卻是一條鐵環，而鐵環另一頭連著沈重的床。
他們居然用鎖鏈像鎖牲口一樣鎖住了她。
“啊——啊——”女人撕心裂肺的叫了起來，也不管腳上是否套著鐵環，直楞楞的就往門口跑。
鐵鏈拖在地上，發出“吱啦啦”的聲音，可她連門口都跑不到，就被鏈子重重的拽了回去。
短短一天時間，原先清秀的臉龐已經迅速消瘦下去，長長的頭發就像稻草一般淩亂散在腰際，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後來她喊累了，便蹲在地上開始哭，一聲又一聲，聽得陸珂心中憤懣，郁結難舒。
這時，走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手裏還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小娃娃，她走到女人身邊，輕聲細語地說：“來，妹子，坐床上去，地上涼。”
聽聲音就是剛才送飯過來的那個。
女人沒有反抗，任由那個婦人把自己帶到床坐下，她的眼裏已經不再抱有希望的光芒。
婦人對著屋外招了招手，便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娃娃跑了進來，婦人把孩子交給她，溫聲說：“把弟弟抱到外面去，媽媽要和這個姐姐說會話。”
“嗯。”小女娃抱著弟弟聽話的出去了。
“妹子，姐姐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事情已經這樣了，再折磨自己有什麽意思呢？”
原來是個來當說客的。
婦人把女人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耐心開導：“姐姐知道你想回家，但那些人會放你走嗎？聽姐姐的話，先把身體養好，其他的咱們可以以後再說。你是大學生，肯定比姐姐聰明，你想，要是身體垮了，那就什麽都沒有了。父母把你養這麽大，都還沒來得及報答他們，你要是客死異鄉，那他們該有多傷心。來，聽姐姐的話，先把身體養好。好嗎？”
女人空洞無神的眼睛忽然動了動，不知想到些什麽，起身拿過飯碗就開始大口大口的進食，她實在太餓了。
婦人見她肯吃東西後，也不在屋裏久待，很快便出去了。
就在她出去後，陸珂聽見她對著老太太說：“楊嫂子放心吧，她肯吃飯就說明是想通了，您就等著抱孫子吧。”
年輕的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謝謝你啊。”
接下來的日子，女人過得渾渾噩噩，至於村支書，他除了那天喝了酒有些沖動外，當真沒有對她有過任何非分之舉。
但是為了讓老太太放心，他還是每夜都和女人在同一間屋子裏睡，只不過女人睡床，他自己則在地上鋪了一層棉被。
一個月過去，女人漸漸也對村支書敞開了些心扉，知道這個看起來面容醜陋的男人，其實還算是個正人君子，那麽那天他打她的一巴掌和踹她的一腳，她也不太計較了。偶爾還會和村支書聊上幾句，但她卻從不奢望村支書會放走她。
她知道，那是這個男人的底線。
而陸珂終於聽到了她的名字——林芳若。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醒來的時候，她就平躺在村支書的那張大床上，登時臉色大變，連忙將被子掀開一看——還好衣服依舊整整齊齊的。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稍稍心安。
陸珂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麽，自然也不由跟著她松了口氣，但他卻又深知，厄運的魔掌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放過她。
一想到這裏，陸珂就覺得一陣揪心，壓得他喘不過氣。
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開鎖聲，還有女人們嘰嘰喳喳的八卦。
“楊嫂子，你家新媳婦呢？”
“是不是昨天太累了，所以現在還沒起？”
“嘻嘻，楊嫂子，你可記得要勸村支書節制點，可別把新媳婦弄壞了，我聽說城裏來的姑娘身體要嬌貴些，弄壞了還得送去醫院看病，多劃不來。”
“就是。”
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
屋裏的女人把那些話一字不落的全聽在了耳朵裏，對於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學生來說，這些閑話簡直下流無恥，稚氣未退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汙蔑，當即怒火攻心，沖著窗外面怒聲吼道：“滾！都給我滾！你們這群人渣！敗類！滾遠點！”
她失聲咆哮的模樣讓陸珂回想起了襲擊他的那個女鬼，心下微微一跳，說不出的難受。
但屋外的女人個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她們連發了瘋的野狗都不怕，哪裏會怕一個小女人的怒吼，不怒反笑。
其中有一個女人湊到了窗戶邊，咯咯笑道：“哎喲楊嫂子，我昨天看那姑娘眉清目秀的，是個美人坯子，結果不會是娶了個瘋女人回來吧？萬一真有瘋病，那您可要栓好了，別放出來傷著孩子們。”
“什麽瘋女人？她那就是倔，過兩天就老實了。”老太太說著使勁敲了兩下窗戶，大聲道，“別吼了！再亂叫我餓死你！”
“算了吧，楊嫂子，餓死了多劃不來，好歹是花了錢買來的，至少也得給你們老楊家生個大胖小子才行呀。”
“就是。”
婦人們的話像刀一樣插進女人的心口，在那些人眼裏，她和一件買來的貨物沒有任何區別。
老太太威脅了她幾句，她也真的就不吼了，頹然跌坐回床上，一個勁的掉眼淚。
“吱呀”一聲，門開了，但僅僅也就開了一條小縫，縫隙裏伸進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放下個大瓷碗，瓷碗裏面裝著大米和青菜，一個軟糯的女聲輕聲細語地說：“好妹妹，吃點飯吧。”
她沒有答話，手使勁抓著被褥，眼睛動也不動的盯著那條縫隙，陸珂知道，她是想找機會沖出去。可是她那麽瘦小，又一直沒吃東西，哪有力氣跑。
門外的女人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沒聽見，又提高了聲音：“好妹——”
然而她話音未落，女人一下子從床上跳到了門口，死死掰住門沿，撕心裂肺的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被騙來的！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可是她的力氣實在太弱，門外的女人又被她嚇了一跳，一失手竟讓門把她的手指狠狠夾了一下，女人痛得一聲慘叫。
這時陸珂再次眼前一黑，他知道女人一定是又暈了過去。
後來女人醒來的時候，發現門敞開著，但她來不及欣喜，就察覺到腳踝上有個冷冰冰的東西膈應著她，低頭一看，卻是一條鐵環，而鐵環另一頭連著沈重的床。
他們居然用鎖鏈像鎖牲口一樣鎖住了她。
“啊——啊——”女人撕心裂肺的叫了起來，也不管腳上是否套著鐵環，直楞楞的就往門口跑。
鐵鏈拖在地上，發出“吱啦啦”的聲音，可她連門口都跑不到，就被鏈子重重的拽了回去。
短短一天時間，原先清秀的臉龐已經迅速消瘦下去，長長的頭發就像稻草一般淩亂散在腰際，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後來她喊累了，便蹲在地上開始哭，一聲又一聲，聽得陸珂心中憤懣，郁結難舒。
這時，走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手裏還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小娃娃，她走到女人身邊，輕聲細語地說：“來，妹子，坐床上去，地上涼。”
聽聲音就是剛才送飯過來的那個。
女人沒有反抗，任由那個婦人把自己帶到床坐下，她的眼裏已經不再抱有希望的光芒。
婦人對著屋外招了招手，便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娃娃跑了進來，婦人把孩子交給她，溫聲說：“把弟弟抱到外面去，媽媽要和這個姐姐說會話。”
“嗯。”小女娃抱著弟弟聽話的出去了。
“妹子，姐姐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事情已經這樣了，再折磨自己有什麽意思呢？”
原來是個來當說客的。
婦人把女人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耐心開導：“姐姐知道你想回家，但那些人會放你走嗎？聽姐姐的話，先把身體養好，其他的咱們可以以後再說。你是大學生，肯定比姐姐聰明，你想，要是身體垮了，那就什麽都沒有了。父母把你養這麽大，都還沒來得及報答他們，你要是客死異鄉，那他們該有多傷心。來，聽姐姐的話，先把身體養好。好嗎？”
女人空洞無神的眼睛忽然動了動，不知想到些什麽，起身拿過飯碗就開始大口大口的進食，她實在太餓了。
婦人見她肯吃東西後，也不在屋裏久待，很快便出去了。
就在她出去後，陸珂聽見她對著老太太說：“楊嫂子放心吧，她肯吃飯就說明是想通了，您就等著抱孫子吧。”
年輕的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謝謝你啊。”
接下來的日子，女人過得渾渾噩噩，至於村支書，他除了那天喝了酒有些沖動外，當真沒有對她有過任何非分之舉。
但是為了讓老太太放心，他還是每夜都和女人在同一間屋子裏睡，只不過女人睡床，他自己則在地上鋪了一層棉被。
一個月過去，女人漸漸也對村支書敞開了些心扉，知道這個看起來面容醜陋的男人，其實還算是個正人君子，那麽那天他打她的一巴掌和踹她的一腳，她也不太計較了。偶爾還會和村支書聊上幾句，但她卻從不奢望村支書會放走她。
她知道，那是這個男人的底線。
而陸珂終於聽到了她的名字——林芳若。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