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飄到長桌，盯著許若華指的那個人看了好半天，靈光一閃：“我知道，我知道！我和小黑在學校裏閑逛的時候看見他和一群人欺負同學！是個大壞蛋！”

許若華又指著張平和趙立輝，問：“和他一起的是不是還有這兩個人？”

小白點頭，這時候小黑從小白後面探出頭來，又指出幾個人，說：“還有這幾個，他們都是一起的。”

小黑指出的另外幾人當中正好就有前幾天欺淩過陸珂的那幾個，陸珂自然也看見了，他說：“這當中就有劉曉，還有那天跟他一起的人，我還記得這個人叫做林浩傑，剩下的就不認識了。”

許若華想了一會，問陸珂：“那劉曉呢？在教室裏面嗎？”

“在你過來的時候跑到外面去了，宋麗麗說他最近發神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陸珂說。

許若華想起當時確實有個男生沖了過來，還撞了他一下。

劉曉這個時候還不知道父親的事情，但自從張慶、張平和趙立輝在同一天跳樓自殺後，他開始變得疑神疑鬼，猶如驚弓之鳥，對所有人都保持十二分的戒備。

從教室跑出去後，他來到了六樓的男廁所，廁所修在走廊的拐角，走到盡頭轉個彎就到，門口有個洗手槽，正對著一排欄桿，很隱蔽。

劉曉哆哆嗦嗦著從褲子裏掏出一包煙，抽了一根點上，這裏是他們這群人默認的地盤，很少有人敢過來。

學校裏回蕩著各種各樣的讀書聲，劉曉靠著洗手槽，蹲坐在墻角，他不知想到什麽，伸頭隔著欄桿往樓下望了一眼，很快又瑟縮回來，拿著煙的手抖得更加厲害。

“高嗎？”許若華不知什麽時候找到了這裏，身後的那張紙片人在空中打了個旋，悄悄落回他手中。

劉曉聽到有人過來，下意識把煙熄滅，藏在身後，擡眼一看，居然是個人民警察。

劉曉畢竟是王歷川的兒子，身上帶著官二代的特質，對許若華這些一線辦案人員並不畏懼，反而有些輕視。他拍拍身上的灰塵，從容站起身：“有事嗎？”

盡管劉曉已經表現得足夠鎮定，可許若華是明察秋毫的專業人員，一眼就看到他一雙微微發顫的手指，下巴往樓下一擡，笑道：“我剛才不是問你，‘高嗎’？”

劉曉終於聽清了他的話，瞳孔一縮：“你什麽意思？”

許若華不輕不重地說：“你的同班同學張慶不就是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了下去，撲通一聲，頭蓋骨都碎了。你覺得這裏高嗎？”

劉曉的臉上一瞬間變成驚慌，失聲道：“和我沒關系！我什麽都不知道！你不要來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想越過許若華逃跑，卻被許若華一把抓住，往水槽邊一推，腹部被凸出的棱角狠狠撞了一下，痛得他一瞬間冷汗直冒。

“你要幹什麽？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誰！”他捂著肚子，憤怒掩蓋了方才的恐懼，氣急敗壞地威脅：“你要是敢再動我一下，我回去就讓我爸撤你的職！”

“喲，你小子還懂這套規矩？”許若華哼了一聲，桃花眼一彎，“想讓你爸撤我的職，也得他老人家離開醫院，往上面匯報才行吶。你說呢？”

劉曉也是個孝子，一聽許若華提到自己父親，直接便往他身上撲去：“你把我爸怎麽了！”

許若華一個側身躲過，抓著劉曉的衣領把他轉了個圈，又是往洗手槽那裏一推，這一次劉曉被撞得差點吐出來。

他笑容一斂，冷聲道：“給我老實點！老子當年收拾人的時候，你他媽的算那根蔥？還偷襲老子。”

“說吧，”許若華說，“你都知道些什麽？你和張慶、張平還有趙立輝都是什麽關系？為什麽我一提到張慶，你就想跑？”

劉曉一聽見張慶等人的名字，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人民警察都是這麽執法的？”這時，一個穿著整潔幹凈的男生從拐角處走了過來，他看向許若華，神情坦蕩，無半分懼色，“警官大人，您這算是暴力執法吧？對方還是高中生。您就不怕被告？”

許若華的視線從劉曉移到這位指責他‘暴力執法’的同學身上，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陸小美人說的林浩傑？”

林浩傑沒想到他能說出自己的名字，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

“林哥，你、你來啦？！”劉曉見到林浩傑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捂著肚子拼命想往林浩傑那裏走，結果他還沒走出半步，許若華就提著他的後領子，像扔小雞仔似的往後一扔，把他和林浩傑隔開。

許若華戲謔道：“你們家裏人知道你們在學校裏這麽拉幫結派嗎？”

“怎麽，警察也來管學生的這些事？”林浩傑靠著墻壁，雙手交叉在胸前，他輕輕笑了一聲，全身都透著與年齡不符的冷靜沈著，“我們在學校裏怎麽樣，犯不著您來管吧？”

“那警察辦案，容得下你插嘴嗎？同學。”許若華看了一眼手表，說：“現在是上課時間，麻煩你回去好好上課。你要是再不走，我直接通知老師過來領你。”

“既然是上課時間，您把劉曉留在這邊也不合適吧？”面對警察，林浩傑鎮定得一點也不像一個高二學生。

許若華沒有立刻搭話，他把劉曉強行留在這裏的確不合適，也確實有暴力執法的嫌疑，但劉曉剛才的表現又實在令人懷疑，他不會輕易放過。比如劉曉一聽到張慶的名字，就嚇得怛然失色，要說他和案件沒有關系，鬼都不相信。

許若華正琢磨著如何應對眼前的纏人小鬼，結果劉曉突然念叨起來：“老子真是差點上了你的當！你他媽的算個什麽東西，老子回去就能讓我爸下了你！我爸能出什麽事？我爸怎麽可能在醫院！還想騙老子交待——”

林浩傑隔著空隙，狠狠瞪了劉曉一眼，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刀，劉曉立刻知趣噤了聲，他其實也不太清楚自己剛才怎麽了，好像一下子失去控制，接著就把那些話全說了出去，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然來不及後悔。

許若華剛才的註意力全被劉曉吸引，並未註意到林浩傑瞪劉曉的那一眼，只是看見劉曉突然閉了嘴，才下意識轉頭去看林浩傑，結果林浩傑臉上除了一如既往的平靜之外，並無異常。

他沒心思管林浩傑如何，而是重新看向劉曉，收起了先前玩世不恭的笑意，正言厲色：“劉曉，我正式警告你一句，你的同班同學張慶，於一月十七日半夜十二點，與另外兩人突然跳樓死亡，你如果知情不報，那麽我現在懷疑你參與此案！我給你五分鐘的時間考慮交待案情！還有你，”

許若華盯向林浩傑：“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學生就應該有個學生樣，滾回去上課。”

林浩傑看了許若華幾秒，挑眉道：“OK，我回去上課。”

林浩傑走後，許若華對劉曉說：“五分鐘，你慢慢考慮。”

劉曉的臉再次變得慘白，他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已經等同於承認自己和趙立輝等人自殺有關系，再想要矢口否認根本不可能。

他掏了一支煙含到嘴裏，但拿打火機的手卻在劇烈顫抖，“卡擦卡擦”，磨了無數下，都沒能擦出火。

“他媽的什麽破玩意兒！”他怒罵一聲，正要準備把打火機往地上扔，卻被人一把抓住手腕，許若華冷冷道：“不知道打火機扔出去會炸？”說完，強硬收走了劉曉的火機。

許若華背靠水槽，手裏把玩著從劉曉那裏收來的打火機，瞭望出去，這時候的向陽鎮，早晨霧氣未散，只能隱約看見不遠處的山脈，連綿不絕。

五分鐘時間算起來不是很久，許若華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低聲道：“好了，時間到。”

話音一落，他不等劉曉反應過來，突然把劉曉的手反攪到後背，另一只手壓著劉曉的脖子，好讓他的頭能伸到欄桿外。

迎面而來的冷風，吹得人皮膚像被刀刮過一樣，樓下的水泥地就這麽靜靜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卻讓人莫名的心驚肉跳，許若華在身後冷聲說：“看見了嗎，劉曉？這就是六層樓的高度。”

劉曉臉色慘白，哪裏敢往地面看，顫抖著嗓音：“......你...你放開我。”

許若華“哼”了一聲，把人拉了回來，往墻角一扔：“你的同學就是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了下去，如果讓你跳，你也敢跳嗎？”

負重前行的駱駝終於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一個一米七幾的健壯小夥子，腳下一軟，靠著墻緩緩跪坐到地上，淚流滿面：“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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