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入小豬的豆眼, 那裏面的恨意讓他心驚。

他不谙世事的乖乖，何時起變成了這樣？

柳樹有滿心的內疚，他原本就不希望小豬被卷進來, 是他沒有保護好她。

小豬稍微冷靜了一下，看著他的掌心問：“大人, 你的身體好些了嗎？不若去天庭修養吧, 本土已經不安全了。”

她望了眼不知島滿山的風雪, “這裏太冷了，不是說話的地方。”

柳樹握住她的小蹄，領著她一步步登上高山, 他們走過的地方，留下一串腳印。

小豬躺在他的懷裏，遙望山巔的一座雪包，她有些貪戀此時的相依，在他的胸前蹭了又蹭。

似是察覺到她的不安，柳樹說：“乖乖，山上的那處是你的家，也是水神和花神曾經居住的地方。”

想到水神身上的是是非非，小豬垂下了眼眸。

她對待水神並無太多感情, 全因前世水神忙於征戰，沒有在她身邊呆過幾刻, 對於母神花神，她也只是有著隱隱約約的印象, 不是十分深刻。

他們站在山巔, 強風勁雪刮著，柳樹拍拍她的豬臀尖，“乖乖, 看一眼吧。”

小豬回頭，看到了被雪完全覆蓋的小屋，白茫茫的雪，重重壓在小屋上，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她微張著嘴，冰冷的雪花灌入她的口中，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冷意，她打了個寒顫，疑惑地看向柳樹的臉。

他的眉毛沾上了冰晶雪花，他的皮膚蒼白，好像比轉瞬即逝的雪花還要脆弱。

“乖乖，你貴為雪神，掌管天下冰雪，以前不教你，是不想讓你受戰爭之苦，現下我授你操縱之術，你可以嘗試。”

小豬渾身一震，“大人，乖乖可以操縱冰雪？乖乖以為，可以操縱的只有水……”

這下輪到柳樹震驚了，“你還能操縱水？”

小豬點頭，跳下地來，擡蹄間，不知島的深海中湧出一道海柱，沖天而出，轉眼在呼嘯的寒風中凍成一個巨大的冰柱。

柳樹瞇起來眼，看著那道粗壯的冰柱。

這樣輕而易舉就能縱水的人，他只知道水神一個。

他的視線移到小豬脖子上的水神珠，那珠子泛著金粉色的光澤，看起來毫無生氣，難以想象，它竟然還活著，並且認了小豬為主。

“乖乖，也許是你父神在護佑你，你盡可以再嘗試控制百花。”

小豬再次以意念驅動神力，只見不知島的地面開始震顫，積雪融化，露出厚厚的冰層。

冰層也在緩緩裂開，被壓在冰下的殘敗的桃花瓣顯現了出來，隨著小豬的意念滿滿浮起，在空中跟著風雪飄舞。

粉色的花瓣和潔白的雪花繞在一起，纏綿難分。

小豬盯著自己的蹄子，久久回不過神來，“父神……母神……”

小豬緊緊地抿著自己的唇，收攏了蹄心。

柳樹在花瓣中更顯清冷，他輕輕地嘆息，吐出一團哈氣，“乖乖，水神花神雖然隕落，但他們依然陪伴著你。”

小豬擡起頭，神情堅毅，“大人，乖乖知道了。”

霜伊，不是沒爹沒娘的可憐孩子，父母即便離去了，也是愛著她的。

她和魔王從來都不一樣。

“大人，你回天庭吧，魔王仰仗父神的神力修煉，魔力早已不純粹，乖乖知道如何對付他了。”

柳樹不想離開她，讓她獨自去面對這些，但如今他身體尚未痊愈，也只得看她離去。

他蹲下，撫摸著她的豬臉，“乖乖，要平安歸來，我等你。”

他騰雲，逐漸遠去，看著本就嬌小的小豬的身影慢慢縮小，直到再也不見。

小豬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他，她握緊雙拳，小小的身體在發抖，不是因為寒冷，只因為別離。

她在分別時沒有擁抱山神，因為她知道，她一定還會再與大人見面的，魔王千算萬算，一定想不到水神神力庇佑著她，讓她可以掌管海河江湖。

小豬跳入海中，向著自己的神丹游去。

她在魔宮幻境中見過自己的神丹，知道位置，四腿拼命劃動，撥動眷戀著她的海水。

層層海水包裹著她的身體，圍繞她而輕舞，像是孩子般依賴著她。

小豬一直游到海心，見到了那塊海石，卻不見自己的神丹。

小豬皺起了眉頭，焦急尋找。

沒有！沒有！

“怎麽會！”小豬尋遍整個海底，卻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神丹竟然像魔宮一樣不見了蹤影！

海水中，冰館輕輕飄浮，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小豬看著受傷的眾神，腦海火光電石般劃過幻境的樣子。

難道神丹在蒼藍秘境？

可是，父神封印冉遺早在霜伊被取丹之前，怎麽可能把神丹放在哪裏？

小豬左右尋不到，只能暫且回道天庭找山神商量。

她像一只喪了鬥志的大公雞，悶悶不樂，“大人，神丹不見了，可是乖乖在魔宮幻境中明明看見了，就在那個位置！”

柳樹斜躺在床上，正接受老君的診治。

老君專心致志，完全沒聽到小豬的話。

自老君恢覆修為後，修覆起柳樹的神脈輕松許多，此刻他額頭布滿薄汗，細細查著還有哪處遺漏，有些遲疑地說：“上神，你的神脈似乎已經好了。”

柳樹用袖子蓋住的自己的手臂，也十分疑問，“這樣的傷，僅僅進入不知島一年就好了？”

老君意味深長地瞧著小豬，招手讓她過來。

小豬最是聽話，乖乖伸出前腿，讓老君查看。

老君張大嘴，磕磕巴巴說道：“這只豬，神力又增加了！”

小豬有點難為情，“老君爺爺，我會修煉了，體內可以存儲十萬年左右的功力，比之前增長了八萬年。”

老君身形一晃，簡直不敢相信，一只豬啊！

這只是一只豬啊！

他還不知道小豬是雪神的神魂，只當她是山神愛寵，摸著自己花白的頭發喊道：“老天爺哎，老夫活了十萬年，還比不上一只豬啊！”

柳樹心思微動，便了然了。

小豬神力增加，是否意味著雪神神丹的能量也在增加？

難怪他這樣快就痊愈了。

小豬卻無心理會這些，只思索著自己的神丹在哪裏。

柳樹抱過她，在她耳邊低聲說：“或許，通過你的修煉，你的神丹也在相應地吸食能量。”

老君看他倆說著悄悄話，胡子都氣飛了，“你倆在說啥，別瞞著我老頭子！”

柳樹這才把小豬離奇的身世告知老君。

老君松了口氣，不比豬差就行。

不然都要懷疑人生了！

柳樹想起小豬剛才所說的“幻境”，問她：“乖乖，魔宮有幻境？是什麽樣的？”

原是他從魔宮出來後就沒再醒著見過她，兩只還存在著巨大的信息差。

小豬微驚，“大人，你不是也被困在幻境了嗎？乖乖看你和流星大錘神女成親了哇！”

柳樹的瞳孔簡直要地震了，他冷靜的表情裂開，坐直了身子，從牙根子裏擠出來，“成親？”

“本神從未進入過魔宮幻境，何來與他人成親？”

“乖乖看到了呀……難道魔王是騙我的？”

柳樹氣不打一出來，看見了他與旁人成親，她竟還這樣輕描淡寫？

白疼了！這只豬自己白疼一場！

小豬自言自語，“……虧我還上當了，差點墮魔，魔王可真是個大壞蛋。”

柳樹炸裂的心得到安撫，上身又靠了回去，鼻子裏輕哼一聲，“這還差不多，你這笨蛋，魔王生性狡詐，他的幻境能信？”

小豬還不知道自己避免了一場醋壇子打翻的大戲，兀自說了下去：“那乖乖的神丹在哪裏呢？找不到神丹，對上魔王，勝算不高的。”

“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神丹在不知島，應是水神刻意為之，他可能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的神丹所在，故意設下了障礙。”

小豬無話可說，水神做得好做得對，就是神丹主人本人都找不到了。

老君一聽，哈哈笑起來：“這就像男人藏私房錢，藏來藏去，最後自己都找不到了，依我看啊，水神藏神丹的邏輯，和凡間男子頗像。”

一提到人類，小豬就頭皮發麻，“老君爺爺，那凡間男子會將私房錢藏在何處？”

老君努了下嘴，“這便要問問專業人士了。”

他換來了百靈子，百靈子一見小豬，心驚肉綻的，生怕她把之前自己烤糊她的事告訴山神。

百靈子露出尷尬的微笑，“上神，老君，喚小仙來為何？”

老君笑了一聲，“你放心，不提你偷偷約會誤了時辰，烤焦山神愛寵之事。”

這還叫不提！

百靈子哐一聲跪在地上，“小仙知錯，還請上神原諒。”

老君捂著嘴，調皮地說：“呀，瞧我這張嘴！罷了罷了，上神才不與你一般計較。百靈子，咱問你，人間男子會如何藏私房錢？”

百靈子在修行前也是有妻兒的，自是十分清楚，將其中門道一一道來：“一般會藏在婆娘不看的地方，比如武林小說中，或者房梁上的罐子裏、院子裏大樹下的埋著的壇子裏。倒也見過兵行險棋的，藏在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自己的貼身衣物中。”

老君對這些答案都不滿意，厲喝一聲：“直接說你小子藏在何處就行了！”

百靈子臉一紅，說實話，許久不當人了，都快忘記了，“小仙哪裏都藏，婆娘聰明，管錢管得緊，她翻出一些我還有別的，不至於一點都留不下。小仙另還會存一些在錢莊裏，那裏最安全。”

柳樹大開眼界，人類果然了不起，光是藏私房錢一事都有這麽多學問！

就是不知，神力通天的水神大人會將這些藏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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