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岱巖一走下樓就看到幾個人站在廊下站著,巧織漲紅著臉守在樓梯口，他剛還一直想著怎麽會過這麽久竟還沒有人來關心華寧的傷勢，這會兒總算明白，原來全被伺候華寧的那個小丫頭擋在樓下了。

“寧丫頭沒事吧？我聽仆人說她受傷了，是被你帶回來的？”最先上前來問的是陸大娘，看她一臉急切地神色,卻又沒敢先上去看個究竟,想是怕華寧若傷得太重,她會承受不住。

“剛才不就問過林大夫,只有些皮肉傷？不過因為腳上的扭傷不能多走路而已，俞三俠你不是跟著她後頭出去的嗎？怎麽還讓她受了傷回來？”陸老爹拉著陸大娘的手臂，有些責怪地看向俞岱巖。

“陸老爺,陸老夫人，寧兒真的沒什麽事，只是若非我一時沒跟好她，也不會讓她跌傷了腳，實在很對不住。”俞岱巖自責地道。

“沒什麽大事就好，她可是睡下了？”楊逍淡淡地語氣安撫了眾人的情緒。

“寧兒早上匆忙地出門，什麽也沒有吃，這會兒喊著肚子餓了，我才想說去找人幫她做點吃的。”俞岱巖搖頭淡笑道。

“沒事就好，巧織，妳去廚房叫廚子做幾樣清淡些的菜過來，曉芙，妳就和老夫人上去看看吧，不兒這幾日先拘著別讓她去打擾華寧養傷。”楊逍想著沒什麽事了，他不好進到華寧的房間，這探望之事便只能交給紀曉芙去做。

“正好，我還想著去念念那臭丫頭呢，居然敢瞞著我這麽大的事，真是太不把我當朋友了。”紀曉芙鼓著臉頰，有些憤憤不平地跑上樓去。

“楊左逍，楊夫人這是？”俞岱巖聽到紀曉芙的話，有些不解地向楊逍問道。

“她們姐妹倆的事，我可不敢插手，不過想來這世上和俞三俠一樣眼力不好的人也不是沒有。”楊逍頗為寵溺地看了眼紀曉芙的背影，回頭對俞岱巖說道。

俞岱巖無奈地一笑，轉頭就看到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遠遠地走近，一直來到兩人跟前。

“爺，小小姐吵著要找華姑娘呢，可婢子聽說華姑娘受傷了？”王媽媽向兩人行了禮後，對楊逍說道。

“嗯，暫時別帶小小姐上去，華姑娘腳上受了傷，得休息一陣子，我和夫人先帶著小小姐，妳可以先下去休息，晚膳後再過來接她。”楊逍將楊不悔抱過來後，才吩咐道。

“是，那婢子先回去了。”王媽媽福身行禮後便轉身離開。

“爺～爺～。”楊不悔看著陸老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不兒好乖。”陸老爹亦是笑著回道。

“楊左使，她是…。”俞岱巖心中雖有幾分了然，但還是有些遲疑地想確認一下。

“有些事俞三俠心裏明白一二即可，或者私下問問華寧也無妨，唯恕楊某不宜多說。”楊逍僅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是在下唐突，這事…確實不是我該問的。”俞岱巖一聽就十分確定這女娃的身份，又思及紀曉芙的處境，便連忙歉疚地回道。

華寧無聊地望著一雙‘肥肥’的手時，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一擡頭就看到陸大娘和紀曉芙走進來。

“臭丫頭，妳太不夠意思了，妳應該很早就知道我是誰，對吧！？居然一直當作不認識，連後來我都沒瞞著妳和大娘什麽事了，妳還硬是沒把妳自己的事跟我提過半句，真是令人生氣！”紀曉芙一進門就來到床前，便有些埋怨地輕捏一下華寧的小臉，薄怒道。

“呃？！嗯…對不起啦，紀姐姐，我也沒想到妳會一直沒認出來呀。”華寧擡頭瞄了一眼紀曉芙後，又趕緊低頭賠罪道。

“哼！對不起就想了事啦？還有昨天，瞧瞧妳做的那是什麽事，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倒比我還能耐啊？學著人家鬧洞房，真是夠胡鬧的。”紀曉芙又微微帶氣地戳著華寧的額角。

“天啊！不是說沒事嗎？怎麽給包成這樣啦。”陸大娘也跟在後頭進來，先是關切地看向華寧的手，接著驚愕地道。

“林大夫故意的，他想讓我不能到處跑，連腳上的都沒放過呢。”華寧嘟著嘴，一臉委屈地擡起左腳。

“叫妳耍性子吧，活該！”紀曉芙雖說先前對華寧的隱瞞有些生氣，可是也知道華寧自有其難處，只說幾句就放了她一馬，又看著華寧被包成那模樣，再次伸手戳一下華寧的額頭，忍著笑意道。

“人家才沒有呢！”華寧粉頰再度泛起一陣紅暈，撇開臉說道。

“妳也真是的，沒事跑出去做什麽呢？害得大家擔心妳，不過我看妳的模樣，這會兒對這樁婚事該是想清楚了吧？我和妳義父剛商量過後都覺得俞三俠對妳是真的有心，張真人想必也會極心疼妳的，妳要嫁到武當這樣的婆家，自比嫁去別處更讓我們能放心些。”陸大娘看著華寧手上腳的傷，心疼地問道。

“義母，您和義父覺得好就成啦，反正我這般性情去到哪家都是受罪，我自己也很清楚，那時候生氣也是我自己沒聽清楚他的話，以為他說要娶我是因為不敢違背他師父的意思，現在已經知道不過一場誤會，當然是你們說了算。”華寧的臉頰愈加通紅地低下頭說道。

“寧妹，妳昨晚鬧洞房的這事我就先記著了，等妳和俞三俠成親時，我可是要連本帶利討回來的。”紀曉芙聽著似乎有人上樓的聲音，匆匆地又撂下一句話。

“楊夫人想討回什麽呢？可是說昨晚寧兒胡鬧的事？這事妳沒提，我還真忘記要和她好好說說。”俞岱巖一臉淺笑地走進房裏，後面跟著提著食盒的巧織。

巧織食盒放到桌上，端出裏面的碗來到床邊，陸大娘便伸手打算接過碗，還邊說道：“先吃東西吧，這會兒已經過午許久，寧丫頭肯定餓壞了。”

“陸老夫人，這裏讓我來就行了，您且在一旁休息吧。”俞岱巖搶先一步端起碗，然後說道。

“老夫人，我看這個時辰，不兒怕是午歇已經起了正無聊得慌，我們過去看看吧。”紀曉芙極有眼色地對陸大娘說道。

“可是…。”陸大娘先是為難地看了看華寧和俞岱巖後，才心領神會地點頭道：“也對，今天都還沒看到不兒那孩子呢，昨天我可是聽到她在學說話了，巴不得她早些叫我一聲奶奶呢。”

“俞三俠，寧妹就拜托你照顧了，等等丁師姐和貝師妹她們回來，說不定也會過來探望的。”紀曉芙扶著陸大娘往門外走去，在門邊向俞岱巖說道。

“好。”俞岱巖應聲後目送兩人離開後，便小心地吹涼了碗裏的粥，舉起湯匙盛上一匙到華寧嘴唇邊。

“就說林大夫肯定是故意的，又不是多嚴重的傷，偏要弄得連吃個飯都不能。”華寧恨恨地說道。

“不是餓了？怎還有力氣數落別人？快吃吧，以前妳不也是這麽張羅我的起居，如今不過是反過來而已，有什麽關系？”俞岱巖柔聲地哄著。

“你就心底偷笑吧，早知道當初該狠心下來不幫你，省得現在一副被你吃定的樣子。”華寧吞下粥後才不滿地道。

“妳又知道一定是誰吃定誰了？”俞岱巖莞爾而笑地反問道。

華寧只是睨了他一眼沒有回話，然後默默地享受某人的伺候，俞岱巖見華寧無話可說，眼眉更是彎了，細心地把她餵得飽飽的。

華寧吃飽後，俞岱巖起身將食盤端到外邊的桌上放下，巧織在門外聽到聲響才進門收拾走碗盤，又不忘把門給關緊了。

“好了，現在是不是該先來說說妳昨晚做的事？往日我好似也沒少教導過妳禮儀之事，可如今看來下山不過兩年，妳倒是越不知分寸，還當自己是孩子嗎？”俞岱巖回來坐到床邊，才沈下臉說道。

“也不過才那麽一回，誰曉得會讓你抓個正著，你可以問問義父義母他們，我平日很乖的，就是想著紀姐姐和姐夫成親嘛，總得要熱鬧一下啊。”華寧無辜地垂首低眉轉著只露出手指頭的雙手。

“沒說不能熱鬧的，可妳也不該那樣毫無忌諱地看人家…卿卿我我的。”俞岱巖自然知道華寧的意思，可是昨日那麽多人看著，別人不見得會如此想，不過…也罷，以後自己多看著便成了。

“哦…。”華寧大概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年紀確實不該那麽沒分寸，有些赧然地輕聲回了一聲，卻又約莫是想到稍早發生的事，立刻擡頭不滿地看向俞岱巖，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你怎麽不說你昨晚一聲招呼都沒打就把我帶到假山上，怎麽不說剛剛還…還…。”

華寧見俞岱巖不氣不怒，反而更是眉開眼笑地望著她，自己先感到臉紅心跳地低下了頭，心道今天真不曉得什麽日子，這臉上的熱度大半天都降不下來。

“以前我也沒想過那第一眼看著瘦弱的小娃兒，後來又長得圓圓滾滾的樣兒，居然有一天會長成一個秀麗的小姑娘。”俞岱巖輕觸著華寧的臉頰，感到一陣細膩的柔嫰。

“俞三俠行走江湖多年，像我這般平常姿色的姑娘見得還少嗎？有什麽好稀奇的？”華寧忽然感到一陣酸楚之意再次浮上心頭，微微撇開頭黯然地道。

“其他姑娘再好又怎能及得上我心中住了多年的人？妳別胡思亂想了。”俞岱巖無奈地嘆道。

“我只是仍然想不透…雖然我剛才告訴義母，也這麽告訴自己，你並非因為張真人的話才要娶我的，但為什麽呢？其他的姑娘我是沒見過多少，可是單單峨嵋派之中，紀姐姐她們幾位師姐妹即便稱不上絕色，卻也非平庸之姿，我…我如何與她們相比？”華寧有些自慚地說道。

“寧兒應該相信自己，這世上最難參透的無非就是男女之情，妳的話雖說不假，可是我說過，我心裏已經有妳，自是不會再將旁人放入心中。”俞岱巖見華寧眼中含憂，憐惜地將她擁進懷裏。

“可是…你又是何時發覺自己對我有感情的呢？”華寧眼帶迷茫，遲疑地問道。

“在妳下山之前吧…又或許其實更早，我便發現對妳生了情意，又因一時顧忌甚多，才會…若當時便能得知妳是女子的話，只怕這時妳我早已成親。”俞岱巖思及那時，心中又是一陣惋嘆。

華寧驚愕地望著眼前之人，原來是因為這樣才會叫自己下山的嗎？她眼眶忽然漫起一層水光，低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是這樣，我以為你是厭煩我平日對你不甚尊重，又總是沒大沒小的讓你沒有面子，你心裏不想再看到我，所以才會趕我下山的。”

俞岱巖無奈地撫著華寧的秀發，一時無言，心想若那時他能夠坦然一些，或是華寧能及時對他坦白，兩人又怎會因此分開了兩年之久，兩年對別人而言也許不長，卻已讓他覺得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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