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陸競要上班，池伊伊也要去拍攝，他們一起起床, 擠在小小的洗手間裏洗漱。

池伊伊刷著牙, 看著鏡子裏同樣滿嘴是泡沫的陸競，笑意不可遏止地從眼底溢出來, 他們交往了一年多，現在可算是有談戀愛的實感, 是對像模像樣的情侶了。

陸競的目光在鏡中和她的相遇，被她的笑意感染, 心情大好，他匆匆漱了口，攬過一旁拿了洗面奶正打算洗臉的池伊伊, 低頭親了上去。

池伊伊仰起頭和他唇舌交纏了會兒，笑著往後躲開, “你的胡子很紮人。”

被分手這段時間, 陸競茶不思飯不想的，哪有心情刮胡子，他看向鏡子，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又偏過頭, 唇角一勾不正經地笑了笑，說：“昨晚怎麽不嫌紮？太舒服了？”

“噢，爽到了。”池伊伊一點不羞臊, 大方地承認。

陸競聞言小腹一緊，有了晨起反應。

池伊伊目光往下瞥了眼，手上沾了水往他臉上彈了彈, “陸工，別發情了，留點力氣去工地搬磚吧。”

陸競深吸了一口氣，鞠了一捧冷水往臉上潑。

池伊伊住的地方沒存放食材，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她簡單地化了個妝後就和陸競一起出門，打算到外面買早餐。

他們出門下樓時，正巧碰上了夜班下班的李澤韋，他看著池伊伊和陸競牽著的手，哼了聲，露出了個“我就知道”的表情，池伊伊只是笑。

清晨的游民巷相對冷清，只有幾家小店開著，賣蔬菜的賣肉的支一個案桌就能做生意，賣早點的是一對夫妻，每天天不亮就騎著三輪車到巷子口做買賣。

陸競昨晚叫代駕開車過來的，車停在前面的停車位上，他去開車，池伊伊買了兩份早餐站在巷子口，等他開車掉頭過來後就上了車。

系上安全帶，池伊伊把吸管插進還熱乎的豆漿裏，伸手遞到陸競面前，示意他喝一口，投餵這動作十分親昵，陸競心頭一動，十分受用地低頭吸了口豆漿。

“我先送你去公司。”陸競踩了腳油門，餘光看一眼池伊伊，說：“要是孫一蔓為難你，你告訴我。”

“你出面幫我？”

“嗯。”

池伊伊嘻嘻一笑，擺了下手說：“女人的戰爭，男人靠一邊，她要真對我做什麽，我也不是吃素的。”

陸競對她這幅囂張的模樣忍俊不禁，他打了下方向盤，又說：“今天就搬到我那去。”

“嗯？”池伊伊咬著吸管看他，“我東西還沒收呢。”

“人先過去，東西慢慢搬。”

“你就這麽急著要和我同居啊？”池伊伊笑得狡黠，“我記得你當初住我這時說是因為離工地近的啊，怎麽現在就遠了？”

陸競咳了聲，說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住老城還要多付一份房租，住我那不用。”

池伊伊咬了口包子，口齒含糊地說：“新城的房租很貴吧，尤其是街心區。”

“我不清楚。”

“你不是租著公寓嗎？每個月不交房租啊。”

池伊伊本意是吐槽，卻不想陸競點了下頭，“嗯。”

池伊伊遲疑了下，問：“你住的那個小區該不會是你爸開發的吧？”

“不是。”陸競回答她：“公寓的確是我的，但和陸以恒沒關系，是我大學的時候用比賽贏來的獎金買的。”

池伊伊不明覺厲，“什麽比賽啊，獎金這麽多。”

“一個國際的建築設計大賽。”

池伊伊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忽覺得陸競身上閃著成功人士的金光，她之前一直以為他就是工地搬磚的，實在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陸競抽空看了她一眼，眉峰微挑，“幹嘛這麽看著我？”

“就是突然覺得你很有魅力。”

“之前不覺得？”

“以前我就覺得你長得帥活好而已。”

陸競氣笑了。

“你喜歡建築設計，怎麽還去工地當工程師？”

“之前是想實地積累些經驗。”

“以後呢？”

“我會開個自己的建築設計工作室。”

池伊伊頷首，“這想法不錯。”

“真心話？”

“嗯。”池伊伊點頭。

“自己單幹沒那麽簡單，風險大，不一定會成功。”

“你有才華有能力，肯定幹得好的。”

陸競忍不住揚了揚唇，“你不勸我去陸以恒的公司？”

“這種事你自己拿主意。”池伊伊咬著吸管看他，“我想你為了當建築設計師連下工地的苦都吃得了，肯定不會甘心回去替你爸打工的。”

“不怕我到時候一無所有？”

池伊伊一臉古怪地看著他，“我當初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就覺得你一無所有啊。”

陸競若有所觸，覺得她今早的話格外熨帖。

到了地方，陸競在大樓前停下車，池伊伊解開安全帶，拎上包，指了指儀表臺上放著的早餐，說：“你記得吃啊……我走了。”

“伊伊。”

池伊伊回頭，陸競身子探過中控臺，捏著她的下巴親下去。

唇舌難舍難分地交纏了會兒，陸競松開她，揩了下她的唇瓣，低笑著說：“一嘴包子味。”

池伊伊湊過去猛地親了他兩下，語氣霸道地說：“包子味你也得喜歡。”

陸競笑著摸了下她的腦袋，“有事給我打電話。”

池伊伊這回沒敷衍，點了點頭應道：“好。”

下了車進了大樓，池伊伊提早到了攝影棚，她先去休息間放東西，攝影團隊的人陸陸續續到齊了，休息室裏的模特也越來越多，池伊伊坐著等做造型，等來等去沒等來造型師，倒是把模特部的負責人等到了。

負責人把池伊伊喊了出去，說因為前段時間她請了長假，耽誤了進度，她接下來所有的拍攝任務都取消，由別的模特替上。

池伊伊楞了下，隨即問：“是蔓姐的意思嗎？”

負責人面色遲疑，點了下頭。

池伊伊立刻明白了，孫一蔓昨天才說離宣傳期還有段時間，今天就說她影響了拍攝進度，要取消她的工作，一晚上而已她的態度就截然不同，無非是因為陸競。

回到休息間，池伊伊發現幾個模特同行在偷偷地打量她，想來她們都得到消息，要替上她的工作了。

小Y和池伊伊關系最好，把她拉到一邊偷偷問她：“莉姐剛才進來說讓我們替上你的工作，怎麽回事啊，是不是公司真出了事，要裁人了？”

池伊伊沖小Ｙ一笑，安撫道：“沒有，你不會有什麽事的，安心拍攝就好行。”

“那你？”

池伊伊忖了片刻，說：“我去樓上一趟。”

池伊伊今早出門前就想好了，工作是工作，上司和員工之間本來也不需要多親近，她只要做好分內工作，就不必特意討好孫一蔓，她們的關系表面上過得去，也不是不能安安穩穩地合作下去，但她沒想到孫一蔓這麽急不可耐地就要針對她，連做做樣子都不肯，看樣子是真記恨上她了。

池伊伊懂得職場弱肉強食的規則，她可以接受因為自己能力不足被淘汰，但不能接受別人給她穿小鞋，而這個人還是公司老板，孫一蔓要為難她，她是不可能忍氣吞聲的。

上了樓，池伊伊徑往孫一蔓辦公室走，被她助理攔了下來，池伊伊解釋來意，小助理只說孫一蔓在忙，不方便見人。

約莫是孫一蔓從頁扇窗戶看到了外面的情況，她助理接了個內部電話，之後就放池伊伊進去了。

池伊伊敲了敲門，得到允許後推門而入，這時候還是客氣地喊她一聲“蔓姐”。

“坐。”孫一蔓很客套，她的臉上沒有以往的和煦的表情，反而冷冷淡淡的。

池伊伊坐下，擡頭看著孫一蔓，不繞彎子，直接問：“蔓姐，為什麽取消我的拍攝工作？”

“你之前請假影響了進度。”

“我可以加班趕上。”

“我不能讓整個團隊因為你一個人而耽誤別的工作……你才回來，先休息一段時間比較好。”

“多久？”池伊伊追問：“你打算讓我休息多久？”

“這要看之後的工作安排。”

池伊伊聽她打馬虎眼，心裏十分反感，她不意與她虛與委蛇，直接說：“你這麽針對我，是因為陸競吧。”

孫一蔓神情一晃，問道：“你和他覆合了？”

“嗯。”

“呵。”孫一蔓冷笑，接著說：“你昨天不是說你們不合適，要找個能結婚的，這麽快就改註意了？”

“之前我和他之間有些誤會，昨天晚上我們開誠布公地聊了聊，把一些誤會解釋清楚了，就接著處咯。”

孫一蔓是何等聰明的人，自然知道池伊伊說的誤會也包括她。

她臉色□□，冷聲說：“你知道我喜歡陸競吧。”

“嗯。”池伊伊如實說：“之前就隱隱有這個感覺，不過你那時候有男朋友，我以為是我想多了。”

“趙宇。”孫一蔓從鼻腔裏不屑地輕哼了聲，“他大學追了我四年，我一直沒答應，我想我再堅持堅持，興許和陸競就會有機會。”

池伊伊質問她：“為什麽要等，那幾年你一直都是有機會的。”

“因為我的家庭不允許我和一個與陸家斷絕關系的陸競在一起，我也很清楚，兩個什麽都沒有的年輕人是走不長久的。”

池伊伊狠狠皺起眉頭，“陸競和他爸爸的關系一直不好，你等不下去了所以答應了趙宇的追求，借他的家族背景創立了公司。”

孫一蔓沒否認，她甚至自矜於自己的這個決定，“只要我在事業上有一番成就，家裏人就不會再逼著我嫁給別人，我也能無所顧忌地和陸競在一起。”

池伊伊像是聽到了什麽狗屁不通的話，孫一蔓自以為她對陸諫的喜歡很純粹，卻早已摻雜了很多其它的東西，她為她的感情披上了華美的外衣，其實內裏卻是不堪的。

“說白了，你其實更愛你自己。”池伊伊不留情面地說。

“你懂什麽。”孫一蔓像是被戳破了心思，有一瞬間的難堪，她惱恨地說：“我十歲搬去北山，跟著瑾姨學鋼琴，和陸競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我喜歡了他這麽多年，為他付出了那麽多，你根本比不上。”

“可是……”池伊伊擰了下眉，輕飄飄地說：“他喜歡的是我。”

孫一蔓的臉色瞬間灰敗下來，難看不已，她幾乎是咬著牙在說：“他只是圖你新鮮罷了。”

“他喜歡的是瑾姨那樣的女人，是像我這樣的，他的幾個前女友都是一個類型的。”

“陸競和她們都沒走到最後。”

“是……你知道為什麽他總被甩嗎？”孫一蔓稍有得意地笑了下，“對男人，女人是很小心眼的，誰知道自己的男友把自己當成別人的替身會忍得下去？”

池伊伊怔忪，“是你……”

“是我。”孫一蔓擡眼，眼底淬著鋒芒，“其實我也沒做什麽，不過是走漏了點風聲，她們就主動和陸競分了手，但是你……”

池伊伊立刻就懂了，她和陸競以往交往的女人不是一個類型的，她和孫一蔓一點都不像，孫一蔓沒辦法故技重施，只能另想了個法子挑撥她和陸競的關系。

“如果不是你，陸競會選擇我的。”

孫一蔓到現在還覺得她和陸競的關系之所以沒按著她的計劃發展是因為冒出了池伊伊這個意外，要不是她，她本可以在一個合適的時機，處理好和趙宇的事，再從從容容地靠近陸競，打動他，得到他，而不是像昨晚那樣冒失激進，全然失了方寸。

池伊伊看著孫一蔓陰鷙的臉，覺得她可憐又可笑。

她曾經一度很羨慕她，有相貌有才華，處事周到頗得人心，但現在她才發現她也不過是一個偏激的女人，她步步為營，自以為是在付出，其實是在算計。

池伊伊甚至覺得孫一蔓並不愛陸競，她只是在享受操縱人心的快感，沈浸在自我感動之中，她的愛是扭曲的。

“你當初照顧陸競媽媽，只是為了博得陸競的好感嗎？”池伊伊緘默良久後問。

“當然不是。”孫一蔓下巴微擡，語氣驕矜，“瑾姨是我的老師，她向來待我很好，對她的離世我也很難過。”

池伊伊點頭，“你還沒有完全瘋掉。”

“你——”

“我現在完全明白你為什麽要針對我了，如果你想借合約來逼我離開陸競，那你就打錯算盤了，是要給我使絆子還是要雪藏我，隨便你，我不會因為這種事離開他的。”

池伊伊說得很果決，她站起身睥睨著孫一蔓，頓了下，開口平和有力地說：“感情需要時機，但時機是不能算計的，計算人心的人不配得到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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