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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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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文博走後, 家裏的日子一切照舊。

穆繼東這幾天忙著上工,忙著地裏的秋收,早出晚歸, 顧不得其他。林玉周六去療養院上班沒讓他送, 自己騎車去的。

到了療養院, 大家都關心她閨女怎麽樣了。

林玉笑著謝謝大家, “孩子挺好,還要多謝小張他們幫忙。”

小張嘿嘿地笑,“主要是清清有福氣, 在城門口碰到好心人了。”

“你們也出力了, 應該謝。”

“那兩個拐子怎麽樣了?”

“那兩人不是咱們縣的,還要追查其他拐走的小孩兒,前天被押著送市裏去了。”

“丟了孩子的人家得多心疼啊, 拐子真是該死!”

大家圍在大門口閑聊了幾句,林玉還有工作要忙,就先去廚房了。中午的時候,給小張他們送了一大鍋養生湯, 算是感謝他們, 可把小張他們高興得不行。

今天有五單加單,其中一單是刑家的,雲苓定的養顏湯。來送單子的人跟林玉說,刑老夫人請她過去坐坐, 林玉忙完,親自把湯送過去。

“來了, 快進來。”

林玉把大砂鍋放桌上, 雲苓給她拉椅子拿碗筷, 林玉擺擺手, “一會兒我還要回去,你們吃。”

雲苓也不跟她客氣,“行,你忙著回去今天我就不留你吃飯了。今天叫你過來,主要想問問清清。我說,以後你忙不過來,把清清送我爸媽這裏來也行。”

刑老夫人連忙點頭,“上周我們去雲臺市住了幾天,一回來就聽小張他們講清清被拐子抱走了,當時真是嚇得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林玉嘆氣,“青天白日的,就在療養院門口,誰知道那些拐子那麽大膽。也是清清運氣好,出城的時候被人攔下來,攔住的那個人還是我的叔叔。”

“哎呀,真是巧了!”

林玉翹起嘴角,“那可不,我來芒山縣這麽多年,我寫信回去也沒人回,我都不知道他到處找我。”

林玉心裏高興,說了幾句她叔叔找她的事情,刑老夫人楞住了,“你是上海過來的?平時聽你說話,怎麽聽不出口音呢?”

“我在村裏待習慣了,會說本地話,就沒想起說上海話來。再說,這裏也沒有上海人。”

刑老夫人一拍大腿,“阿拉也是,開始跟著老大在雲臺市住了好些年,後頭又搬到療養院來,哪裏想起說家鄉話。”

刑老夫人說了兩句上海話,林玉也驚了,沒想到他們還是一個地方來的。

“儂住哪裏?”

“住新野那一片。”

“真是巧到家了。”刑老夫人激動道,“我家在新野也有房子,我家的房子是祖上傳下來的。不過我們一家以前住在租界那邊,新野的老宅一直空著,叫一個親戚幫忙看房子。要是我家住在新野,說不定我們還能經常碰到。”

“對了,聽我家親戚說,前些年說要搞什麽保護研究,住在新野那一片的人都慢慢搬走了,不知道那裏現在還有沒有人,這些年我們也沒回去看過。”

“我不知道,我當年走的時候新野就沒幾家人。”

“你爹娘姓什麽,說不定我還認識。”

“我爹叫林兆光,我娘叫程欣,他們去世走得早,你們可能不認識,但是你們家以前也是大商人,我叔叔你們說不定知道。”

“誰?”

“容文博。”

刑老夫人今天激動得都要把手掌拍紅了,“我知道,容文博比我小一輪,那是個頑皮的,我家還在上海的時候他偶爾來我家公館玩,那時候他二十多歲,跟我家幾歲的定北打羽毛球,還打得有來有回的。”

在腦海中想象容叔年輕時候的樣子,林玉笑著說,“我那時候還沒出生。”

“哈哈哈,對。”笑完刑老夫人又忍不住嘆了一句,“後頭他們家慢慢把生意往香港搬,我家定北結婚後,我們舉家過來雲臺市發展,就沒什麽聯系了。你爹娘我沒見過,但是從容文博那兒聽過他們的名字。”

林玉笑道,“我叔叔前幾天才走,他說過段時間還要回來。”

“等他下回過來,走之前來我家吃頓飯。”

“您老別急,容叔下回過來要住好一陣,咱們有的是時間。”林玉跟刑老夫人說了容叔要教穆清讀書。

刑老夫人點頭道,“挺好,你家姑娘聰明,別白耽誤了。容文博那小子,他爹娘從小管的嚴,該學的都學了,教穆清讀書沒有沒問題。”

雲苓坐一邊喝湯聽她們說話,“他會什麽?”

“古代世家公子學的那一套,他都學了。說起來也好笑,那時候外面亂得很,好些文化人逃難來上海,要找個糊口的活兒不容易,容文博他爹娘就選了些厲害的人請來,輪番給他上課,也難為他了。”

聽婆婆這麽說,雲苓也動心了,“娘,要不您跟這位容先生說說,叫我家刑莉和刑昭也跟著去學學?”

“刑莉不是讀大學去了,刑昭今年也讀初一了,他們兩個平日裏哪有時間,除非等到寒暑假。”

林玉倒是沒什麽意見,“這個你們跟容叔商量去。”

說了這麽久,時間也不早了,林玉必須要走了。刑老夫人叫她等等,她去屋裏拿了個精致的木盒子畫出來,“以前不知道,咱們今天重新認個親,這是我給你們母女倆的見面禮,你可別推辭。”

“這……”

“快收下,回去吧,我老婆子餓不得,我要去吃飯了。”

“謝謝您,我就收下了。”

林玉回到家,穆繼東已經下工回去了,中午熬的粥,這會兒剛剛好。

“媳婦兒,不做飯了,叫清清拿兩個菜出來。”

“行呀。”

穆清噠噠噠地從屋裏墊著腳小跑出來,“想吃什麽?”

“前兩天做的那個紅燒土豆,再來一個涼拌手撕茄子。”

穆清把兩個菜端出來,又拿了一個自己愛吃的幹煸豆角。

林玉把木盒子放桌上出去洗手,穆繼東掃了一眼,“什麽東西?”

“跟你們說一件好事兒。”林玉劈裏啪啦地把刑家的事兒說了,“沒想到在芒山縣還能碰到熟人。”

“哎喲,那可真不容易,等容叔回來,一定要上門見見。你家的老宅有多寬呢?”

“有點寬,說是老宅,其實是個園子。新野那一帶以前很偏僻,那邊家家戶戶房子都建得寬敞,我家房子傳了好多代人了,也擴建過好幾次,那就更加寬了。”

林玉回憶道,“我小的時候,上海流行修建公館,有錢人喜歡住小洋樓,原來住新野附近的人家,有些家族的年輕人想把老宅推倒了重新建幾層樓的公館,家裏老人不讓。”

“真是難為你了,剛結婚那會兒和我擠那麽小一間屋裏。”

林玉無所謂道,“住哪兒吃什麽都不要緊,關鍵是要過的舒心。”

穆清在心裏點點頭,確定了,她娘親以前就是沒有吃過什麽苦的大小姐,一般過過苦日子的人說不出這種話。

“當年你一走,房子就留給你大伯了?”

林玉狡黠地笑,“我走的時候把房契帶走了,他們想賣房子也賣不了。而且那個時候政府的人說,我們新野那一片的房子是老建築,不允許私人隨便改建,還經常有專家帶著學生上門學習研究,他們就算住也住不安穩。”

也是因為住不安穩,當時才會有那麽多人搬走。

能在新野有祖宅的人家,家裏都不止一套房子,哪裏受得了外人三天兩頭上門打擾。

穆繼東拍拍閨女的肩膀,“以後你也是有大宅子的人。”

穆清淡淡看了她爹一眼,“我媽給我大宅子,爸你也要努力呀!”

“嘿,你個鬼丫頭!”

穆繼東抱起閨女使勁兒咯吱她癢癢肉,穆清笑開了懷。

吃完飯,林玉打開刑老夫人送的見面禮,一對玉鐲子,一看就是給她的,還有一個精致的金麒麟掛件兒,這是給小孩兒的。

穆清看了一眼說,“這見面禮不輕。”

“沒事兒,咱們找機會還回去。再說了,還有你容爺爺。”

說起容文博,林玉問閨女,“《弟子規》背下來沒有?”

穆清哼哼一聲,“哪裏有那麽快。”

“是不是有字兒不認識?下午把書拿過來我給你說說。”

穆清不想聽,“下午我要去找丫丫玩兒,明天上午再學。”

“你這丫頭,平時不讓你讀書,你來勁得很,現在教你讀,你又不想了。”

穆清捂住耳朵倒騰著小短腿往後院跑,擦了臉擦了嘴,睡午覺去。

下午林玉有事兒要忙,忙著就把穆清忘了。穆清睡醒起來見她娘親不在,又躺了回去。

腦子得空,她又在想老道士跟她說的話,人禍,不可能是她碰到拐子這樣的事情,到底會發生什麽呢?

或許可以找刑定北探探口風,如果是大規模發生的人禍,他這樣的人應該是最先知道的。

穆清盼望著容文博回來,她爬起來去翻自己的連環畫,有一本好像是寫的上海的故事。不知道上海離芒山縣有多遠,容爺爺來回一趟要多久。

穆清一直盼著,等到忙完秋收容爺爺還沒回來,穆清有些等不了,又一個周末,一大早她爹娘吃了飯出門。

這兩天秋收最忙的時候過去了,她爹能請到假,今天送她娘親去療養院。

穆清想跟著去療養院,她想去刑家,穆繼東不讓,“你媽忙著呢,你不是還要背書嗎?好好在家學習。”

“我不要,我要去。”

“閨女聽話,等爸一會兒回來,給你兩顆大白兔。”

穆清鄙視她爹,她是為了鬧著吃糖嗎?

她小小的一個,被她爸提溜起放在她的特制小書桌前,穆清眼睜睜地見她爸把大門從外面鎖上,走了。

穆清小人兒嘆氣,趴桌子上,頭上的小鬏鬏似乎都耷拉下來,有氣無力的。

扭開收音機,穆清趴小桌子上聽,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爹回來了,空著手走回來的。

穆清趴那兒沒動,眼睛隨著她爹轉悠,只見她爹去廚房拿了兩個包子,背上背篼,拿起小鋤頭,轉身出去,又鎖上門。

“閨女,在家乖乖的,爸和你國柱叔他們上山一趟,中午不回來。你媽如果回來晚了,你自己吃飯哈,別餓著自己。”

穆清無語了,她爹是不是太放心了,她就是個四歲的小娃娃呀。

過了一會兒,聽到外頭她爹和人說話的聲音,聲音越來越遠,看來是往山上去了。

院子裏只有收音機的聲音,裏面說故事的老頭兒聲音抑揚頓挫,穆清聽入神了。

她娘親比她爹靠譜,知道她爹不在家,中午早早就回來了,給她做飯吃。

“昨晚上你爸跟我說,去年冬天的時候他發現了個隱秘的小山谷,長著一片崹人參,大大小小有十幾棵。秋天正是結果的時候,他說去摘些籽回來自己種植試試看。”

穆清反應過來,“上次在市裏,我爸爸說還錢給我,說的就是這個?”

“應該就是了。難為他藏得住秘密,這都大半年了。”

“我爸和國柱叔他們一起上山,他不怕叫人發現了?”

“你爸那個人,機靈得很,他肯定想到辦法了,別管他。”

這個時候,穆繼東、穆國柱和周凱正在吃午飯,穆繼東要摘的人參籽已經悄摸摸揣兜裏了,背篼裏還放著其他一些藥材。

“周凱,一會兒咱們去前頭坡上看看,我走上面,國柱走中間,你走下面,中間隔遠點,搜索範圍寬一點,咱們爭取都多挖一點藥材。”

穆國柱正要點頭,突然聽到哼哼的聲音,他的動作楞住了。

周凱和穆繼東也聽到了,這是野豬的聲音。

周凱壓低聲音,“我帶刀了。”

穆國柱一臉興奮,“我也帶了,老子一個多月沒嘗到肉味了。”

穆繼東操起小鋤頭,還說什麽,幹它!

四頭野豬,三人想辦法引來了一頭最大的,等另外三頭走遠了,四周沒有其他大型動物,三人默契配合幹翻了這頭野豬。

怕血腥味引來其他動物,三人也不管藥材了,身上的衣裳脫下來把藥材包上,野豬切成塊分了裝上趕緊走。

他們下山才四點多鐘,時間還早,穆國柱和周凱默契地把肉放到穆繼東家廚房,搬柴火洗鍋切肉,準備熬油。

林玉往山下去了一趟,十多分鐘後,徐桂花和周凱的媳婦兒穆金桃提著大桶上來了。

穆繼東不著急,讓他們倆先用鍋,徐桂花和穆金桃快步去後院廚房。

喲,這頭豬可真肥!肥膘都有二指厚!

穆國柱讓開位置,“媳婦兒,你來切肉,我去閣樓上搬些柴火下來!”

穆金桃笑道,“看來咱們兩家又要給林玉她家送柴火來。”

徐桂花哈哈大笑,“有肉吃,送柴火算什麽。”

“林玉,你家砂鍋用不用?”

“我不用。”

徐桂花說,“那借給我用用,我做一鍋紅燒肉,一會兒端回去。”

“聽你這麽說,我也想做一鍋紅燒肉。”穆金桃跟林玉說,“我家附近好幾家人,就我家日子過得好些,我家做什麽好吃的,聞著味兒了,一準兒跑來看。”

“沒事兒,屋裏還有砂鍋,我再去拿一個出來,你拿去用就行。”

“謝謝啦!”

穆清在前頭院子裏看連環畫,聽到後廚房說話聲,不聲不響地掏出一口砂鍋,她娘過來端走,給穆金桃送去。

家裏的柴火燒了兩大捆,等到天黑,兩口子一個提著放溫熱的一大桶豬油,背上背篼裏還裝著肉,另外一個人手裏端著燒好的紅燒肉,回家了。

廚房鍋裏現在熬的是他們家的豬油,林玉挑了十幾塊已經熬幹的油渣兒,撒上一點白糖拌勻端給閨女,“嘗嘗看。”

油渣熱乎乎的不燙口,穆清一口咬下去,吱啦脆,還有一股葷香,又甜絲絲的,好吃!

一吃就停不下來,吃完了碗裏的,她眼巴巴地望著大鍋。

“別想了,鍋裏的油渣兒留著炒菜。”

為了熬油,晚上都沒做飯,穆清那兒掏出一鍋稀飯,就著泡菜隨便吃了點就睡了。

熬過油的鍋不用洗,放到第二天,用這個鍋下面吃,油都省了。

家裏豬油富裕了,林玉找了個空閑時間,泡了一盆綠豆,花了半天工夫做了幾斤綠豆糕,下午給刑家送了兩斤去。

穆清想去,今天她爹娘沒把她鎖在家裏,把她帶上了。

林玉的手藝沒得說,綠豆糕又是現做的,刑老爺子和刑老夫人可喜歡吃了,配著清茶,一口氣吃了好幾塊。

穆清軟乎乎地叫了聲刑奶奶。

刑老夫人笑開了花,“清清叫我呀,有啥事兒呀。”

“等我容爺爺過來,我家請客吃飯,刑奶奶叫定北叔叔雲苓阿姨,還有定南叔叔和蔣涵阿姨都去我家吃飯呀!”

刑老夫人故意逗她,“不叫你刑莉姐姐和刑昭哥哥?”

穆清抿嘴笑了,“也叫,叫他們來我家吃好吃的。”

林玉連忙道,“到時候您全家都去,也嘗嘗我家的飯。這會兒秋天,山上的野果都熟了,我去撿些板栗回來,咱們做紅燒板栗,還能做板栗糕。”

“成,到時候清清請我,我就去。”

“好呀!”

完成來刑家的任務,穆清乖乖地陪刑老夫人坐著吃糕點,閑聊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穆繼東吐槽,“你個小丫頭,請客吃飯你也不跟我和你媽商量。”

“哎呀,刑奶奶給的見面禮太貴了,我們要多還幾次禮嘛。”

林玉同意閨女的說法,“等容叔過來,肯定也要請刑家吃飯,不如咱們主動說。”

“又要辛苦你了,要做十幾個人飯菜。”

林玉拍了他後背一巴掌,故意兇了他一句,“什麽叫我辛苦,難道你不幫我做飯嗎?”

穆繼東哈哈大笑,“幫忙,我肯定幫忙,明天我就上山撿板栗去。”

穆清高興地搖頭晃腦,“咱們可以不用那麽辛苦呀,今天做一道菜,明天做一道菜,都存著,等請客吃飯那天再拿出來。”

“這個主意不錯。”

“是吧!”

“還是我閨女聰明。”

後頭半個月,家裏吃了好幾頓大餐,今年第一波寒潮來臨,林玉給全家人換上了薄棉衣,床上換上了冬天的被子,容文博才來。

他是晚上到的,帶了好幾個人,開卡車過來。

容文博帶來的東西有些多,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才把大大小小的箱子搬上坡,幫忙搬東西的人又連夜開著卡車走了。

穆清第二天起床,晚睡的容文博還沒醒,穆清看到她家堂屋和她的臥室裏堆滿了箱子,有些箱子已經打開了,裏面裝的都是吃的用的。

她小手摸了摸一塊月白色的布,這是絲織品,這樣的好東西,即使她上輩子出身國公府,每年能分到的布匹都是有數的。

林玉進來,把箱子一個個打開檢查,檢查完後,指著最裏面那十多口大箱子說,“這是你外公外婆留下的東西,放外面不安全,你收起來。”

穆清點點頭,她剛才看過了,裏面裝的都是金銀玉器古董首飾。

“其實老宅那邊還有很多古董家具,你容爺爺不好搬過來。”

“沒事,等我們有機會去上海一趟,把東西都藏起來。”

林玉摸摸她的小腦袋,“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走,媽給你梳頭。”

穆清洗漱完畢準備吃飯了,容文博才慢慢悠悠地起床,吃飯的時候他說,“東廂房我住,西廂房布置成書房給小丫頭用。”

穆繼東非常配合,“行,一會兒我就把西廂房的雜物搬到閣樓上去。”

“對了,還有一件事,容叔,刑家人你認識嗎?刑老爺子刑耀祖,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刑定北一個叫刑定南。”

“認識啊,怎麽了?你也認識他們?”容文博努力回憶,小玉兒小時候是不是認識刑家人。

“我是前幾年才認識他們家的人。”林玉提起刑家的事,“刑老夫人關心清清,我說起您救了清清,我一提起您的名字她就知道是您,說她家在新野也有宅子。”

容文博很意外,“那個時候亂得很,我忙著照顧家裏的生意,等我忙完去刑家公館,結果人去樓空,他們走也沒跟我說一聲,沒想到他們到這兒來了。”

“刑老夫人送了我和清清很厚的見面禮,我想著既然認識,想請他們來家裏吃頓飯。”

“該請,就算沒有我的關系,就沖你們兩口子和刑家的情分,請吃頓飯也是應該的。不過不著急,等我休息好了,明天我親自去刑家。”

穆清心裏躍躍欲試,她好想見到莉姐姐她爸。她看了眼容爺爺,他應該也知道不少。

“容爺爺呀,你怎麽這麽慢才回來,是不是路上有事情耽擱了呀?”

“小丫頭想我了?”

“想。”

“沒碰上什麽事,都挺順利。”容文博笑了笑,“今年報紙上不是說,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嘛,我回去的時候趕上市裏搞慶祝活動,就多待了幾天才走。”

穆清不明白,“大寨和大慶是什麽意思?”

“這是兩個地方,你整天拿報紙學認字,你沒看到?”

“沒有呀,我的報紙是我媽從療養院帶回來的舊報紙,都是去年的。”

“以後看新報紙,叫高銘給寄過來。”

“嗯嗯。”

有新報紙看,她就能看到更多的消息。

容爺爺回來了,她的書房還沒布置好,今天她可以偷懶。明天容爺爺要去刑家,她還可以再偷懶一天,等到後天,就偷懶不成了。

穆清站在西廂房門口,看她爹被指揮得團團轉。

墻上掛著幾張古董字畫和一把古琴,進門正對著的位置擺了一張矮榻,上頭放了一張矮桌,桌子上擺著一套圍棋。

進門右手邊靠墻擺放著書架,窗邊擺放著桌椅,容文博還想找幾盆鮮花蘭草,可惜這裏沒有,只能暫且算了。

“簡陋了些,還能用吧。”

穆清覺得還行吧,簡陋要看和什麽比。她把她的收音機、舊報紙、鉛筆和寫字本都拿進屋放在書架上。

下午穆清跟爸媽說,“我要去找丫丫姐玩。”

“你不是不喜歡去山下嗎?”

穆清繃著小臉兒,一本正經道,“以後玩不成了。”

“所以你要抓緊玩時間是嗎?”

“是噠!”

穆繼東哈哈大笑,一把抄起閨女送山下去,這個願望必須滿足。

送完閨女回去,路過老宅後頭的自留地,王彩霞叫住他,“昨晚上林玉那個叔叔來了?”

“來啦。大晚上的天那麽黑,你們怎麽知道是容叔來了?”

“哼,你以為卡車開進村的動靜很小嗎?”

“也是哦。”

王彩霞沒好氣地瞪了傻兒子一眼,“林玉她叔叔,怎麽走了又回來?”

“回來肯定是有事兒嘛。我閨女聰明,容叔舍不得荒廢了她,專門回來教她讀書。”

王彩霞一副是你們瘋了還是我瘋了的表情,“一個四歲的小丫頭還用專門請老師教?容文博教她什麽?”

“能教什麽,教她讀書唄。我就一個姑娘,肯定要好好培養。”穆繼東不耐煩了,不想跟他娘細說,“娘,我心裏有數,您就別問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哈。”

穆繼東跑了,叫都叫不回來,王彩霞喃喃自語,“真是不一樣了,那個容文博也跟著瘋,對小丫頭這麽看重?”

王春玲挑著水過來,“娘,您說什麽呢?”

“沒什麽。”王彩霞拿勺子舀水澆地,她直起腰,突然問,“紅衛明年上半年初中畢業,還考高中嗎?”

她又說,“我看可以考個高中,這兩年風調雨順日子好過,讓他讀到高中畢業以後在城裏找個工作,就能洗幹凈腿上的泥巴過體面日子。”

“春鈴啊,你別擔心學費,就算去縣城讀書住宿,錢不夠咱們進山挖藥材,總能湊夠的。”

王春玲尷尬地笑了笑,“娘,不是錢不錢的事情,現在初中考高中挺難的,紅衛那個成績,估計考不上。”

“考不上?”王彩霞聲音一下拔高,“知道自己成績差不下死力氣學?別人家想讀書還讀不成,老娘出錢供他讀書,他考不上怎麽行?”

王春玲這個當媽的不敢說話,婆婆罵人,她只能站在一邊聽著,手裏的活兒還不能停。

下午放學回家,穆紅衛一進門發現家裏氣氛不對,他弟弟紅旗瘋狂給他使眼色,他沒搞明白,只見他婆婆冷著臉從廚房出來,叫他去堂屋等著,有事兒跟他說。

穆紅旗背著婆婆瘋狂給他哥暗示,他哥剛明白了一點,他婆婆瞪了他一眼,“穆紅旗,去廚房幫你媽燒火。”

去堂屋後,讀書這麽多年,穆紅衛第一知道他婆婆對他學習如此關心,還給下了死命令,考不上高中就等著挨揍吧!

穆紅衛一時間心理壓力劇增。

穆繼東家。容文博畢竟保養得好,帶著這麽多箱子操心了一路,到穆家村休息了兩晚上,等第二天早上醒來又精神奕奕了。

一早走路去縣城刑家。

容文博說,“我什麽都準備好了,就是忘了買一輛自行車帶過來。”

“沒事兒,咱們再買一輛。”

家裏四個人,只有一輛自行車,總不能兩個人騎車兩個人走路吧,幹脆都走路去。

刑老爺子和刑老夫人看到依然俊美年輕的容文博紅了眼睛,刑老爺子高興道,“老婆子跟我說你小子要來芒山縣,我還不信。”

“這不就來了嘛。”容文博笑道,“你們兩個老得有點快啊。”

“哈哈哈,我的大孫女都讀大學了,我們兩個老東西該老了。”

“倒是你,雖說比我們小一些,也是快五十的人了,怎麽看著還這麽年輕。”

“我還沒結婚,不用操心老婆孩子,整天瀟瀟灑灑過日子,萬事順心意,當然不顯老。”

“你個臭小子,說話還是這麽惹人厭。”

老友重逢,三人都有些感慨。

穆繼東在一旁小聲說,“容叔跟刑老爺子和刑老夫人看著真不像一輩人。”

穆清點點頭,她也這麽認為。

今天來刑家拜訪的目的,就是請他們家吃飯,說好了,後天去家裏吃飯。明天不行,明天周六,她娘親要上班。

刑家留他們吃午飯,吃了午飯又聊天,聊得高興了,又等到吃了晚飯再走。再不走不行了,快天黑了。

出城的時候,穆清看了一眼旁邊進山的小路,“爸,什麽時候咱們再去白雲觀?”

“那老道士又不搭理咱們,有什麽好去的,”

“我想去。”

見了老朋友,容文博現在心情甚好,“想去就去,小孩子要多出去走走,開闊眼界。”

穆清露出高興的笑容。

容文博又說,“從明天開始跟著我好好學習,等我滿意了,我就親自帶你去那什麽白雲觀。”

穆清臉色一下垮了!算了,還是等後天定北叔叔來家裏吃飯,找他再打聽吧!

老道士整日待在道觀,就算知道預言,肯定也不知道事情發生前有什麽征兆。容爺爺說外面一切都好,欣欣向榮,她心裏那股懷疑卻越來越重。

沒有緣由,就是直覺!

或許是她太想過安穩的日子,才對所有不好的風波如此敏感。就是因為這樣,老道士在她心裏種下的那顆預言的種子才會發芽吧。

“小丫頭想什麽呢?”

“想著好好學習,讓容爺爺滿意。”

容文博點點頭,覺得自己來值了,“孺子可教!”

穆繼東滿心歡喜,我閨女可真聰明呀!

作者有話說:

婆婆不只是指丈夫的母親,在方言裏面也有奶奶的意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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