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代理？

艾斯打消了轉身就走的念頭，環抱起雙臂，重新開始打量他：“你哥哥是主教代理？”

少年點了點頭。艾斯繼續問道：“那他一定有權力去查閱巴黎城所有神職工作者的名冊資料了？”

“真見鬼，竟然會有人無視磨坊約翰的魅力，反倒去詢問我的好哥哥克洛德！”約翰不禁詫異地道，“你為什麽要詢問那個禁欲的偽君子，美人？如果是要名冊，我認識十個八個這方面的好手，只要你一聲令下，就可以手到擒來。”

少年一副憤世嫉俗的樣子，仿佛壓根就不想和他哥哥扯上什麽關系。艾斯不由得挑了挑眉，忽然就想逗一逗他：“你和你哥哥關系不好？”

約翰點了點頭。艾斯立刻轉過身，向巴希爾走去：“走吧，巴希爾，他已經沒什麽用了。”

巴希爾會意，轉身就走。約翰頓時急了，一把拽住了艾斯的胳膊：“等一下！什麽叫我沒用了？”

“我本來想和你交個朋友的，約翰。”艾斯一根一根地掰掉他的手指，語調遺憾地道，“可惜的是，你和你哥哥的關系並不好……”

“用不到我哥哥，我也能幫你拿到那些名冊！”

“但是很可惜，我只需要你哥哥。”艾斯嘆了口氣，“就算是你能找到人，他們知道名冊放在哪裏嗎？他們可以把二十年來的所有名冊都搬過來嗎？他們可以在別人發現之前完整無缺地放回去嗎？別傻了，約翰，你知道這不可能的。”

約翰臉頰發紅，做著垂死鬥爭：“那我哥哥呢？”

“你哥哥是主教代理，他當然能做到這一點——可是那和你又有什麽關系呢？你叫他偽君子，恨不得和他撇清關系——”

“見鬼！”約翰嘀咕著，“我還是很樂意和那些利弗爾打交道的。”

畢竟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心裏想的什麽，嘴上就直接說出來了。艾斯拖長了聲調，意味深長地道：“這麽說，你和他的關系其實——？”

“他可是我的親哥哥。”約翰懊惱地道，“一手帶大的親兄弟——他又怎麽可能會不管我呢？”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後，艾斯微笑起來。他對約翰伸出了纏著繃帶的右手：“艾斯·墨拉奧達。”

“約翰·弗洛羅。”約翰看上去很想給他一個擁抱，卻沒膽子張開手臂，只好也伸出了自己的手，“這事成了以後，我該去哪兒找您？”

那雙湖水綠的眼睛眼巴巴地望著艾斯，讓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彎下身子，艾斯一邊將自己的右手從他手裏抽出來，一邊將左手放在了他的肩頭上。

他的聲音仿佛神秘的耳語，在約翰耳邊輕柔地響起：

“當然是……任何一個，你所能看得到我的地方。”

擺了約翰一道之後，艾斯和巴希爾重新回到了奇跡宮廷。酒館裏的人比他們出去時更多了，克洛潘正向大公幾個介紹著黑話王國的重要成員。艾斯找了個地方坐下，等待他們的會議結束。而巴希爾猶豫了一番，還是坐在了他旁邊，悄聲問道：“你真的打算讓那個小子幫忙嗎？”

“不然呢？”艾斯反問。

想讓約翰幫忙在他哥哥面前牽線搭橋是真的，假手於他人去幫忙尋找自己的“父親”卻是假的。如果綠寶石的父親是別的身份，哪怕乞丐也好，艾斯都不會忌諱讓別人知道；然而如果他真的是名神父，一旦被人知道了他與艾斯的關系，就有可能因此送命。

艾斯只是想解開自己身世上的謎團，又不是想對他當年拋棄自己的行為實施什麽報覆，當然不會多此一舉地讓教廷插手。他真正的計劃倒是和約翰的提議差不多，是想打聽清楚那些名冊的存放地，再利用魔法隱身，正大光明地跑過去翻看。

反正這個世界並不存在魔法，除了少數的一些和祭祀一樣具有力量的人，或者像是圖坦卡蒙這樣的器靈，沒有人能夠看破艾斯的行蹤。

但是眼下他和教廷的接觸已經迫在眉睫，假如不找個合適的借口，他又要如何解釋自己和教廷的關系？雖然下定決心要成為教皇，艾斯卻從未考慮過要和流浪者們撇清關系。但是如果被他們知道自己過去的兩年中一直在和教廷聯絡，就算有祭祀做擔保，恐怕他們也不會再信任自己了。

這樣的情況，不知帕迪阿蒙有沒有料到過？

巴希爾並不知道艾斯在想什麽。他皺眉勸說著：“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信任，你還不如去問問紀堯姆·盧梭，他好像確實知道點什麽……”

“你有沒有想過，他所說出的人選可能和你根本不同？”艾斯搖了搖頭，“你大概還不明白我的母親是誰吧，巴希爾……但是從兩年前開始，我就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她是個妓女，明白嗎？”

巴希爾的眼睛猛然睜大。艾斯輕聲說道：“唯一能判斷我父親的標準似乎就是綠色的眼睛，可是在整個法國，綠眼睛的人又有多少？”

實際上在艾斯身上，最有標識度的還是這張臉……他不由得遺憾地mo了mo臉頰，想在這個世界上找到和他一樣帥，不，差不多帥的人，簡直如同大海撈針啊。不過現在已經確定了相貌基本遺傳自母親，那麽他的父親只要帥得還湊合就可以了。

不過算一算他們現在也都快四十歲了，相貌上肯定大不如前……艾斯又同情地嘆了口氣，這些沒有魔法的人，想要永葆青春可真困難啊……

大公和黑話王國的兩位頭目很快敲定了相關事宜，流浪者們正式並入了黑話王國，吉普賽人也同意暫時在這兒居留。他們都是些實幹派，確定好了的事情就會很快執行。紀堯姆派人帶他們去分配房屋，克洛潘則指派人手帶著他們去熟悉巴黎。

貧民窟的房子當然不怎麽好，但是好在能遮風擋雨，本身也算得上牢固。艾斯地位特殊，分到的房子正在祭祀隔壁，是由一個大房間隔開的兩小間，靠近大門的當作客廳，走進小門就是個窄小的臥室。

兩年來再一次擁有了自己獨立的生活空間，艾斯的感想不可謂不覆雜。在瑪瑞斯大陸上的時候，他從未居住過如此狹小簡陋的房間，然而在過了兩年的流浪生活以後，他居然覺得這種環境還算不錯……

按照這種勢頭下去，如果哪天他能回到瑪瑞斯大陸，重新回到熟悉的環境和家族，或許他會感動到哭出來也說不定……

艾斯正感慨著，準備用魔咒把房間收拾一下，外面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醫生？醫生？喬治醫生？您在嗎？”

喬治？

艾斯挑了挑眉，從箱子裏取出了鬥篷。兩年來走遍法國各地，在外人面前，艾斯一直都是以“身世淒慘的法國醫生喬治”的身份出現的。醫生這個職業對艾斯來說沒有難度，因為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魔法或鬥氣的傷害，大多數的疾病都可以用聖光術去修覆治療，不同的只有耗費魔力的大小而已。

這樣神乎其神的醫術根本沒有辦法用常理解答，還要多虧了大公夫人當初給他安上的名頭，許多人都把這當成了上帝的賜福。就算是心裏有所懷疑，一方面流浪者們停留時間總是很短，又行蹤不定，另一方面，這件事也通過溫爾裏克和隱修士上報給了教廷，教皇親自發話讓下面不用插手，別人當然也不會多管閑事。

喬治醫生的大名傳遍法國，會有人打聽著他的行蹤緊跟過來也並不奇怪……艾斯拉好兜帽，用荷魯斯之眼對自己的相貌和體型做了番偽裝，才打開了房門。

站在門外的有兩個人，一個是祭祀，一個則是名同樣披著鬥篷、表現得遮遮掩掩的男人。艾斯掃了他們一眼，壓低了聲音：“有什麽事嗎？”

“這位先生找錯了地方，所以我把他帶了過來。”祭祀後退一步，表示這不關他的事，“大概是來找你治病的吧？”

“的確，我是抱著這樣的目的來的。”男人的聲音也刻意地壓低，仿佛不想讓人聽出他的本來音色一樣，“希望您不要介意我的冒昧。”

艾斯後退一步：“進來吧。”

祭祀識趣地轉身：“我回去照料你的小羊。”

艾斯啪地關上了門。祭祀提到的小羊就是溫爾裏克兩年前送給他的診費，是頭非常聰明、也很漂亮的小山羊。艾斯把她當chong物養，還給她起名叫佳麗，平時就交給祭祀照料。剛才又是分房子又是搬家，他倒是把小羊給忘了，只能等客人走了以後再領回來了。

而客人現在已經在屋裏轉了一圈，四處看了看，沒有找到什麽能落座的地方，只好站在了桌子前，沒話找話地道：“您就住在這裏？”

“不然呢？”艾斯反問。

“我可以給您介紹更好的住處，喬治醫生。”客人將兜帽從頭ding拉了下來，露出了一張肌肉松弛、養尊處優的面孔，“也許我該先報上姓名——您可以叫我奧利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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