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明知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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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沒見，你真的變了，看似好說話，對待感情卻很涼薄，師兄還真是成功，把你教導成這樣，和他越來越像，只不過他比你更加冷漠得多。”
吳銀說到這，輕嘆了一聲，“其實我並不希望看到，將來你變得跟他一樣，他實在太沒有人情味，太讓人看不透了，阿星，你還年輕，不要對這個世道充滿失望，你應該開朗一點，總有人是真心為你著想的。”
“多謝你的勸告。”妙星冷道，“將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說不定有一天我的心態會改變。還有，我一直都挺開朗的，一點都不惆悵。”
“那就好。”
“吳家到了，你進去吧。”
“好，你也回家去吧。”
道別過後，妙星冷獨自在街道上行走，走動之間她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愈來愈近，緊接著，有風吹衣袖的聲音響起，身後顯然有人要出手觸碰她，她想也不想，立即回頭，伸手就抓住了來人的手腕。
這是她本能的反應，明知有人接近，不管是什麽人，先阻攔才說。
看清人之後，她就松開了手。
是卓離郁。
卓離郁的出現，讓她猜測到了一個原因，“你該不會是跟蹤了我一路吧？”
“別想太多，我只是聽到手下報的消息，說是看見你和吳家公子一起坐在酒肆裏，我從前就說過，不讓你和男子單獨喝酒，於是就過來看看了。”卓離郁怕她誤會，連忙解釋，“我沒有派人盯著你，他是真的剛好碰見。”
“我跟吳銀約見，還真不是來喝酒的，是來談正經事的，根本就沒喝上兩杯。”妙星冷道，“你是什麽時候來的？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應該也沒看見什麽令人誤解的吧？”
她知道他很容易吃醋，因此，也理解他這麽做。
“我沒有誤解你，只是剛好閑著，才過來看看。”卓離郁說到這，笑了笑，“你們是在商量著算計劉家的那個紈絝子弟，無病呻吟向他索賠了一筆，這個辦法倒是不錯，如果不是武功高強的人，還不敢這麽嘗試呢。”
“這是老狐貍給我出的考題，他總是時不時就考驗我，讓我解決劉林兩家的紛爭，林大人欠下我們家一個大人情，再加上跟老狐貍本來就是舊相識，以後就是我們這邊的人脈了。”
妙星冷說到此處，略一停頓，道：“老狐貍一回歸朝廷就要開始拉攏人脈，他想回到當年的盛況，省得有人看低他。”
“你要解決問題，為何不找我來相助呢？”卓離郁伸手撫上她的頭，“你想做的事，我幾乎都不會反對，但很多時候你都不跟我說一聲，寧可找你的朋友幫忙也不找我，阿星，我是你未來的夫君啊。”
“這件事情，我還真不是刻意去找吳銀的，只是跟他聊天的時候剛好提到了，而且，他確實提供了挺重要的信息，順便就幫了我個忙，他也並沒有白跑一趟，坑了不少錢呢。”
妙星冷說著，拍了一下卓離郁的肩膀，“下次有事我就找你幫，行不行？省得你總埋怨我。”
“好。”卓離郁淡淡一笑，順勢攬過她的肩膀，“阿星，你跟吳銀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你至今還做不到完全信賴我，我不怪你，這句話我聽著還挺高興的，你說，你對我動過心。”
妙星冷輕咳了一聲，“這不奇怪，我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
“阿星，如果說我對你的喜歡有十分，你對我的喜歡，大概就只有一兩分罷？無妨，我相信還會有上升的機會，將來會上升到越來越多的。”
“你真的很樂觀。”妙星冷不禁有些佩服他，“如果換作是我，我大概沒有你這麽能堅持，我也自私，沾染了庸俗的人性，就是凡夫俗子一個，老狐貍總說人性自私，而我們也貼合這種人性，才不讓自己吃虧。”
“別說自己自私了，誰不自私呢？除了聖人之外，無論是善是惡，多多少少都會自私，只不過有些人太過自私，有些人不夠自私，多和少的差別而已。”
妙星冷聞言，笑了笑，“說得也是。”
話音落下，她主動挽起了他的胳膊走路，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卓離郁腳下的步子頓了一頓，接著又繼續走。
阿星難得主動親近，讓他心中微微泛起暖意。
“鯉魚，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我一定如實回答。”
“我聽說太子和你關系不太好，你有沒有想過要和他爭儲？老實回答我。”
她並不確信他有沒有這樣的想法，她只看到了他的睿智和柔情，還沒看到他的野心。
如果他真有那樣的想法，老狐貍和他做了親家，大概會幫他的吧……
這麽一來，老狐貍的地位又會提升到一個高度。
不過，對於老狐貍而言，利益沒有女兒重要，因此，她可以自己決定終身大事，他不會借助她來獲取利益，他會先考慮的，是她的利益。
有些人的野心，會敗給感情。
“從前年少輕狂，還真有過和他爭的想法。”卓離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因為我覺得他不如我，我與他不和睦的原因，是因為從前一起念書習武的時候，我的排名總在他的前面，眾皇子的排名當中，我是第一，難免會有些膨脹。”
“原來是這樣，那後來呢？”
“無論是在文武方面，他都喜歡和我比，可我的記憶能力比他強，因此背書總是比他快，他也十分刻苦練功，但無論怎麽練，還是打不過我，因此，他不甘心。其實我也有不甘心的地方，他分明不如我，卻因為身為皇後長子而被立為太子，將來就要接管昭國了。”
妙星冷：“……”
這麽看來，太子是挺努力的，只不過在天賦方面輸給了他。
才這麽想著，又聽卓離郁繼續道：“那都是年少時的想法了，我把我的不甘心告訴了母妃，你猜母妃是怎麽對我說的？她說，在她的心中，感情永遠大於利益，人在為自己考慮的同時，也要考慮身邊人，太子與我，再怎麽不和睦也是親兄弟，如果與他相爭，必定兩敗俱傷，身為皇家子弟，我們希望國土昌盛，太子如果沒有資格，父皇自然會另立儲君，可父皇是認同太子的，其他兄弟如果想爭，當然得使手段了。”
“所以，你如今已經沒有和他相爭的想法了？”
“我答應過母妃，兄弟不犯我，我便不犯兄弟，能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他們不仁我便不義，但我絕對不能主動出擊，他們想爭成什麽樣與我無關，我作壁上觀，置身事外，無論將來誰做皇帝，對我的生活都不會有什麽改變的，我的立場就是這麽簡單，阿星，我的性格是隨了母妃的，感情大於利益。”
“我知道了。”妙星冷挑了挑眉，“這樣也好，做王爺還可以選擇只娶一個王妃，做帝王可就不能只娶一個了。”
“阿星是怕我不能遵守對你的承諾嗎？”
“你要是敢不遵守，我就……”
聽著她狀若威脅的言語，卓離郁挑眉一笑，“就怎麽樣？”
“把你給踹了，再包養一堆小白臉，美男成群。你敢給我戴一頂綠帽子，我就讓你的頭上綠到發光，頭頂一片大草原。”
“你看你說的這叫什麽話？你是個姑娘家。”
“反正我就是敢，你若不信就試試。”
“我才不試呢。”
二人一路說笑著遠去了。
……
湛藍的天空之下，陽光映照著金黃色的琉璃瓦，顯得格外輝煌。
瓦頂下方，正紅色的朱漆大門頂端，懸黑色金絲楠木匾額，書寫‘東宮’二字。
“太子殿下住的地方可真氣派，我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今兒也是第一次來皇宮。”
身著潔白衣裙的美人坐在梳妝臺前，視線落在光潔的銅鏡上，只見身後的宮女正在幫她梳理頭發。
終於輪到別人伺候她，而不是她伺候別人了。
“傾國，以後你就住在偏殿裏。”卓非言的聲線在空氣中響起，“至於衣裳和首飾，等會兒本宮會讓人拿一些來給你挑選，喜歡什麽樣的就留下，身為本宮的人，用不著和本宮客氣。”
葉傾國淡淡一笑，“謝太子殿下。”
不多時，殿內就有宮人端著托盤魚貫而入，托盤上分別擺放著華美的衣裳與精致的珠釵首飾。
葉傾國瞧了一眼，神色依舊沒有波瀾。
她從前最喜歡這些東西了，之後經歷得多了，再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一點兒都不興奮了。
有人對她說過，人的眼裏如果只看得到這些華貴的東西，未免也太俗不可耐。
她已經不像從前那麽庸俗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就越發覺得從前的自己愚蠢，她再也不會被男人的溫柔攻勢以及這些珠寶首飾迷惑雙眼，否則，她會再度淪為平凡卑微的人，她覆仇的願望也就落空了。
如今的她在太子眼裏，不過就是一個玩物，一個攀附權貴的女子，除了容貌和舞姿之外，沒有過人之處。
她必須得有讓他欣賞的其他地方，才能夠在他身邊長久留下，擺脫一個玩物的命運，然後達成自己的心願。
“你好像不是很感興趣？”卓非言走到了她的身旁，望著她平靜的臉色，笑了笑，“難道就沒有一樣你喜歡的嗎？本宮再讓人換一批過來。”
“不用了，隨便一樣都挺好看的。”葉傾國說著，隨手指了一個托盤，“這一盤就行了。”
“這麽隨意？那就全都留下吧。”卓非言伸手攬過了她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本宮的錯覺，總覺得你有些悶悶不樂的，這些珠寶首飾都不能讓你開心，那你究竟喜歡什麽？”
“我……”
葉傾國正打算說話，忽然就有一名宮人踏進了寢殿，朝卓非言遞出了一份書信，“殿下，這是謝大人給您的，請您過目。”
葉傾國聞言，眉目微動。
謝大人。
姓謝的有三個，但是跟著太子混的，就只有謝家的老二。
葉傾國並不好奇那封信的內容，目不斜視，開口道：“殿下是不是有正經事？那就去忙吧，不用管我了，除了跳舞之外，我還有一門技藝，我做的一手好菜，殿下忙完之後再過來嘗嘗我的手藝吧。”
卓非言聽著這話，轉頭笑道：“好啊，本宮忙完再回來看你。”
說著，便轉身離開了。
走出了葉傾國的住處，他這才朝著身邊的隨從道：“這個謝查楠，自己沒什麽本事，還想要本宮幫著他掃除障礙，他倒挺會想的，理由也寫得好，說是為了本宮著想，其實還不是出於私心？他根本就辦不好幾件事，要不是他那兩個兄弟總幫他，他早就落魄了，真不曉得這樣的小人物是怎麽娶到嚴如畫的。”
“如畫郡主心高氣傲，曾放話看不上紈絝子弟，謝大人卻是一個實打實的紈絝子弟，太子殿下，您還真別說他沒本事，他哄騙女人的本事大著呢，他的那兩位兄弟哪個不比他厲害？可桃花都沒他旺。”隨從低笑了一聲，隨即問道，“他是不是又麻煩殿下了？”
“護國公和七皇弟做了親家，護國公的女兒白星，雖是女流之輩，卻武藝高強，要組建一支隊伍和錦衣衛比擬，一旦帶好了這支隊，錦衣衛的地位勢必受到影響，錦衣衛內部有太多本宮的人了，本宮就差拉攏一個謝驍夜，便可以掌控錦衣衛了，本宮得保住錦衣衛的地位。白星組建的隊伍，可鞏固白家的勢力，白家是靠向七皇弟的，本宮的確不希望他的勢力壯大，一點兒都不希望。”
“齊王殿下的確是您強勁的對手，不過殿下您也不用擔心，您的地位如今還是很穩定的，齊王還無法撼動。”
“可本宮不能給他這個機會，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護國公，真的不可小看，他的女兒都做了齊王妃，本宮拉攏他就不可能了，既然不能拉攏，就得想個辦法壓制。”
“殿下想到什麽好辦法了嗎？”
“先去給父皇請安，本宮就帶著純粹好奇的態度去打聽一下這個護國公，沒準父皇會願意和本宮說一些往事。”
說著，便一路去往養心殿。
……
“父皇的棋藝果然還是比兒臣精湛太多了，跟您對弈五局，只能贏個一兩局，兒臣甘拜下風。”
卓非言望著眼前的棋局，感慨了一句。
他進了養心殿之後就跟皇帝下了兩局，每局都是以失敗告終。
“朕這一生與人對弈無數場，就沒輸過幾盤，不過，這句話朕不敢在一個人面前說，因為他和朕對弈，他贏得多。”
卓非言一聽這話，好奇道：“誰有這樣的本事？”
“白護啊。”卓南歌笑道，“從前和他一起拜師學藝的時候，就經常一起對弈，輸比贏多，害得朕以為自己棋藝真的不精湛，回朝之後，跟其他人對弈，絕大多數竟然都是贏的，有時能贏得特別輕松，朕就明白了，不是朕不精通於下棋，而是朕碰上了高手，白護下棋很厲害的。”
“父皇這麽一說，我對護國公就更加好奇了，他年紀也不大，成就卻不小啊。”
“他是個天才，或者應該說，是個奇才。”卓南歌道，“朕這一生很少佩服什麽人，但是真的挺佩服他。”
“父皇能不能跟兒臣說說，你們的往事呢？”
卓南歌聞言，靜默了片刻，道：“既然你這麽好奇，那就跟你說一些吧……”
……
護國公府。
“老狐貍，你交代的事情我都給你辦好了。”妙星冷在大堂之內翹著二郎腿，道，“你限我三天之內給你辦好，這才一天呢，林家的公子已經被放回家了，那十顆大珍珠我都還給林大人了，我讓他拿去做慈善賺個好名聲，他跟他兒子對我千恩萬謝的，說了一大堆客套話，還說以後咱們家要是有他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大可開口，別跟他客氣。”
“嗯，不錯。”
“你對我辦事的效率就只有這麽一點評價嗎？”
“不然你還想聽多好聽的話呢？”白湖幺瞅了妙星冷一眼，“阿星，辦事效率快固然好，但也不要因此而驕傲，驕兵必敗。”
“你還說我呢，你自己不是一直都挺驕傲的？”
“因為我有這樣的資本，而你的道行比起我還淺得多。再說了，我上次幫你的忙，你都沒誇獎我，這次你幫我一個小忙，我又何必誇獎你呢？”
妙星冷朝他翻了個白眼，“我是你閨女，你就不能誇誇我嗎？哦我知道了，你惦記著我上次請你幫忙那件事，我用茶壺砸破了謝查楠的頭，然後把事情丟給你，讓你幫我善後，這次林大人有求於你，你把事情丟給我，等於還了你上次的人情，是不是？”
“阿星，你如果非要這麽想，那咱們就立下一個約定，你請我幫一次忙，我就讓你幫回一次，咱們互相幫忙，就像欠錢還債一樣。”
妙星冷一聽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親父女明算賬？我才懶得理你呢，我要是欠你錢不還，難不成你還把我打爛？”
“是你先曲解我的意思，我幹脆就順著你的話說，有什麽不對？”白湖幺面無表情道，“我幫了你多少次，我從來都不記，也不用你還，你要是真想還我人情，根本就還不完，養育之恩和教導之恩，還得完嗎你？”
說著，站起了身，“好了，別跟我耍貧嘴了，今天咱們不在府裏吃飯，去外面吃，你不是喜歡吃魚嗎？街尾新開了一家鮮魚館，點的魚都是現殺現做，我早就讓人訂了兩條大魚，還留了個包間，免得太熱鬧占不到位置，現在就去。”
“好啊。”一聽有好吃的，妙星冷欣然應允。
隨著白湖幺一同出門坐上了馬車，去往街尾的那一家店。
一進店，便有一陣香味撲鼻而來，二人被夥計領著去了包間。
“二位請稍等一會兒，菜很快就上。”
夥計退出去了之後，妙星冷才道：“這家店的檔次還真不錯，占地寬闊，裝潢雅致，夥計一個個長得都不賴，我剛才一路走下來，看到好幾個異域風情的女郎，露著小蠻腰，身材可好。”
“你一個姑娘，關註這個幹什麽。”白湖幺面不改色道，“這應該都是男人關註的。”
“你是男的，可你就不關註這些。”妙星冷挑眉一笑，“你就跟個和尚似的，一路目不斜視，前凸後翹的異域女郎從你身邊走過，你至少瞄一眼啊，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無聊。”白湖幺淡淡道，“我是不會給你娶後娘的，這種意見你提都不用提。”
說話時，他隨意掃了一眼包間內的陳設，道：“這家店一定是達官貴人開的，能開這樣的店，家底一定十分豐厚。”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桌上琉璃制的杯子在手中把玩，“這是專給貴族提供的包間，平凡人要是打碎了這個杯子，恐怕得賠到哭。”
“我一進來就猜到了，這店的主人應該不平凡，否則不會請俊男靚女來做夥計，甚少看見店鋪裏面的夥計集體都是這麽養眼的，俊男靚女更容易拉攏客人招攬生意。”
二人聊著聊著，就聽見包間外響起許多腳步聲。
“兩位客官，菜來了。”
妙星冷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身姿姣好的女郎端著盤子魚貫而入，把一道道菜擺在了桌上，最後一個進來的，手中端著一壺熱茶。
“二位，本店新開業，但凡是這二樓包間裏的客人，每人送上一壺上等花茶，這花茶香醇爽口，二位試試。”
那女子說著，走上前來。
妙星冷望著這個女子，有些發怔。
自打這個女子一進來，她就開始盯著看了。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女子長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不，不應該這麽說，應該說，像她親娘。
她與她親娘長相相似，但是眼前這個女子，比她這個親女兒長得還像她娘！
這就讓人挺納悶了。
大千世界人有相似，但是碰見一個這樣的，還是會覺得挺不可思議。
而且，這女子的年紀也不算小，看上去應該有二十七八了。
她轉頭看著白湖幺的反應，白湖幺也有怔然，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了。
那女子正低著頭給他們倒茶，擡頭要把茶遞給妙星冷時，看見妙星冷的容貌，頓時也楞了一下，手上的茶杯都沒拿穩，茶水就倒在了妙星冷的裙子上。
妙星冷反應極快地站起了身，把那塊裙擺提起，抖了抖上面的茶水，避免燙到自己。
“阿星，沒事吧？”白湖幺連忙詢問。
“抱歉！這位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你與我長得像，有些出神了而已……”
她正道歉著，後面的一名女郎陰沈著臉走上前來，二話不說就擰起了她的耳朵，“碧玉，你是不是皮癢了？不是早就警告過你，這二樓包間裏的客人都是貴人，身為婢女，就得小心服侍！你看看你是怎麽做事的？沖撞了貴人，要是惹貴人生氣了，要你好看。”
名喚碧玉的女子被她這麽揪著耳朵，吃痛地叫喚了一聲。
“行了！我也沒怎麽樣，放開她吧。”妙星冷道，“我不追究了，你們不用罰她。”
那兇悍的女郎聞言，放開了碧玉，朝著妙星冷賠笑道：“夥計笨手笨腳的，讓姑娘見笑了，我回頭一定好好說說她，姑娘可別因為服侍不周到就不來了。”
不等妙星冷接過話，白湖幺開口了，“讓她繼續留下來服侍，將功補過，其他人都出去。”
此話一出，妙星冷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老狐貍會說這樣的話，還以為他不會管呢。
“好的，客官慢用。碧玉，好好服侍，再出問題就饒不了你！”
等到包間內只剩下三個人時，妙星冷這才開口了，“你們這家店的店規挺嚴啊。”
“剛才是我不好，多謝姑娘寬恕。”碧玉低著頭小聲說道。
“沒什麽。”妙星冷邊吃著邊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這個年紀，應該已經嫁人生娃了吧？”
碧玉聞言，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之前許過人家，還沒過門，夫君就死了，之後家裏人又幫著談成了一門親事，第二個夫君在拜堂的時候中風了，不到三天又死了，街坊鄰居都說我克夫，一連兩次發生這樣的事，沒有人敢跟我們家結親，而我再也不敢嫁人了。”
妙星冷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克夫命？
她從來都不相信這個。
要麽就是太巧合了，要麽就是被人給算計了。
“所以，你至今孤身一人嗎？”
“我如今只想著掙錢貼補家用，不再想嫁人的事了，我相信我可以養活自己。”
妙星冷‘嘖嘖’兩聲，“碧玉姑娘，我十分同情你的經歷，坐下來一起吃吧。”
“別……我們是沒有資格跟客人一起吃飯的。”
“別這麽說，我看你很不自信呢，該不會真以為自己是天煞孤星吧？”妙星冷說到這，瞥了一眼白湖幺，“老狐貍，你相信克夫命這回事嗎？”
白湖幺慢條斯理地吃著菜，“不相信。”
“這就對了嘛，老狐貍，我想把這位碧玉姑娘帶回家，你覺得怎麽樣？”
白湖幺聞言，擡頭望著妙星冷，看清她目光中的點點笑意。
“不怎麽樣。”他道，“你是嫌咱們家的下人太少嗎？”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妙星冷道，“我真的不想看著你一個人過一輩子，碧玉的身上有母親的影子，所以，我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挺順眼，你就真不考慮帶她回去陪伴你嗎？你難道不覺得，她比我長得還像母親？誒，母親有沒有姐妹呢？就算不是親姐妹，表妹堂妹也有可能長得像。”
說到這裏，她又問碧玉，“你認不認得楚金月這個人？”
“我不認識，也沒有聽說過。”碧玉望著對面的二人，有些不可思議，“聽你們的對話，你們竟然是父女嗎？”
“是啊。”妙星冷莞爾一笑，“他是我父親。”
“二位看上去更像兄妹。”
“他成親早，今年也就三十多，我一直想給他找個伴來著，碧玉姑娘，我看你在這混得也不太好，不如跟我們走如何？我們家底豐厚，不會虧待你的。”
“這……這不行。”碧玉搖了搖頭，“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怎麽，莫非你看不上我父親？”
“我絕不是這個意思，是我配不上他才對，我不能害了他，我還是覺得自己不適合嫁人。”
“我真的不信克夫命這回事。”妙星冷嘆了一口氣，“不要總是活在過去的陰影裏，這樣吧，你既然不敢嫁人，我也不用你嫁了，你只要陪在我爹身邊照顧他，讓他不會孤獨就好，我給的酬勞不會低，也不用給你們辦婚禮，這樣……你同意嗎？待遇絕對比這地方好。”
碧玉聞言，有些猶豫地看了白湖幺一眼，見他臉色平淡，沒有表態，便又看向妙星冷，“姑娘，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做主，你為何不問問你父親的意見？”
“他的事情我可以做主的啊，如果他不同意，早就罵我了。”妙星冷說著，看向了白湖幺，“老狐貍，你就說你同意不同意吧？我真的覺得我的主意蠻好，你就答應了吧。”
白湖幺道：“隨你高興吧。”
“好，那就這麽定了！”妙星冷朝著碧玉笑道，“趕緊去跟你們老板說，你不幹了，這個月的工錢也別要了，別稀罕那點錢，去我家，保證不愁吃穿。”
“姑娘，你是說真的嗎？”
“你以為我耍你呢？我跟你擔保，你收拾好東西，我就帶你去我們家，如果反悔，就讓我這頓飯嗆死。”
“姑娘別發這樣的毒誓，不吉利的，我相信你了，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碧玉說著，望了白湖幺一眼，唇角勾起一絲淺淺笑意，轉身就走開了。
聽著腳步聲遠了，妙星冷這才斂起了笑意，轉頭朝著白湖幺道：“你覺得，會是誰派來的人？”
白湖幺眸底浮現一絲涼薄的笑意，“太子。”
“太子，榮郡王，謝查楠……應該就這幾個人當中了，沒差，反正他們都是一夥的。”妙星冷低頭繼續喝著花茶，“也不知那張臉是不是真的，有一門技藝叫易容術，老狐貍，能不能看出那張臉皮的真假？”
“目前看不出來，要觸摸之後才知道。”白湖幺略一停頓，道，“太子的可能性最大，因為甚少有人知道你母親的真面目，當初我在朝做官的時候，把你們母女藏得很好，許多與我來往的朋友都不知道，皇帝自然是知道的，他手上也有我們三人的畫像，也許，被太子打聽到了，畢竟他們是父子，皇帝或許會告訴他很多事。”
“這樣……咱們就假設為兩種情況。”妙星冷分析道，“第一，他們是找身邊的心腹進行偽裝，那就是十分專業的臥底，做事一定會小心翼翼格外謹慎；第二，他們是真的找到了容貌相似的人，花了重金讓此女來接近我們，這麽一來，這女子就不夠專業，不一定能成為一個出色的臥底，可能會露出破綻，而且，也更容易策反。”
“所以你才想把她帶回家，看看她的能耐？”
“嗯。我知道你會同意的，你對所有人都那麽提防，對於一個臥底，你會更加防備，你並不擔心她會給你造成損失，反而可以加以利用，這不是你教給我的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哪怕是別人家的細作，也有利用價值。”
“阿星也越發狡猾了。”白湖幺不緊不慢道，“我心甚慰。”
“話說回來，剛才此女出現的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有點出神了，我看你也楞了，你這反應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
“裝的。”白湖幺道，“明知是假，又何必抱有一絲幻想？不切實際。哪怕不是臥底，也只是一個陌生的人，我還能有什麽樣的想法？”
“還真的是裝的啊，連我都沒看出來……我還以為她的出現至少能勾起你對母親的回憶。”
“沒什麽好回憶的。”白湖幺道，“繼續吃吧。”
妙星冷正低頭吃著，聽見包間外響起了腳步聲，擡頭一看，碧玉已經拎著包袱回來了。
“我都收拾好了。”
“我們也吃好了。”妙星冷沖她友善一笑，站起了身，“走吧。”
三人離開了鮮魚館，一路去往護國公府。
回去的路上，碧玉坐在角落裏低著頭，話很少，只有妙星冷跟她搭話時，她才會接上話。
“你這性子還挺安靜，溫溫柔柔的，這樣也好。”
妙星冷說話間，馬車停下來了。
她掀開窗簾一看，國公府已經到了。
“到了，下車。”
碧玉從馬車上下來，望著眼前的府邸和牌匾，轉頭驚訝地望著妙星冷，“國公府？”
“是啊，怎麽了？”
“我早就猜到了二位身份不凡，可實在沒有想到，會來到護國公府……”
“你從頭到尾都沒問過我們的身份，還真不怕我把你給賣了。”妙星冷挑了挑眉，“進去吧。”
說著，率先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時，下人朝她道：“小姐，齊王殿下來了，就在大堂裏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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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銀說到這，輕嘆了一聲，“其實我並不希望看到，將來你變得跟他一樣，他實在太沒有人情味，太讓人看不透了，阿星，你還年輕，不要對這個世道充滿失望，你應該開朗一點，總有人是真心為你著想的。”
“多謝你的勸告。”妙星冷道，“將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說不定有一天我的心態會改變。還有，我一直都挺開朗的，一點都不惆悵。”
“那就好。”
“吳家到了，你進去吧。”
“好，你也回家去吧。”
道別過後，妙星冷獨自在街道上行走，走動之間她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愈來愈近，緊接著，有風吹衣袖的聲音響起，身後顯然有人要出手觸碰她，她想也不想，立即回頭，伸手就抓住了來人的手腕。
這是她本能的反應，明知有人接近，不管是什麽人，先阻攔才說。
看清人之後，她就松開了手。
是卓離郁。
卓離郁的出現，讓她猜測到了一個原因，“你該不會是跟蹤了我一路吧？”
“別想太多，我只是聽到手下報的消息，說是看見你和吳家公子一起坐在酒肆裏，我從前就說過，不讓你和男子單獨喝酒，於是就過來看看了。”卓離郁怕她誤會，連忙解釋，“我沒有派人盯著你，他是真的剛好碰見。”
“我跟吳銀約見，還真不是來喝酒的，是來談正經事的，根本就沒喝上兩杯。”妙星冷道，“你是什麽時候來的？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應該也沒看見什麽令人誤解的吧？”
她知道他很容易吃醋，因此，也理解他這麽做。
“我沒有誤解你，只是剛好閑著，才過來看看。”卓離郁說到這，笑了笑，“你們是在商量著算計劉家的那個紈絝子弟，無病呻吟向他索賠了一筆，這個辦法倒是不錯，如果不是武功高強的人，還不敢這麽嘗試呢。”
“這是老狐貍給我出的考題，他總是時不時就考驗我，讓我解決劉林兩家的紛爭，林大人欠下我們家一個大人情，再加上跟老狐貍本來就是舊相識，以後就是我們這邊的人脈了。”
妙星冷說到此處，略一停頓，道：“老狐貍一回歸朝廷就要開始拉攏人脈，他想回到當年的盛況，省得有人看低他。”
“你要解決問題，為何不找我來相助呢？”卓離郁伸手撫上她的頭，“你想做的事，我幾乎都不會反對，但很多時候你都不跟我說一聲，寧可找你的朋友幫忙也不找我，阿星，我是你未來的夫君啊。”
“這件事情，我還真不是刻意去找吳銀的，只是跟他聊天的時候剛好提到了，而且，他確實提供了挺重要的信息，順便就幫了我個忙，他也並沒有白跑一趟，坑了不少錢呢。”
妙星冷說著，拍了一下卓離郁的肩膀，“下次有事我就找你幫，行不行？省得你總埋怨我。”
“好。”卓離郁淡淡一笑，順勢攬過她的肩膀，“阿星，你跟吳銀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你至今還做不到完全信賴我，我不怪你，這句話我聽著還挺高興的，你說，你對我動過心。”
妙星冷輕咳了一聲，“這不奇怪，我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
“阿星，如果說我對你的喜歡有十分，你對我的喜歡，大概就只有一兩分罷？無妨，我相信還會有上升的機會，將來會上升到越來越多的。”
“你真的很樂觀。”妙星冷不禁有些佩服他，“如果換作是我，我大概沒有你這麽能堅持，我也自私，沾染了庸俗的人性，就是凡夫俗子一個，老狐貍總說人性自私，而我們也貼合這種人性，才不讓自己吃虧。”
“別說自己自私了，誰不自私呢？除了聖人之外，無論是善是惡，多多少少都會自私，只不過有些人太過自私，有些人不夠自私，多和少的差別而已。”
妙星冷聞言，笑了笑，“說得也是。”
話音落下，她主動挽起了他的胳膊走路，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卓離郁腳下的步子頓了一頓，接著又繼續走。
阿星難得主動親近，讓他心中微微泛起暖意。
“鯉魚，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我一定如實回答。”
“我聽說太子和你關系不太好，你有沒有想過要和他爭儲？老實回答我。”
她並不確信他有沒有這樣的想法，她只看到了他的睿智和柔情，還沒看到他的野心。
如果他真有那樣的想法，老狐貍和他做了親家，大概會幫他的吧……
這麽一來，老狐貍的地位又會提升到一個高度。
不過，對於老狐貍而言，利益沒有女兒重要，因此，她可以自己決定終身大事，他不會借助她來獲取利益，他會先考慮的，是她的利益。
有些人的野心，會敗給感情。
“從前年少輕狂，還真有過和他爭的想法。”卓離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因為我覺得他不如我，我與他不和睦的原因，是因為從前一起念書習武的時候，我的排名總在他的前面，眾皇子的排名當中，我是第一，難免會有些膨脹。”
“原來是這樣，那後來呢？”
“無論是在文武方面，他都喜歡和我比，可我的記憶能力比他強，因此背書總是比他快，他也十分刻苦練功，但無論怎麽練，還是打不過我，因此，他不甘心。其實我也有不甘心的地方，他分明不如我，卻因為身為皇後長子而被立為太子，將來就要接管昭國了。”
妙星冷：“……”
這麽看來，太子是挺努力的，只不過在天賦方面輸給了他。
才這麽想著，又聽卓離郁繼續道：“那都是年少時的想法了，我把我的不甘心告訴了母妃，你猜母妃是怎麽對我說的？她說，在她的心中，感情永遠大於利益，人在為自己考慮的同時，也要考慮身邊人，太子與我，再怎麽不和睦也是親兄弟，如果與他相爭，必定兩敗俱傷，身為皇家子弟，我們希望國土昌盛，太子如果沒有資格，父皇自然會另立儲君，可父皇是認同太子的，其他兄弟如果想爭，當然得使手段了。”
“所以，你如今已經沒有和他相爭的想法了？”
“我答應過母妃，兄弟不犯我，我便不犯兄弟，能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他們不仁我便不義，但我絕對不能主動出擊，他們想爭成什麽樣與我無關，我作壁上觀，置身事外，無論將來誰做皇帝，對我的生活都不會有什麽改變的，我的立場就是這麽簡單，阿星，我的性格是隨了母妃的，感情大於利益。”
“我知道了。”妙星冷挑了挑眉，“這樣也好，做王爺還可以選擇只娶一個王妃，做帝王可就不能只娶一個了。”
“阿星是怕我不能遵守對你的承諾嗎？”
“你要是敢不遵守，我就……”
聽著她狀若威脅的言語，卓離郁挑眉一笑，“就怎麽樣？”
“把你給踹了，再包養一堆小白臉，美男成群。你敢給我戴一頂綠帽子，我就讓你的頭上綠到發光，頭頂一片大草原。”
“你看你說的這叫什麽話？你是個姑娘家。”
“反正我就是敢，你若不信就試試。”
“我才不試呢。”
二人一路說笑著遠去了。
……
湛藍的天空之下，陽光映照著金黃色的琉璃瓦，顯得格外輝煌。
瓦頂下方，正紅色的朱漆大門頂端，懸黑色金絲楠木匾額，書寫‘東宮’二字。
“太子殿下住的地方可真氣派，我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今兒也是第一次來皇宮。”
身著潔白衣裙的美人坐在梳妝臺前，視線落在光潔的銅鏡上，只見身後的宮女正在幫她梳理頭發。
終於輪到別人伺候她，而不是她伺候別人了。
“傾國，以後你就住在偏殿裏。”卓非言的聲線在空氣中響起，“至於衣裳和首飾，等會兒本宮會讓人拿一些來給你挑選，喜歡什麽樣的就留下，身為本宮的人，用不著和本宮客氣。”
葉傾國淡淡一笑，“謝太子殿下。”
不多時，殿內就有宮人端著托盤魚貫而入，托盤上分別擺放著華美的衣裳與精致的珠釵首飾。
葉傾國瞧了一眼，神色依舊沒有波瀾。
她從前最喜歡這些東西了，之後經歷得多了，再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一點兒都不興奮了。
有人對她說過，人的眼裏如果只看得到這些華貴的東西，未免也太俗不可耐。
她已經不像從前那麽庸俗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就越發覺得從前的自己愚蠢，她再也不會被男人的溫柔攻勢以及這些珠寶首飾迷惑雙眼，否則，她會再度淪為平凡卑微的人，她覆仇的願望也就落空了。
如今的她在太子眼裏，不過就是一個玩物，一個攀附權貴的女子，除了容貌和舞姿之外，沒有過人之處。
她必須得有讓他欣賞的其他地方，才能夠在他身邊長久留下，擺脫一個玩物的命運，然後達成自己的心願。
“你好像不是很感興趣？”卓非言走到了她的身旁，望著她平靜的臉色，笑了笑，“難道就沒有一樣你喜歡的嗎？本宮再讓人換一批過來。”
“不用了，隨便一樣都挺好看的。”葉傾國說著，隨手指了一個托盤，“這一盤就行了。”
“這麽隨意？那就全都留下吧。”卓非言伸手攬過了她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本宮的錯覺，總覺得你有些悶悶不樂的，這些珠寶首飾都不能讓你開心，那你究竟喜歡什麽？”
“我……”
葉傾國正打算說話，忽然就有一名宮人踏進了寢殿，朝卓非言遞出了一份書信，“殿下，這是謝大人給您的，請您過目。”
葉傾國聞言，眉目微動。
謝大人。
姓謝的有三個，但是跟著太子混的，就只有謝家的老二。
葉傾國並不好奇那封信的內容，目不斜視，開口道：“殿下是不是有正經事？那就去忙吧，不用管我了，除了跳舞之外，我還有一門技藝，我做的一手好菜，殿下忙完之後再過來嘗嘗我的手藝吧。”
卓非言聽著這話，轉頭笑道：“好啊，本宮忙完再回來看你。”
說著，便轉身離開了。
走出了葉傾國的住處，他這才朝著身邊的隨從道：“這個謝查楠，自己沒什麽本事，還想要本宮幫著他掃除障礙，他倒挺會想的，理由也寫得好，說是為了本宮著想，其實還不是出於私心？他根本就辦不好幾件事，要不是他那兩個兄弟總幫他，他早就落魄了，真不曉得這樣的小人物是怎麽娶到嚴如畫的。”
“如畫郡主心高氣傲，曾放話看不上紈絝子弟，謝大人卻是一個實打實的紈絝子弟，太子殿下，您還真別說他沒本事，他哄騙女人的本事大著呢，他的那兩位兄弟哪個不比他厲害？可桃花都沒他旺。”隨從低笑了一聲，隨即問道，“他是不是又麻煩殿下了？”
“護國公和七皇弟做了親家，護國公的女兒白星，雖是女流之輩，卻武藝高強，要組建一支隊伍和錦衣衛比擬，一旦帶好了這支隊，錦衣衛的地位勢必受到影響，錦衣衛內部有太多本宮的人了，本宮就差拉攏一個謝驍夜，便可以掌控錦衣衛了，本宮得保住錦衣衛的地位。白星組建的隊伍，可鞏固白家的勢力，白家是靠向七皇弟的，本宮的確不希望他的勢力壯大，一點兒都不希望。”
“齊王殿下的確是您強勁的對手，不過殿下您也不用擔心，您的地位如今還是很穩定的，齊王還無法撼動。”
“可本宮不能給他這個機會，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護國公，真的不可小看，他的女兒都做了齊王妃，本宮拉攏他就不可能了，既然不能拉攏，就得想個辦法壓制。”
“殿下想到什麽好辦法了嗎？”
“先去給父皇請安，本宮就帶著純粹好奇的態度去打聽一下這個護國公，沒準父皇會願意和本宮說一些往事。”
說著，便一路去往養心殿。
……
“父皇的棋藝果然還是比兒臣精湛太多了，跟您對弈五局，只能贏個一兩局，兒臣甘拜下風。”
卓非言望著眼前的棋局，感慨了一句。
他進了養心殿之後就跟皇帝下了兩局，每局都是以失敗告終。
“朕這一生與人對弈無數場，就沒輸過幾盤，不過，這句話朕不敢在一個人面前說，因為他和朕對弈，他贏得多。”
卓非言一聽這話，好奇道：“誰有這樣的本事？”
“白護啊。”卓南歌笑道，“從前和他一起拜師學藝的時候，就經常一起對弈，輸比贏多，害得朕以為自己棋藝真的不精湛，回朝之後，跟其他人對弈，絕大多數竟然都是贏的，有時能贏得特別輕松，朕就明白了，不是朕不精通於下棋，而是朕碰上了高手，白護下棋很厲害的。”
“父皇這麽一說，我對護國公就更加好奇了，他年紀也不大，成就卻不小啊。”
“他是個天才，或者應該說，是個奇才。”卓南歌道，“朕這一生很少佩服什麽人，但是真的挺佩服他。”
“父皇能不能跟兒臣說說，你們的往事呢？”
卓南歌聞言，靜默了片刻，道：“既然你這麽好奇，那就跟你說一些吧……”
……
護國公府。
“老狐貍，你交代的事情我都給你辦好了。”妙星冷在大堂之內翹著二郎腿，道，“你限我三天之內給你辦好，這才一天呢，林家的公子已經被放回家了，那十顆大珍珠我都還給林大人了，我讓他拿去做慈善賺個好名聲，他跟他兒子對我千恩萬謝的，說了一大堆客套話，還說以後咱們家要是有他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大可開口，別跟他客氣。”
“嗯，不錯。”
“你對我辦事的效率就只有這麽一點評價嗎？”
“不然你還想聽多好聽的話呢？”白湖幺瞅了妙星冷一眼，“阿星，辦事效率快固然好，但也不要因此而驕傲，驕兵必敗。”
“你還說我呢，你自己不是一直都挺驕傲的？”
“因為我有這樣的資本，而你的道行比起我還淺得多。再說了，我上次幫你的忙，你都沒誇獎我，這次你幫我一個小忙，我又何必誇獎你呢？”
妙星冷朝他翻了個白眼，“我是你閨女，你就不能誇誇我嗎？哦我知道了，你惦記著我上次請你幫忙那件事，我用茶壺砸破了謝查楠的頭，然後把事情丟給你，讓你幫我善後，這次林大人有求於你，你把事情丟給我，等於還了你上次的人情，是不是？”
“阿星，你如果非要這麽想，那咱們就立下一個約定，你請我幫一次忙，我就讓你幫回一次，咱們互相幫忙，就像欠錢還債一樣。”
妙星冷一聽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親父女明算賬？我才懶得理你呢，我要是欠你錢不還，難不成你還把我打爛？”
“是你先曲解我的意思，我幹脆就順著你的話說，有什麽不對？”白湖幺面無表情道，“我幫了你多少次，我從來都不記，也不用你還，你要是真想還我人情，根本就還不完，養育之恩和教導之恩，還得完嗎你？”
說著，站起了身，“好了，別跟我耍貧嘴了，今天咱們不在府裏吃飯，去外面吃，你不是喜歡吃魚嗎？街尾新開了一家鮮魚館，點的魚都是現殺現做，我早就讓人訂了兩條大魚，還留了個包間，免得太熱鬧占不到位置，現在就去。”
“好啊。”一聽有好吃的，妙星冷欣然應允。
隨著白湖幺一同出門坐上了馬車，去往街尾的那一家店。
一進店，便有一陣香味撲鼻而來，二人被夥計領著去了包間。
“二位請稍等一會兒，菜很快就上。”
夥計退出去了之後，妙星冷才道：“這家店的檔次還真不錯，占地寬闊，裝潢雅致，夥計一個個長得都不賴，我剛才一路走下來，看到好幾個異域風情的女郎，露著小蠻腰，身材可好。”
“你一個姑娘，關註這個幹什麽。”白湖幺面不改色道，“這應該都是男人關註的。”
“你是男的，可你就不關註這些。”妙星冷挑眉一笑，“你就跟個和尚似的，一路目不斜視，前凸後翹的異域女郎從你身邊走過，你至少瞄一眼啊，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無聊。”白湖幺淡淡道，“我是不會給你娶後娘的，這種意見你提都不用提。”
說話時，他隨意掃了一眼包間內的陳設，道：“這家店一定是達官貴人開的，能開這樣的店，家底一定十分豐厚。”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桌上琉璃制的杯子在手中把玩，“這是專給貴族提供的包間，平凡人要是打碎了這個杯子，恐怕得賠到哭。”
“我一進來就猜到了，這店的主人應該不平凡，否則不會請俊男靚女來做夥計，甚少看見店鋪裏面的夥計集體都是這麽養眼的，俊男靚女更容易拉攏客人招攬生意。”
二人聊著聊著，就聽見包間外響起許多腳步聲。
“兩位客官，菜來了。”
妙星冷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身姿姣好的女郎端著盤子魚貫而入，把一道道菜擺在了桌上，最後一個進來的，手中端著一壺熱茶。
“二位，本店新開業，但凡是這二樓包間裏的客人，每人送上一壺上等花茶，這花茶香醇爽口，二位試試。”
那女子說著，走上前來。
妙星冷望著這個女子，有些發怔。
自打這個女子一進來，她就開始盯著看了。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女子長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不，不應該這麽說，應該說，像她親娘。
她與她親娘長相相似，但是眼前這個女子，比她這個親女兒長得還像她娘！
這就讓人挺納悶了。
大千世界人有相似，但是碰見一個這樣的，還是會覺得挺不可思議。
而且，這女子的年紀也不算小，看上去應該有二十七八了。
她轉頭看著白湖幺的反應，白湖幺也有怔然，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了。
那女子正低著頭給他們倒茶，擡頭要把茶遞給妙星冷時，看見妙星冷的容貌，頓時也楞了一下，手上的茶杯都沒拿穩，茶水就倒在了妙星冷的裙子上。
妙星冷反應極快地站起了身，把那塊裙擺提起，抖了抖上面的茶水，避免燙到自己。
“阿星，沒事吧？”白湖幺連忙詢問。
“抱歉！這位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你與我長得像，有些出神了而已……”
她正道歉著，後面的一名女郎陰沈著臉走上前來，二話不說就擰起了她的耳朵，“碧玉，你是不是皮癢了？不是早就警告過你，這二樓包間裏的客人都是貴人，身為婢女，就得小心服侍！你看看你是怎麽做事的？沖撞了貴人，要是惹貴人生氣了，要你好看。”
名喚碧玉的女子被她這麽揪著耳朵，吃痛地叫喚了一聲。
“行了！我也沒怎麽樣，放開她吧。”妙星冷道，“我不追究了，你們不用罰她。”
那兇悍的女郎聞言，放開了碧玉，朝著妙星冷賠笑道：“夥計笨手笨腳的，讓姑娘見笑了，我回頭一定好好說說她，姑娘可別因為服侍不周到就不來了。”
不等妙星冷接過話，白湖幺開口了，“讓她繼續留下來服侍，將功補過，其他人都出去。”
此話一出，妙星冷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老狐貍會說這樣的話，還以為他不會管呢。
“好的，客官慢用。碧玉，好好服侍，再出問題就饒不了你！”
等到包間內只剩下三個人時，妙星冷這才開口了，“你們這家店的店規挺嚴啊。”
“剛才是我不好，多謝姑娘寬恕。”碧玉低著頭小聲說道。
“沒什麽。”妙星冷邊吃著邊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這個年紀，應該已經嫁人生娃了吧？”
碧玉聞言，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之前許過人家，還沒過門，夫君就死了，之後家裏人又幫著談成了一門親事，第二個夫君在拜堂的時候中風了，不到三天又死了，街坊鄰居都說我克夫，一連兩次發生這樣的事，沒有人敢跟我們家結親，而我再也不敢嫁人了。”
妙星冷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克夫命？
她從來都不相信這個。
要麽就是太巧合了，要麽就是被人給算計了。
“所以，你至今孤身一人嗎？”
“我如今只想著掙錢貼補家用，不再想嫁人的事了，我相信我可以養活自己。”
妙星冷‘嘖嘖’兩聲，“碧玉姑娘，我十分同情你的經歷，坐下來一起吃吧。”
“別……我們是沒有資格跟客人一起吃飯的。”
“別這麽說，我看你很不自信呢，該不會真以為自己是天煞孤星吧？”妙星冷說到這，瞥了一眼白湖幺，“老狐貍，你相信克夫命這回事嗎？”
白湖幺慢條斯理地吃著菜，“不相信。”
“這就對了嘛，老狐貍，我想把這位碧玉姑娘帶回家，你覺得怎麽樣？”
白湖幺聞言，擡頭望著妙星冷，看清她目光中的點點笑意。
“不怎麽樣。”他道，“你是嫌咱們家的下人太少嗎？”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妙星冷道，“我真的不想看著你一個人過一輩子，碧玉的身上有母親的影子，所以，我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挺順眼，你就真不考慮帶她回去陪伴你嗎？你難道不覺得，她比我長得還像母親？誒，母親有沒有姐妹呢？就算不是親姐妹，表妹堂妹也有可能長得像。”
說到這裏，她又問碧玉，“你認不認得楚金月這個人？”
“我不認識，也沒有聽說過。”碧玉望著對面的二人，有些不可思議，“聽你們的對話，你們竟然是父女嗎？”
“是啊。”妙星冷莞爾一笑，“他是我父親。”
“二位看上去更像兄妹。”
“他成親早，今年也就三十多，我一直想給他找個伴來著，碧玉姑娘，我看你在這混得也不太好，不如跟我們走如何？我們家底豐厚，不會虧待你的。”
“這……這不行。”碧玉搖了搖頭，“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怎麽，莫非你看不上我父親？”
“我絕不是這個意思，是我配不上他才對，我不能害了他，我還是覺得自己不適合嫁人。”
“我真的不信克夫命這回事。”妙星冷嘆了一口氣，“不要總是活在過去的陰影裏，這樣吧，你既然不敢嫁人，我也不用你嫁了，你只要陪在我爹身邊照顧他，讓他不會孤獨就好，我給的酬勞不會低，也不用給你們辦婚禮，這樣……你同意嗎？待遇絕對比這地方好。”
碧玉聞言，有些猶豫地看了白湖幺一眼，見他臉色平淡，沒有表態，便又看向妙星冷，“姑娘，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做主，你為何不問問你父親的意見？”
“他的事情我可以做主的啊，如果他不同意，早就罵我了。”妙星冷說著，看向了白湖幺，“老狐貍，你就說你同意不同意吧？我真的覺得我的主意蠻好，你就答應了吧。”
白湖幺道：“隨你高興吧。”
“好，那就這麽定了！”妙星冷朝著碧玉笑道，“趕緊去跟你們老板說，你不幹了，這個月的工錢也別要了，別稀罕那點錢，去我家，保證不愁吃穿。”
“姑娘，你是說真的嗎？”
“你以為我耍你呢？我跟你擔保，你收拾好東西，我就帶你去我們家，如果反悔，就讓我這頓飯嗆死。”
“姑娘別發這樣的毒誓，不吉利的，我相信你了，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碧玉說著，望了白湖幺一眼，唇角勾起一絲淺淺笑意，轉身就走開了。
聽著腳步聲遠了，妙星冷這才斂起了笑意，轉頭朝著白湖幺道：“你覺得，會是誰派來的人？”
白湖幺眸底浮現一絲涼薄的笑意，“太子。”
“太子，榮郡王，謝查楠……應該就這幾個人當中了，沒差，反正他們都是一夥的。”妙星冷低頭繼續喝著花茶，“也不知那張臉是不是真的，有一門技藝叫易容術，老狐貍，能不能看出那張臉皮的真假？”
“目前看不出來，要觸摸之後才知道。”白湖幺略一停頓，道，“太子的可能性最大，因為甚少有人知道你母親的真面目，當初我在朝做官的時候，把你們母女藏得很好，許多與我來往的朋友都不知道，皇帝自然是知道的，他手上也有我們三人的畫像，也許，被太子打聽到了，畢竟他們是父子，皇帝或許會告訴他很多事。”
“這樣……咱們就假設為兩種情況。”妙星冷分析道，“第一，他們是找身邊的心腹進行偽裝，那就是十分專業的臥底，做事一定會小心翼翼格外謹慎；第二，他們是真的找到了容貌相似的人，花了重金讓此女來接近我們，這麽一來，這女子就不夠專業，不一定能成為一個出色的臥底，可能會露出破綻，而且，也更容易策反。”
“所以你才想把她帶回家，看看她的能耐？”
“嗯。我知道你會同意的，你對所有人都那麽提防，對於一個臥底，你會更加防備，你並不擔心她會給你造成損失，反而可以加以利用，這不是你教給我的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哪怕是別人家的細作，也有利用價值。”
“阿星也越發狡猾了。”白湖幺不緊不慢道，“我心甚慰。”
“話說回來，剛才此女出現的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有點出神了，我看你也楞了，你這反應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
“裝的。”白湖幺道，“明知是假，又何必抱有一絲幻想？不切實際。哪怕不是臥底，也只是一個陌生的人，我還能有什麽樣的想法？”
“還真的是裝的啊，連我都沒看出來……我還以為她的出現至少能勾起你對母親的回憶。”
“沒什麽好回憶的。”白湖幺道，“繼續吃吧。”
妙星冷正低頭吃著，聽見包間外響起了腳步聲，擡頭一看，碧玉已經拎著包袱回來了。
“我都收拾好了。”
“我們也吃好了。”妙星冷沖她友善一笑，站起了身，“走吧。”
三人離開了鮮魚館，一路去往護國公府。
回去的路上，碧玉坐在角落裏低著頭，話很少，只有妙星冷跟她搭話時，她才會接上話。
“你這性子還挺安靜，溫溫柔柔的，這樣也好。”
妙星冷說話間，馬車停下來了。
她掀開窗簾一看，國公府已經到了。
“到了，下車。”
碧玉從馬車上下來，望著眼前的府邸和牌匾，轉頭驚訝地望著妙星冷，“國公府？”
“是啊，怎麽了？”
“我早就猜到了二位身份不凡，可實在沒有想到，會來到護國公府……”
“你從頭到尾都沒問過我們的身份，還真不怕我把你給賣了。”妙星冷挑了挑眉，“進去吧。”
說著，率先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時，下人朝她道：“小姐，齊王殿下來了，就在大堂裏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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