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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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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孩子們都有一種奇怪的直覺, 猶如穿行在林間的小獸,能夠感受到周圍詭異的氣氛,雙胞胎察覺到久不相見的默叔叔情緒似乎不太好, 立即跟麟哥兒招招手, 小奶團子從獨孤默懷裏掙紮著竄了下來, 兄弟仨手牽手跑了,還貼心的幫兩人拉上了房門。

房裏立刻安靜了下來, 獨孤默一言不發坐著,姜不語偷瞟一眼,懷疑他在賭氣,裝死是裝不成了, 她半坐起來, 靠在迎枕上, 撐著頭觀賞美男,忽然出聲讚美:“阿默, 還真別說, 我認識的那些少年郎裏, 就屬你生的最好看!”

獨孤默聽到讚美,不但沒有高興, 還越加委屈,就在他險些壓制不住自己翻滾的情緒質問她之時,狗世子又開口了, 以一種悠然回憶往事的口吻說:“當年我們相識的時候,你才十六歲, 一轉眼我都老了!”

獨孤默楞住了。

他是男子, 在京裏以二十三歲高齡時常被急瘋了的獨孤夫人逼婚, 而姜不語還要比他大著三歲, 別說早過了摽梅之齡,再過得幾年在大淵都能做人家祖母了。

獨孤默回想她在畫舫之上神采飛揚的樣子,心裏暗嘲自己低估了狗世子強大的心理,她被抓包多半在敷衍自己,不由便要刺她一句:“姜世子如願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身邊少年郎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倒是……”重點強調最後一句:“人老心不老!”

姜不語:“……”

如果手邊有鏡子,她想直接拉過來看看自己是不是生出了白頭發,或者眼角皺紋能夾死蚊子,獨孤默的話讓她莫名覺得自己已經鶴發雞皮,行將就木!

她再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時間的無情流逝,當年對她千依百順的小阿默經過京裏官場上四年的非人錘煉,現在不但會諷刺她,還刺的挺疼。

姜不語開局不利,再接再厲:“阿默,難道你沒發現但凡手裏有錢有權的男子上點年紀,全都要找年輕美貌的小娘子們消遣時光嗎?”

她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老*色*胚的架勢,迅速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站得住腳的理由:“再說我這個年紀吧,家裏又沒內人,錢也賺了不老少,多養幾個少年郎玩一玩也沒犯法吧?”

——扯開禮義廉恥的遮羞布,將自己臭不要臉的一面展現給傻白甜,讓他敗退在對方低下的道德觀跟低劣的人品之下,並且在內心暗悔年少時瞎眼愛上個把人渣,迅速與對方劃清界限,也算是逼對方切割清楚的一種方式。

近四年熟讀《大淵律》且日常與無數犯人打交道的侍郎大人生生被她逼的差點想暴躁走人,他氣得站起來在房裏走了兩圈,感覺自己隨時有被氣爆的可能,結果憤怒之下掃了一眼,發現狗世子一臉期待的看著他,似乎巴不得自己氣怒而去,再不回頭。

獨孤默從小懂事早熟,年少時在同齡人中優秀的一騎絕塵,讓人追都追不上,可是在狗世子身邊被她熏陶了三年,回京之後他才慢慢發現,過去奉為圭臬的許多條框竟在不知不覺間早沒辦法再遵循認同。

他內心的秩序早被狗世子這種異類砸的面目全非,回不到舊時。

入刑部之後,他不但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反而我行我素,大約是得了狗世子的真傳——她天生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本領,旁人不讓她做什麽她偏要去做——獨孤侍郎在二十三歲高齡被狗世子激起了遲來的叛逆期,冷笑著大踏步走至床頭坐下,將那沒心肝的圈在床頭,質問:“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人品低劣,配不上我?”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有這點好,一點就透。姜不語心中暗喜,面上卻故作為難狀:“阿默你從小讀書好,官也應該當得有模有樣,不然何至於讓知府大人親自出面招待。”心裏酸溜溜的想,還把蘇州府所有的頭牌花魁都召了過去相陪,牌面是夠大,不過此時也不該計較這些,要努力讓他走上預定的分手軌道,當下苦口婆心勸道:“我這個人你也知道的,沒什麽優點毛病倒不少,也著實配不上你。不如——”

侍郎大人果然在官場歷練過,方才還氣的在房裏轉圈,此刻竟已冷靜了下來,還露出一點淺淺笑意,扯了句毫不相幹的話:“不語,你知道刑部是做什麽的嗎?”

姜不語楞了一下,為這種生硬而突兀的轉折反應不及,謹慎道:“審……審犯人的?”不過此時沒有測謊儀,也輪不著她擔心自己露餡。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侍郎大人理了下她鬢邊亂發,親昵的好似兩人壓根沒有分開四年,無視了姜不語僵硬的表情,渾似忘了之前的氣惱,平和道:“刑部是審犯人的沒錯,可也是給犯人改過自新的地方,除非犯人十惡不赦。”

姜不語:“……”

——我既不是犯人也不需要改過自新,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她一頭霧水,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侍郎大人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我知道你配不上我,你這種狗脾氣,滿身毛病只愛美男,擱京裏都沒有立足之地,更別說跟我在一處了。”

姜不語雖然震驚於這人分開幾年竟然自戀自負到如此地步,暗自懷疑京裏盛行拍馬屁,看把孩子都拍的找不到北了,不過欣慰的是他總算在某一方面與自己不謀而合,當即笑道:“你也看明白了吧,我是真配不上你!”

“我知道啊。”侍郎大人終於有機會展示自己寬大的胸襟:“不過不要緊,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往後種種譬如今日生,我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

姜不語頭一回在獨孤默面前顯露出智商不夠的蠢樣子,傻傻張著嘴:“改……改過自新?”她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獨孤默露出兩人重逢之後的頭一個笑容,溫柔說:“不語,這四年時間我手裏經過不知道多少犯人,殺人越貨窮兇極惡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你真不算什麽,我還應付得來。”

姜不語:那能一樣嗎?

獨孤默無視她瞠目結舌的表情,俯下身在已然傻了的狗世子唇上親了一口,感受到她的柔軟與溫暖,笑的更真切了:“既然你覺得配不上我,那就改到能配得上為止。反正你不著急成親,我也不著急,咱們有一輩子可耗!”

他起身要走,姜不語不由有些心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是,你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

侍郎大人低頭,視線在緊攥著自己的手上停留片刻,再擡頭與她視線相接,竟笑出了幾分無賴氣息:“我就是要吊死在一棵樹上,你預備怎麽辦?”

姜不語:“……”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趕緊跑啊!

他好像識破了她心中所想,慢悠悠道:“你別想著跑,我是官你是民,以世子爺之能,這些年產業應該遍布江南了吧?你前腳跑了,後腳我就能帶人把你在江南的產業全都給抄了,讓你的手下人餓肚子!”

“你得講道理吧?”姜不語沒想到京裏的水如此之深,好好一個潔白無暇的少年郎在官場上打個滾就變得心黑如墨,還學會了以勢壓人。

獨孤默又顯出某種她極為熟悉的無賴氣息,都不必照鏡子她就知道那是自己的拿手好戲,可是被他學會來對付自己,總歸有點不是滋味。

他說:“你也不跟我講道理啊。”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成功的讓狗世子吃癟!

她大約是一再受挫有點不可置信,松開了手朝後一躺,有點心灰意冷的模樣,或者又在暗中憋什麽鬼主意:“你走吧走吧,趕緊走吧!”

獨孤默雖然暫時占了上風,可也不敢掉以輕心,知道狗世子的脾氣秉性是吃軟不吃硬,萬一把人逼急了她能幹出魚死網破的事兒,就算還有一肚子火,他也只能忍著,道:“我那邊還有公事未完,你先歇著,待得明日酒醒之後就來我身邊當值吧。”先想辦法把人留在身邊慢慢想轍。

姜不語猛的坐了起來,失聲道:“當值?當什麽值?”

侍郎大人也不知道是臨時起意,還是剛剛過招時候想出來的對策,此時說的流暢無比:“我當初在你身邊侍候了四年,彼時你是世子我是流犯。時移世易,是時候還債了。正好我身邊缺個得力的侍衛,我覺得世子爺就挺合適!若是明日我見不到你,頭一個封的就是蘇州府柳家的所有鋪子,接著就是你在江南名下所有的產業,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他丟下這句話,推開門就出去了,徒留姜不語在床上生氣,指著出去的背影罵道:“你!你!你別的沒學會,就學會恩將仇報了?!讓我給你當侍衛,你腦殼沒毛病吧?當上官就抖起威風來了?”罵的還不解恨,提起枕頭扔了下去,只當那枕頭是獨孤默。

外面,獨孤默聽著房裏狗世子中氣十足的罵街不由苦笑——除了這種法子,他還能怎樣才能把這沒心肝的留在身邊呢?!

她在意幽州軍中袍澤、在意身邊親衛老仆、在意姑丈一家、在意所有的人,獨獨不在意他!

作者有話說:

太晚了,跪著爬走……

阿默再不是從前只會嚶嚶嚶的少年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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