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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養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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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觀月大腦飛速運轉, 斟酌著開口:“警察同志……”

“月妹兒!”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打斷蘇觀月的話。

蘇觀月和小高警察同時看過去,只見蘇六姨焦急地跑過來, 氣喘籲籲停在他們面前:“蘇妹兒你沒事兒吧?我聽說那些人當街搶孩子, 還喊著要殺人!真是沒法沒天了!”

蘇觀月趕忙扶住蘇六姨:“姨,我沒事兒。英子妹兒受了點兒傷, 正在裏邊醫治。茶茶和阿勃也有點嚇到了。”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蘇六姨喘著氣, 轉頭握緊小高警察的手:“警察同志, 那些人簡直太放肆了!你一定要給月妹兒和英子妹兒一個交代才行啊!”

小高警察站得筆直, 眉眼鋒利:“同志您放心, 我一定會讓那些不法之徒受到應有的懲罰!”

從小高警察那兒得到肯定的回答後, 蘇六姨才問蘇觀月:“……月妹兒,那些人真是鮑家人啊?”

話音一落,阿勃身子忽的繃緊了,下意識往蘇觀月身上靠。小男孩自尊心強得很,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親近蘇觀月。

蘇觀月無聲嘆口氣,手指撫過阿勃的腦袋,將他攬入懷中,苦笑道:“……可不是嗎。”

“鮑家人竟然是這德性?”蘇六姨眼睛一下子瞪大,胸口還在起伏著,“虧我以前還以為,他們是阿勃和茶茶的血親, 不可能虧待兩個孩子!沒想到, 他們連當街殺人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這什麽人啊?我、我以前還想勸你把兩個孩子的戶口遷回鮑家去, 是我錯了……”

蘇觀月微怔, 提取到關鍵詞:“戶口……遷回鮑家?”

“對啊。”蘇六姨嘆口氣, “當初你丈夫過世前,不是把兩個孩子過繼到你的戶口下了嗎?姨一直想勸你來著,不過以前看你沒把他們帶回來,我覺得戶口遷回去也是遲早的事,後來看你和兩孩子關系那麽好,就一直沒說出口,怕你不高興。”

蘇觀月一時有點懵。

茶茶和阿勃,竟然在她的戶口下……?

不是,她又不是戶主,茶茶和阿勃怎麽會在她戶口下???

原主的記憶一直斷斷續續,只有在關鍵時刻,蘇觀月才會回想起些許記憶碎片。這時,聽著蘇六姨的話,蘇觀月腦海裏像是被什麽重重敲了一下,她終於想起來——

當初暴發戶在煤礦裏出了意外,重傷在醫院,他硬是在自己斷氣之前,把兩個孩子的戶口遷到了原主戶下。

而原主也答應暴發戶,她會好好照顧兩個孩子。可是暴發戶家那堆親戚,就沒一個好對付的,用盡手段也要將茶茶和阿勃留在身邊。

原主一個人在資城,鬥不過暴發戶親戚,在他們的不斷威脅下,再加上她原本也不怎麽想養兩個崽子,幹脆就違背承諾一走了之,自己回了蘇家。

至於戶主的事兒……

蘇觀月一直以為,家裏那茅草屋是原主她爸的,可這會兒她才想起來,原主父母帶著哥哥去廣城經商之前,竟然找大隊寫了證明,把房子給原主!

也就是說,原主才是戶主!

蘇觀月一時有些茫然。

原主父母拿走她幾萬彩禮,帶哥哥遠走他鄉,吃香喝辣過好日子,把她一人留在婆家,怎麽看都是重男輕女的標配。

對於這個年代的農村人來說,房子就是他們的根。許多人在城裏賺了大錢,不願在城裏買房,反而一定要回老家蓋房子。可是原主“重男輕女”的父母,竟然把老家唯一的房子,轉給了原主???

怎麽看怎麽矛盾。

蘇觀月本以為自己穿越過來,一窮二白,除了二十二元現金什麽都沒有。現在突然知道她竟然有一棟房子,就算只是一棟破爛的小茅草屋,也足夠讓她震驚了。

蘇六姨還在說:“月妹兒,你是不知道,鮑家那些人有多兇!今天他們到村裏來,硬是想要進你的屋子,還讓我把你家兩條狗給支開,這我哪兒能答應啊!我懷疑,他們是不是想去你家搶戶口本?”

搶戶口本,再找關系改戶口的事情在現在很常見。

蘇家二支隊裏,和原主關系近的人,幾乎都知道兩個孩子在她戶口下的事兒。但只有蘇翠柳知道原主壓根不想養茶茶和阿勃,蘇六姨就以為,以前原主一個人回村裏住,是她沒能從鮑家手裏把孩子搶回來。

暴發戶遺產的事兒傳得很廣,蘇家支隊的人都知道,誰養著兩個小孩,誰就能拿到遺產。

蘇六姨之前還覺著,暴發戶的遺產是不是早被鮑家人給吞了,可今天看,好像又不是那麽一回事。

蘇觀月眉頭緊鎖,抱緊兩個崽子,對小高警察說:“警察同志,你剛才也聽到六姨說的話了,我怕那些人趁著我不在家的時候,溜進去搶東西。我能不能先回家看看?”

“我陪你去。”小高警察立刻道。

蘇觀月想了想,沒有拒絕:“那就謝謝警察同志了。”

“我叫高柏,小蘇同志叫我名字就好。”小高警察認真道。

蘇觀月和林英說了聲,林英繼續留在醫院裏針灸,她先帶著兩個崽子回家一趟。

走到三輪面前,高柏率先跳上去:“我來騎就好。”

蘇觀月沒有拒絕,抱著茶茶坐到後面。阿勃和茶茶都受了驚嚇,這會兒正需要她安撫。

一路上,吹著風。

阿勃蜷縮在蘇觀月身側,雙手抱著膝蓋,腦袋埋在上邊。

茶茶緊緊貼在蘇觀月懷中,仰頭看著蘇觀月,聲音弱弱的:“媽媽……我會被爺爺奶奶搶走嗎?”

“不會。”蘇觀月毫不猶豫道,“只要茶茶不願意離開媽媽,無論是誰,都沒法從媽媽身邊搶走茶茶的。”

茶茶雙手抱緊了蘇觀月脖頸,像只小貓似的掛在她身上:“茶茶一輩子都不想離開媽媽!”

聲音也像貓兒似的軟。

“茶茶乖。”蘇觀月心微微顫,一手抱緊茶茶,另一只手向旁邊,牽住阿勃的手。

七月末,正值盛夏,太陽毒辣得要命,阿勃手背卻是冰涼的。

蘇觀月輕聲道:“阿勃也是。”

阿勃沒有出聲,身子卻顫抖一下。

……

發財和順子兩只大狼狗仿佛也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似的,遠遠聞到蘇觀月的氣味,兩只狗就越過柵欄,搖著尾巴激動迎上來。

小高警察很喜歡兩只威風凜凜的大狼狗,蹲下身來招呼它們,只是兩只狗看都不看他一眼,盡圍著蘇觀月和兩個崽崽。

小高警察停在院子外:“我在這裏等你們。”

蘇觀月帶著兩個崽走進堂屋裏,循著原主的記憶,直奔床頭老舊木櫃的底層,從裏邊翻出一堆東西:

一個戶口本;一個大隊開出的房屋轉讓證明;幾封泛黃的信,似乎是原主父母寫的。

蘇觀月立刻打開戶口本,果然,她是戶主。後面幾頁分別是繼子和繼女的信息。

蘇觀月反覆看了好幾遍,才長長地舒口氣。她盯著上邊的字,忽的又笑了出來。

戶口本上寫著:

繼子,鮑勃。

繼女,鮑茶。

鮑勃鮑茶……這都是什麽鬼名字啊?難聽死了!

原文裏,兩個崽子早就改了名,蘇觀月怎麽都沒想到,他們原名竟然這麽難聽。

蘇觀月看看眼前兩個小崽子,再看看戶口本上的名字,笑得肩膀微微顫抖,面前茶茶仰頭好奇看著她,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笑,卻也跟著甜甜地笑。

阿勃不明所以,耳朵卻紅了,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阿勃,”蘇觀月笑夠了,小心翼翼合上戶口本,揣進兜裏,神色鄭重,“你認真和我說一說,鮑家人都是怎麽對待你和茶茶的?”

現在沒時間探究原主和家人的關系,先把鮑家的事兒解決了才是。

“他們……”阿勃咬緊牙關,沈聲道,“爺爺奶奶把我和茶茶關在小院裏,不許我們出去……要我們幹活,不然就打我們……”

“大叔大嬸他們一個月只回來一兩天,可是大叔他,他要打茶茶!我護著茶茶不讓他打,他就打我!”

蘇觀月目光倏地涼下去,眼底戾氣翻湧。

打茶茶?

阿勃年紀還小,不懂鮑歸國是想做什麽,可蘇觀月還能不懂?好在阿勃每次都護著茶茶,沒讓那畜生得手。

鮑歸國必須死。

阿勃回想著,額頭上青筋凸起:“有一次,大叔他喝醉了,他想打茶茶,我攔住不讓,他就拿釘耙打我……”

釘耙!

就算是成年人被這玩意兒打到脖子或是脊椎,都有致命的風險,更別說阿勃還是個孩子!

鮑歸國還是不是人!

蘇觀月平覆情緒,盡量溫聲問阿勃:“你受傷了嗎?”

“……”阿勃沈默片刻,埋頭猶豫著,終於下定決心轉過身去,一把脫下背心。小男孩消瘦的脊背上,三道長長的疤痕暴露在空氣中,觸目驚心。

幾個月過去,阿勃背上的疤已經掉,淺粉色的新肉長出來,依舊顯得可怖。

“哥哥……”茶茶眼眶一下就紅了,她現在才知道,哥哥竟然傷得這麽重。

蘇觀月呼吸沈重,她以前只看了茶茶背上的傷,卻忘了阿勃。這麽恐怖的三道傷痕,足夠讓鮑歸國吃牢飯!

“阿勃……”蘇觀月手指掠過阿勃背上的疤,指尖微顫,又很快恢覆鎮定,“要想讓鮑歸國付出代價的話,就得把你背上的傷給警察看,你可以嗎?”

阿勃自尊心強,如果不是出了今天的意外,他連蘇觀月和茶茶都準備瞞著,更別說其他人了。

阿勃咬著唇,深呼吸幾次,毅然點頭:“可以。”

“那好,接下來回到警察局,你們都按我說的做……”

蘇觀月輕聲交代完,又問阿勃:“阿勃,你還記得你爸爸過世的時候,都留下了什麽嗎?”

“……”

“……”

……

再回到醫院時,林英的針灸已經做完,已經可以出院了。蘇觀月想了想,讓她在醫院裏休息會兒,自己去找醫生開了傷情證明和□□,帶著兩崽子去警察局。

還沒到警察局門口,蘇觀月就聽見裏面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劉雪珊和孫詩東哭得嗓子都啞了:“警察同志,真的只是誤會!我們是那兩孩子的親戚,血親!”

“我就是阿勃和茶茶的親奶奶,我怎麽會搶他們?警察同志,你們不能欺負我們鄉下人啊!”劉雪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至於鮑歸國和鮑平之兩個男人,單手銬在欄桿上,站不直也蹲不下去,全身酸痛得厲害,別說哭嚎,出聲的力氣都沒了。

“小高同志,”蘇觀月腳步微頓,輕聲道,“你會為我,為阿勃,為林英妹妹討回公道的,是嗎?”

“當然。”

蘇觀月沒喊高柏的名字,反而喊他小高同志。昏暗燈光下,高柏被帽檐遮蓋的耳根微紅:“這是人民警察應該做的。”

一行人走進警察局,劉雪珊遠遠看見蘇觀月,就激動地握著鐵柵欄:“蘇觀月!蘇觀月你給警察同志說清楚,我是不是茶茶和阿勃的奶奶!”、

警察局裏,幾雙眼睛同時看向蘇觀月。

蘇觀月輕聲道:“警察同志,今天辛苦了,他們的確是我丈夫的親戚。”

“怎麽不早說?”一位老警察皺起眉頭,把銬了兩小時的鮑歸國和鮑平之放開,兩人一下跌倒在地,兩個女人急忙去扶,都扶不起來。

蘇觀月鎮定道:“警察同志,你們先前也看到了,他們在街上那麽兇,我當時都被嚇傻了,哪兒有時間解釋?後面我去醫院裏,這不又耽擱了嗎。”

“行了行了,既然是你們的家事,就不要占用警力,你們回去自己協商就是。”老警察擺擺手。

蘇觀月早已猜到了眼前一幕。

在醫院的時候,蘇六姨之所以一定要高柏答應她,要給蘇觀月和林英一個交代。就是因為這年頭村裏的事警察不好管,鄉裏鄉親的,管起來麻煩得很,還不如交給村支隊決斷。

孫詩東連忙彎腰向那位老警察笑:“多謝警察同志。”

她瞟向蘇觀月:“蘇觀月,楞著幹什麽!還不快來扶人!”

“還沒完呢。你們是阿勃和茶茶的親戚,可是林英呢?你們和林英有半毛錢關系?”蘇觀月把醫院開的傷情證明和□□甩到孫詩東面前,“你們當街傷人,視法律為無物,還想要丁點兒不受到法律的制裁,怎麽可能?”

蘇觀月長相看著異常小巧,但她身高有一米六七,在九十年代的蜀都,算是非常高的身高了。她站直身子時,幾乎比孫詩東高一個頭,居高臨下地蔑視孫詩東,眸中光點灼灼。

孫詩東下意識就甩開自己扶著的鮑歸國,往後退一步,還差點踉蹌摔倒。

“蘇觀月,你……”老警察眉頭緊蹙,正要開口:蘇觀月竟然讓自己公公婆婆竟了警察局,這會兒還在警察面前公然威脅自家大嬸!還像話嗎!

老警察還沒開口,蘇觀月就後退一步,眸中光點消散,目光清冽又無辜,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

與此同時,小高警察上前一步,擋在蘇觀月身前,凜冽道:“鮑歸國當街毆打婦女兒童,影響極其惡劣!按照規定,除了承擔林英的醫療費意外,還應對他處以三日拘留,以及三十元罰款!”

“這……”老警察勸道,“小高,不至於吧?”

“就是,給了醫療費就行了,那姑娘傷得也不重,不至於拘留吧?”那人見高柏神色堅定,又改口道,“不如這樣,拘留半天,罰款五元就是了。”

農村裏的糾紛不好管,更何況鮑家還不是蜀都人,是資城人。所以幾人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不願攬這個麻煩差事。

“怎麽不至於?”高柏神情微凜,身姿挺拔如松,緩慢道,“第一,林英才十四歲,既是婦女,又是兒童,她還與鮑歸國無親無故。鮑歸國當街毆打她,讓她進了醫院,影響極其惡劣!我們如果沒有相應的懲罰措施,鎮上的居民會怎麽想!”

“第二,就算鮑家與蘇家是親戚關系,鮑歸國依然應該受到法律的懲治。法不容情,高隊長,您做警察的時間比我久,也應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

高柏話音非常慢,語氣其實是更偏向溫和的,可是他說出這話時,卻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層寒意。

只有蘇觀月站在他身後,擡眸看他的背影,眉眼不自覺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小高警察私下和她說話時,會臉紅無措,顯得呆呆的。可是處理起公事時,他一身正氣凜然,眉目鋒利如刀,可靠極了。

高柏這大男孩能處。

沈默片刻,幾名警察最終同意了高柏的提議。

一是因為高柏說得的確有理,二是因為高柏是警校畢業的高材生,可是他一畢業就被分配到他們這個鳥不拉屎的鄉下警局,說明什麽?

說明他在市裏早有準備!來窮山惡水的地方歷練歷練,攢夠資歷再回市裏,直接就能升一級。他們誰也不願意與高柏交惡。

一時間,警局裏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蘇觀月也就是在這時,再度開口:“警察同志,那麽鮑歸國一家虐待兒童,多次毆打阿勃、茶茶一事,又該怎麽算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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