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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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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部人人兢兢業業,還沒過打卡時間,所有員工便已來齊。

王時擺領導派頭,總是慢十多分鐘,眾人工作皆已開始時,他才慢悠悠出現在部門辦公區門口。

木子的位置靠門較近,她先覺察到門外的動靜,一回頭,便瞧見王時按著額頭進來。他一頭亂發,神色看著很是憔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宿醉的結果。

有同事也看到了他,先打了聲招呼:“老大!早上好!”

王時擺了擺手,算是招呼過了,一邊轉頭視線掠過木子所在的方位。木子一仰頭,便剛巧與他目光相撞。

王時看著她,似乎想起了什麽,不自覺將眉頭皺上了。

木子被他看得心裏發慌,握著手隨意往後指了指,期期艾艾地說:“王哥,那個梁副導他……”

王時想起來了,恍然:“哦——對——他給你打電話啦?”

木子連點了好幾下頭,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為難。

王時自己在心中也斟酌了片刻,沒想出個好的解決方法。他擡腳往辦公室的方向走,扔下一句話:“你先把手上的事情停一停,跟我來辦公室一趟。”

輾轉來到王時辦公室內。

王時正背著身子在飲水機處給自己的水杯添水,倒置的水桶因水的不斷流出,承著重量而發出“咕咚”的聲音。

他嘴裏不帶休息,絮絮地在回憶著昨晚和梁維喝酒的事:“昨晚那酒真是喝得人都傻了,沒個節制,回家又討了你嫂子一頓好罵,唉!”

木子站在他的辦公桌前,聽他說昨晚的事,心裏卻想得是梁維委托她去請陸頫幫忙的那件事。

王時喝了口水潤了潤幹澀的喉嚨,回過身這才正眼看木子。

他挑眼,回到自己的辦公椅上,心裏清明,一邊說:“怎麽啦?那事難辦啊?”

木子“嗯”了聲,沒有說多餘的話。

王時聽著,不由地笑了,指了指她:“那有什麽難辦的啊,就一句話的事,你也別別扭了,就爽快點答應他唄。”

“可是我……”木子話說了一半,始終說不下去,她擡頭,一臉愁苦地看著王時,表示自己真的無能為力。

“王哥,這件事我是真的辦不了。”

王時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她身上離開,聽到她說這句話,沒由來地嘆了口氣。他把握著視線,在木子的臉與旁邊的空地之間自由切換,裝出一副失望的樣子。

木子以為他要發火,怯得彎了腰,氣勢不禁弱下來。

那邊王時借著餘光看她一眼,覆而嘆了口氣,似是跟木子聊天般地,問:“誒——小葉,你跟王哥說實話,你跟那個——陸元有點什麽關系吧?”

木子一楞,被他問住了,一時間沒給出否定,過了會兒才說:“我跟他……沒什麽關系啊……你想多了……”

她悄悄度量了王時的表情,擔心他不盡信,又添了句:“如果沒有這次的采訪,我是真的都不認識他。”

“行吧,你看看你能不能辦吧,人梁導也挺不容易的,你就當賣我個面子,給人陸元打個電話,一句話的事,問問他想不想幹。”他說著語氣裏淡淡無奈,這無奈不知是對木子的,還是對陸頫的,他“嘁”了聲,道,“陸元這人也是個軸出毛病的,名財兩得的事,換了誰誰不想幹?”

木子在旁啞然。

不多時,她便被王時催著出去工作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她都不敢打開手機看。

梁維電話打了好幾個過來,她接了兩個,後來便沒理了。微信裏也是他一句覆一句的請求,木子眼不見為凈,索性關了手機不再理會。

但心裏總歸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到晚上九點,她今天的工作才告一段落。她做完刊目排版的最後一頁的頁腳後,忽地擡頭,才發現辦公室裏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伸了個懶腰,然後開始收拾東西回她的租屋。

租房離公司距離不遠,大概步行十多分鐘。她踩過這幾年來摸索出近道,很快就到了家。

當初他們一家搬離合鎮並不是一天便搬空的,留在水果店的許多東西葉守昌後來又跑了兩三趟,才完完全全脫離那個小鎮子。

——讓一家三口都從過去的人際關系和冷暖裏抽身。

關於陸頫的物件,除了那塊被她負氣扔在路邊的手表,其餘的她都保存著。從合鎮到江嶺,再到廣州,最後落腳深圳,這些物品隨著她四處奔波,也早就不再帶著最初那份滿懷希冀的感情。

她洗完澡出來,於局促的租房裏看見那個放著她的過去的箱子,心中的異樣情緒在無聲發酵。

她擦拭頭發的動作停了下來,順手將毛巾搭在了身邊任意一把椅子上,自己走過去,蹲下身子將那個箱子打開。箱子裏的東西碼得整齊,她用手撥了撥裏面的各種物件,放在最外層的正好是她決定要送給陸頫的那盒磁帶。

——陸頫找了好久失藏的一盤,她卻在趙佳興家裏找到了。

那時她想給陸頫寫張盲文卡片,遍尋江嶺的特殊學校和盲人借閱室才找到有位老師願意教她寫。

那一個月,她日日煎熬等待,只盼著下次的假期快快到來,能和陸頫見一面,然後把禮物送給他。

不過後來事情發展錯綜,一切往她計劃的另一個方向發展,陸頫沒能收到她的禮物,他們的故事也不了了之。

她沮喪地搖了搖頭,拿起那盒磁帶看了看,又放下。

被她放在小客廳桌上的手機還在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響著,她站起來,把手機拿起來一看,所有社交媒體的信息來源都是梁維。

她咬了咬唇,握著手機的手指動了動,最後停在通訊錄裏一串沒有名字的號碼上。

她知道,現在點下去,或許不會有什麽不一樣,或者說,變化會極其微小。

可是假如那微小的變化正是她一直以來所期待著的呢?

要不要為此勇敢這最後一次?

她問自己,也問那年的木子。

答案在她的心裏。

她顫抖著手指尖,按下了那個讓她情緒跌宕的按鍵。

兩端連通,不過須臾。木子握著手機,縮在床的一角,胳膊微微發顫。

她聲音也不大穩:“餵……你聽得到嗎?”

那邊估計也沒預料到會是她,靜了十幾秒,才應了聲:“嗯。”

“我……我是木子。”

陸頫剛到唇邊的“我知道”突然被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理論壓了回去,他咳了咳,掩蓋過內心的緊張,改口道:“哦,有什麽事嗎?”

木子聽到這句話,心裏霎時涼了半截。她在撥電話前打好的那些寒暄的腹稿一瞬間被她仍在腦後,她的思緒凝住了,最終還是選擇的梁維的話。

她話裏有些結巴:“那個……就是梁副導梁維你知道嗎?”

“嗯。”他言簡意賅地回答。

“梁導說……他說有一部電影想請你幫他配音,所以我打電話來問問你……有沒有那個意向?”

他沈默了會兒,冷不丁地拋出個問題:“沒別的事了嗎?”

“嗯?沒……沒了啊。”木子腦子裏懵然,下意識給出了這個答案。

“那你幫我轉告梁先生,我沒有那個意向,這件事不用再找人跟我談了。”

木子怔住,將陸頫的話在耳邊循環播放了好幾遍,她一瞬間像回到高中時期,做語文試卷上的一道閱讀理解,她無意曲解,只是在寫著自己心裏的答案。

她的牙齒都有些打顫,在口腔裏輕輕咬軟軟的囊肉。

她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有些好笑,道:“你還在怪我吧。”

她自嘲地笑出聲,為自己的自作多情垂頭認輸。她太失敗,她明白從一開始,她就是這段感情裏的失敗者。

她輕輕緩緩地道了句歉:“真是不好意思,浪費你的時間了。”

通話結束,空間再次陷入死寂。

陸頫手裏還握著手機貼在耳邊,猝不及防被人掛了電話,為此他稍稍有些遲鈍。好半天他才有反應,知道把手機給收回來,隨手將其放在了旁邊的沙發軟墊上。

他手有些沒勁,胃也不太舒服,大抵是因為晚間缺餐的緣故。

他緩緩起身,移步往廚房的方向走。他摸到冰箱,但除了除了幾瓶酒,他沒能摸到其餘可以果腹的食物。身上乏力,他幹脆靠著冰箱支著一條腿坐下。他的眼簾垂著,令人看不清表情。

他的這套房子沒哪一天不是安安靜靜的。高級公寓,連墻都故意加厚來隔音。人們比鄰而居,卻如同兩個世界的人,從來沒有交叉。

這個地方,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說到底,還是哪裏都比不上合鎮的那幢小洋房。

“真是不好意思,浪費你的時間了。”

木子的話依然縈繞在耳,毫無緣由地,他想起兩人互表心意的那天——濕潤彼此耳廓的冬風,她的學校裏一陣清零的下課鐘聲,在教室窗臺上為月而啼的狡黠的貓叫聲……

……他在一個狹窄的空間,抱住他的小姑娘。

他的第一次心神悸動,為少女軟糯的話語和直率的愛意。

他並不是第一次想起這一天,無數次午夜夢回,他坐在無盡的黑暗裏,孤獨深入骨髓,他也會找到這一天,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這不是他第一次去回想,並且他早有預料關於這一天他會一想再想,反反覆覆。

只是木子今天說話的語氣,令他想起那天,她立在他面前,表白被他辜負後,她說讓他好好照顧自己——也是一樣的話。

仿佛多年以後,場面重演。

那天她站在水果店門口,嵬嵬冬風,她的聲音夾在其中也滿是苦楚,說的也是差不多意思的話:“我明白了,對不起,打擾你了。”

語意裏似乎下一刻就要跟他一寬兩別,各自天涯。

他們本不該這樣的。

那些亂七八糟的戀愛理論都該去見鬼,在她面前,他只願坦坦蕩蕩。

——木子。

於是他回撥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覺得寫得不好,所以改了超級多,還是希望大家能重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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