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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六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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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笛這一聲“叔叔”,卻並未引起那兩人的主意。

白敏中還沈浸在先前的難過之中,對周圍一切感知遲鈍,張諫之更是無暇理會。

此時白敏中渾身冰涼,因為暫時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包裹在眼眶中的眼淚終於決堤。張諫之輕撫她後背,無聲地安慰著。待她抽泣聲漸小,這才擡手輕揉了揉她頭頂,柔聲道:“都過去了。”

我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這世上存有青竹記憶的——並非只有你孤零零一人。

可靠的真心的記憶,也許可以敵過虛無。

張諫之松開手,小聲道:“先回去罷。”

白敏中最終緩回神,擡手擦擦眼淚瞥了一眼角落裏驚訝無比的秦笛,可能是不大想讓別人知道她與張諫之的關系,也不想解釋,遂也沒上前與秦笛搭話,只將冊子收進了懷裏,壓得更緊了一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張諫之。

張諫之帶著她走到巷口拐角處,讓她上了馬車,拖了毯子給她裹好,低頭從藤條箱裏取了一只瓶罐子出來,倒了顆糖遞給她。

白敏中的情緒穩了許多,這才偏過頭來問張諫之:“如何會找到這裏來?”

張諫之眼眸暗了一暗,回道:“遵循直覺走到了這兒。”

白敏中回想起他方才說的“都過去了”,這是意味著他已經知道青竹的消失了嗎?那只散魄眼下是回到他身上了麽?

白敏中看了看他的臉色。雖還是大病未愈的樣子,可氣色似乎好了一些。就在剛才,這張臉在她眼前越來越淡,直至散開消亡,眼下看到他好好地坐在這裏,白敏中才嘗到了一絲命運捉弄的詭秘意味。

好似方才那一切都只是夢境,這會兒才重新跌回現實之中。

她望著張諫之許久,腦中思緒已是萬千。

馬車一路行至張宅,門剛打開,諸葛便竄了出來,盯住下了車的白敏中道:“白姑娘白姑娘,你沒有事罷?擔心死我了,我剛剛有很糟的預感啊……”她著急地抱著白敏中的胳膊左看看又瞅瞅,確認她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變傻,這才大舒一口氣,緊緊抱住她:“白姑娘你沒事最好了!”

白敏中因方才哭過,故而聲音有些微啞:“恩,沒什麽事。”

一旁的張諫之道:“進去歇會兒罷,這天似乎又要下雨。”

風愈發大起來,天色也的確暗了許多,眼看著豪雨將至。白敏中低頭回了屋,因在陰魂道中待過,總覺得衣服臟兮兮的,加上又冷,這會兒她只想洗個澡。她剛有這念頭,那邊張諫之已是將熱水送了過來。

白敏中洗澡的當口,這場雨總算是開始下了。雨聲起初還很大,等她洗到一半,聲音則漸漸小了下去。白敏中只覺得犯困,整個人都埋進水中。

每次去過陰魂道再回來,她總會覺得不舒服。如今這樣的不舒服感更甚,她隱隱覺得不對勁。

她差一點沒能浮上來,意識漸漸模糊之際,外頭忽然傳來大力的拍門聲。她陡然醒過來,手用力攀住浴桶邊緣,這才冒出頭來喘了口氣。

外面諸葛康的聲音隨即響起來:“白姑娘!你還好嗎?你洗了好久了啊!”

白敏中迅速爬出來擦幹身體換了衣裳給她開門。諸葛康擡手就摸摸她額頭,松口氣說:“唔,還好沒有發熱。”

白敏中原以為外面只她一人,然卻不經意瞥見站在兩三步開外的張諫之。

他端著漆盤站在那兒,漆盤上擺了些吃食。這會兒他也只淡淡道:“還沒有吃午飯罷?方才夥房做了一些新鮮的,吃完了再睡罷。”

一如既往的溫和。

白敏中低頭擦了擦頭發,讓了開來。諸葛康先進了屋,隨即張諫之也進了屋。他擱下漆盤,又將漆盤上的餐碟一一擺到矮桌上。白敏中坐在一旁便看他在那兒慢條斯理地擺著,竟看得出了神。

張諫之隨即又直起身,往炭盆裏添了幾塊炭。

這春日裏,忽暖忽冷的,也讓人吃不消。

白敏中望著他的背影繼續走神,直到旁邊的諸葛康戳戳她手臂,她這才回過神埋頭吃飯。

張諫之隨即就出去了,門一關上,屋內瞬時便只剩下了她與諸葛康兩個人。

“白姑娘,我們這樣的人好像總是吃很多也不飽啊。”諸葛康瞅瞅張諫之給白敏中端來的這些吃食,不經意地嘀咕了一聲。

“恩。”白敏中應得有些冷淡。

諸葛康隨即坐到她對面,撐著下巴盯著她看:“白姑娘你心思都在張先生身上罷?”

白敏中陡然擡了頭,有些心虛地開口:“為何這麽說?”

“很明顯啊。”諸葛康上身前傾,靠她更近些,嬉皮笑臉地小聲說:“若是心思都在一個人身上的話,那個人不論做什麽,你的註意力都在他那兒的。你方才一直都盯著張先生看,他到哪兒你的目光便到哪兒呢……”

“哪有……”白敏中有些回避地低頭扒拉米飯。

“哪裏沒有哦?”諸葛康反問了一句,隨即又笑笑,從餐碟上偷了一塊排骨塞進嘴裏:“白姑娘你現在會不會覺著除了張先生以外,其他的男人都不好看不順眼?是不是覺著旁人沒法和張先生比?”

白敏中未擡頭,短暫地停了一下,繼續吃飯。

諸葛康一臉期待:“說說看嘛……”

白敏中抿了抿唇,小聲地回了一句:“似乎是……”

諸葛康一拍手掌:“那便說明你喜歡他啊!若是喜歡他的話,就會總想著和他在一塊兒,還有……”她眼珠子快速地轉了轉:“會總想……碰到他!”

白敏中本來低落的情緒頓時變成了恐慌。

諸葛康不愧是巫醫算師世家出身,竟然連男女之間這樣的小心思都猜得透透的。白敏中竭力想隱瞞的小意圖被她揭穿,這會兒簡直想要挖個地洞鉆進去。

她忙說:“沒、沒有。”

“沒有嗎?”諸葛康語調上揚:“看著不像誒。我覺著白姑娘應當很喜歡抱著張先生才是,每次看張先生的眼神都像是想吃掉他。”她支著下巴思考了一下:“恩,我感覺你應當對他的身體很著迷的。”

“……”白敏中嚇得擱下筷子,手忙腳亂的就差伸手去捂住她的嘴了:“別、亂說……”

“我沒有亂說。”諸葛康信誓旦旦的,“我當真算的很準的。那個秦公子,看著也一表人才的,別的小姑娘瞅著估計也能被迷死,可是你瞧那小子的時候,就跟看一塊排骨……不對——”她連忙糾正:“排骨都不算呢,就跟看什麽廢紙似的,一點情緒都沒有。”諸葛康短暫地停了一下:“但你看張先生就全然不同了你知道麽?”

白敏中用力抿抿唇,似乎是在逃避什麽。

“白姑娘……難道喜歡張先生讓你覺得不好意思嗎?還是想碰他這一點讓你不好意思?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又不是罪大惡極,順其自然地接受自己這個想法就好了。”諸葛康說著說著,又往嘴裏塞了一塊脆骨,嘎嘣嘎嘣用力啃著。

白敏中想了一下,用力地擺了擺頭,仿佛在清理腦子裏一些不大好的想法,可是她越刻意,有些念頭卻越發地清晰起來。

諸葛康順其自然地在白敏中煩惱的當口,嘎嘣嘎嘣地解決了一盤子的脆骨,末了心滿意足地抹抹嘴,笑嘻嘻道:“白姑娘我不妨礙你睡覺了,我回趟鋪子。”她說完立即起了身,高高興興地出了門,留白敏中一個人坐那兒面對桌上已經冷掉的飯菜發呆。

白敏中後來也乏了,等頭發幹透,便爬上床睡覺。這一覺睡得很淺,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像是刷子,一遍一遍梳過夢裏的人和事,帶著潮濕與往事的味道。不僅僅是青竹,白敏中甚至夢到了許久未在夢境中出現的父親,醒來後,她半躺在榻上,一些舊事浮上心頭。

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夢見這些呢?是有特別的原因嗎?

因為濫用術法及預言被反噬的父親,痛不欲生地求饒求助,可最後還是遺憾又痛苦地走了。這個夢似乎是個警示,讓白敏中不由心慌。

她擡手摸摸額頭,一層涼汗。

她起了身,披上外袍便出了房門,鬼使神差地往張諫之的房間走去。至於為什麽,她自己也不清楚,好像就是莫名的擔心,害怕會出事。

此時天已黑透,走廊裏的燈籠昏昏亮著,一切安靜得要命。她在張諫之的房門口停下來,瞥見旁邊那扇窗子是半掩著,便又走了過去。由那窗戶縫隙看進去,只見張諫之雙手撐住額頭,身子佝僂著坐在桌前,看起來是在承受巨痛。

怎麽會呢?若是屬於他的那縷散魄回到了他的體內,按說不該這樣。

是還沒有回去嗎?還是……

白敏中腦海裏迅速閃過父親當年的樣子,一時間驚訝得不由捂住了唇。她知道他也略懂術法,也有天賦,與當年的父親一樣,固執又有壯志,難道也會是因為使用術法的反噬嗎?可他到底做了什麽?

正在這時,張諫之忽擡起頭往窗戶這兒看了一眼,似乎已是看到了她。

白敏中深知躲藏也不好,遂裝作路過的樣子,重新走回門前,擡手敲了敲門。

作者有話要說:小黃:窩知道!!窩知道真相!!快放我出去!!!不過謎團就要解開了我能看男神的果體了我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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