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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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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霓然覺得齊宴找她要錢的這種行為還真是大可不必,反正她身上的錢也都是他的。

但她最後還是乖乖地給了他二十塊錢現金,頗有土豪一擲千金的豪邁:“送你了。”



晚上,吃過晚飯,齊母拉住齊宴塞給了他兩張票。

看到他疑惑的眼神她解釋道:“中心湖那邊搞了個水上演出,聽說還有什麽帝都的大人物要來,還挺熱鬧的。我和你爸今天從醫院回來路過,順便就買了兩張票,本地人還算便宜,你帶然然去看看吧,年輕人還是要多出去逛逛,湊湊熱鬧。”

捕捉到齊宴猶豫的眼神,她連忙拍了拍他的手,態度強硬:“我這身子骨就不去折騰了,你和然然好好玩。”

齊宴一開始沒有伸手去接,反而是擔心地問她的身體狀況:“今天去醫院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我現在好得很啊。”齊母笑了笑,努力將背挺得筆直,好讓他寬心。“你和然然努力努力,媽媽還能趁早幫你帶好幾年孩子。”

瞥見齊宴臉上一閃而過的呆楞,她不容拒絕地將票硬塞到他手裏,開始催促:“難得的一次機會,演出九點就開始了,快準備準備去吧。”

齊宴機械地接過。

齊母口中所說的演出是某位國際著名導演結合寧城當地的文化以中心湖景區為背景打造的一場大型詩詞文化實景演出,聽說從去年就開始準備了,投資還挺大的,就為了讓人領略寧城當地的文化底蘊。

這場演出最大的特點就是全程在水上演出,演出及觀眾浮臺均搭建於躉船之上,兩平臺間通過兩艘跳躉連接,觀眾浮臺是一艘單體、平底、單甲板躉船。

演出總時長為一個小時,節目選取了印刻在每棟樓門口柱子上的詩詞,編排成舞蹈後由舞者借由絢麗的燈光演繹。

齊宴帶著沈霓然去的時候觀眾席上已經密密麻麻地坐滿了人,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

因為這是國內首例水上演出,又選址在著名景區,還打著名導的旗號,很快就有源源不斷的人專門從五湖四海趕來。

他也是到了地方聽人聊起後才知道詳情。

場內人實在是太多,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演出場地坐落在江面上,江風吹過來冰寒刺骨,但好在每個座位上都貼心的放了一件羽絨服。

對於一個怕冷的人來說這一遭實在是遭罪,沈霓然裏面就已經穿得很厚實了,外面還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身邊還有齊宴幫她擋了一部分,但這風實在是無孔不入。

遭受著江風的淩虐,她坐著瑟瑟發抖,卻又不想辜負了齊母的一番好意。

但不得不說這個演出弄得確實挺盛大的,光這偌大的工程難度就已經讓人止不住驚嘆了,更別說表演本身和它所要傳遞的東西,很讓人視覺及心靈都感到震撼。

這場演出的燈光及其絢麗,藍的、白的、紅的,各種顏色交相輝映。

她們的舞蹈編排也都是以傳統詩詞文化為支撐,臺上舞蹈演員們在這寒天穿著單薄的長裙,腳長時間沁在冰涼的水裏,她們凍得耳朵脖子都通紅也依舊賣力演出。

她們隨著歌詞踏著清水翩然起舞,有一種令人震撼的美。

燈光、場景布置、表演的人,直讓觀眾們看得眼花繚亂。

沈霓然不知不覺屏住呼吸。

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有閑情逸致來看這種高雅的演出,看了幾個節目後她才覺得也不算白來這一遭,只覺得靈魂由內到外都得到了滌蕩。

一個小時過得極快,最後一個節目以一首柳永的詩作為結束,長袖在空中翩然飛舞著,歌詞中悠揚地唱道:“願天上人間,占得歡娛,年年今夜。”

但願天上與人間,每年的今夜都能歡欣快樂。

演出結束,因為今天人流量前所未有的大,外面的小攤到了這個點都還沒收走,大家夥兒們都想著趁今夜這個機會再多熬一會兒,多賺一點零錢補貼家用。

齊宴註意到她被江風吹得紅撲撲的臉,他身上也盡是涼意,他走到小攤前掏出手機,像初來的那天一樣,給她買了一袋炒板栗。

栗子的熱氣在晦暗的燈光下向上蒸騰,圍成一個圈停留了片刻後又慢慢消散,但那股淡淡的甜香一直縈繞著,在這寒涼的夜裏極其誘人。

齊宴付完錢後遞給她讓她捧著,說是不想吃的話也可以抱著暖暖手。

沈霓然接過栗子,哈了口氣,栗子剛出鍋溫度還有些灼手,但就是這溫度讓她總算沒那麽冷了。

此刻十點半左右,他們並肩走著,燈光將腳下的影子拉得極近,相依在一起。

前面鬧不遠處嚷嚷的,很快就吸引了她的註意。

沈霓然朝那邊翹首,入眼有片湖,湖水在燈光下閃著粼粼的波光。

湖邊出於安全考慮被圍欄圍著,而此刻圍欄旁正聚集著許多剛看完演出的人。

齊宴先前一路上都安靜地替她剝著栗子,到了這裏卻突然變得活躍起來。

“這就是中心湖,寧城著名的景點之一。”看她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他跟她介紹道。

“很多人都不知道,中心湖除了它的景美,它吸引人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不知從哪學來的,他說著說著就開始賣關子。

“嗯?”本來聽的津津有味,見他突然停頓下來,沈霓然轉頭看他,他這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倒是成功激起了她那點為數不多的好奇心。

“就是它能聽到人的願望,只要將自己的一件重要的東西奉獻出來,交給身邊的人保管,然後只要祈禱夠虔誠,願望就會實現。”

“你要許願嗎?”齊宴伸手。

“你相信這些嗎?”沈霓然註視著他的眼睛,反問道。

“我覺得。”齊宴目光飄向不遠處雙手合十的人,他的臉在燈光下變得無比柔和。“與其說是我們相信神靈,倒不如說是我們都想要自己的希望得到一份寄托。”

“而這就是一種寄托吧。”

“那…”沈霓然看了看身上好像也沒什麽重要的東西,她原本就沒怎麽信,正打算作罷,卻突然被燈光下的戒指閃了一下眼。

想著反正最後他也得還給她,就陪他玩玩吧。

她沒有絲毫猶豫,取下無名指上的戒指,緩緩放在他的手心。

她動作利落,舉手投足間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你可以許願了。”齊宴摩挲著手裏冰涼的戒指,喉嚨哽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發澀。

此刻看著戒指,他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要說高興,這好歹還算得上她重要的東西,要說難過…這東西在她眼裏好像也沒那麽重要,這麽輕易就能交付出去。

在他的註視下,沈霓然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握成一個拳。

周圍的所有喧鬧都好像在她閉眼的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都成了無聲的背景。

一分鐘過去,她的手越握越緊。

她潛意識裏依舊是不信神靈的。

以前她許下的願望就從來都沒有實現過,後來她每年的生日,就都只是僅僅裝模作樣地吹滅蠟燭,腦子裏一片空白。

明明她好貪心,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想要。但真正到了該許願的那一刻,她好像突然就變得無欲無求,那一瞬間的空白總是無比準確地卡在那,讓她什麽都來不及想。

可能是因為潛意識裏總覺得反正都不會實現,年年下來就沒了那一份期待。

齊宴站在她身旁靜靜地等待,看著她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將她的面容深深地映入漆黑的瞳仁。

世界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周圍嘈雜的人聲鋪天蓋地的鉆進她的耳朵,沈霓然眉頭擰起,沒一會兒,腦海裏電光火石般閃過最近的種種。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拉著她不停下墜。

有個想法閃的很快,快的讓她抓不住。

大腦裏一片空白,已經磨蹭了很長時間了,她索性不再掙紮,睜開眼睛。

猝不及防撞進一片繾綣之中,那樣的目光太有殺傷力了,她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說道:“好了。”

“那我也許一個願望吧。”齊宴突然抓住她的手向上擡起,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那枚戒指重新套回她的手指。

相比於她的慢慢吞吞,他很快閉眼又很快就睜開。

沈霓然好奇他這麽快許了什麽,隨口問了句。

她本也就隨便問問,沒指望他會說出來。

但出乎意料,齊宴不像尋常那般扭扭捏捏地說什麽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昏黃的燈光灑下一大片,將樹木也染成暗黃色,和著遠處還未完結的音樂,他的聲音很輕,在蕭瑟的風中搖曳,又那麽完整的落入她的耳朵。

他說:

“希望沈霓然,

占得歡愉,

年年今夜。”

沈霓然去上了個洗手間,她邊擦手邊想著她剛剛居然會有一瞬間的心跳加速,果然還是抵不住顏值的誘惑…

她出來的時候避之不及撞上了一個人,兩人都有及時躲避,因此撞上的力道並不重,只算得上是草草擦過。

“抱歉。”想著齊宴還在冷風中等著,她頭也沒擡,慌忙道完歉就準備離開。

“沈霓然?”一道冷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在她心裏揚起一陣風,比這寧城的風還要削骨幾分。

她心裏湧升處一股熟悉的、密密麻麻的抗拒。

訥訥地擡起頭。

“你怎麽在這?”顧凜扯了扯領帶,沒料到在這地方還能碰上她。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她有什麽來這裏的必要。

霎時,他忽然想到這次他來這邊的目的,看了眼她身後不遠處閃爍的燈光,才恍然大悟。

他漆黑的目光打量著她。

她現在怎麽這麽有雅致了?跑這麽遠來看這種詩詞演出?

倒是不像她的性格。

還有,她如今越發大張旗鼓就不怕沈總把她逮回去了?顧凜自嘲一笑。

“關你什麽事。”沈霓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顧凜,她先是楞了一下,下意識緊了緊手指,然後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擺足架子,倨傲地扭過頭就走,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顧凜也沒為她這副極其不待見他的模樣生氣,反而非常淡然地放任她離開。

按照以前他還能像逗貓似的和她玩玩,但今天,想到那邊還在等著他的合資方,他理了理領帶。

剛走幾步,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他回頭望了一眼沈霓然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還就真不是這種附庸風雅的人。

顧凜突然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向對方吩咐了幾句後踏踏的皮鞋聲才徹底消失在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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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1、文中中心湖演出參考張藝謀導演《歸來三峽》

2、“願天上人間,占得歡娛,年年今夜。”摘自北宋詞人柳永《二郎神·炎光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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