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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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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吃吃,該喝喝

無塵島,明月峰。

不見陽光的靜室之中,長俞仙尊一身白衣,姿容清冷,擡眼望了望自己的大弟子:“這次回來沒有給為師帶燒雞嗎?”

許疏樓不答:“師父,我有事想問你。”

長俞給她斟了杯清茶:“講。”

“我做了一個夢,夢中你對我說了一句話,所以我來找你解惑。”

“……”長俞仙尊不語,擡手掐了個法決。

許疏樓盯了盯他的指尖:“……希望您不是在掐算我是不是個瘋子。”

長俞淡淡一笑,如冰雪消融:“我怎麽會這樣形容我的愛徒呢?說吧,你有什麽疑問?”

“師父,”許疏樓摩挲著手中的茶杯,“你很信任你算出來的結果嗎?”

“唔,其實也不大信,”長俞道,“就是個習慣,算出好的我開心,算出壞的我當它不存在。不管算出未來如何,當下總還是要做該做的事的。”

“為什麽不信?”

“其實以前,我倒的確是信的,”長俞回憶道,“當年之所以收你為徒,也是算出了你我有一段師徒緣分。”

“後來呢?”

長俞仙尊的目光渺遠:“後來,你的每一步,都屢屢超出我的預期,尤其是當年你徹底放下仇恨的時候。每次看著你,我都會想,按掐算出來的結果活著,按部就班地成仙,那的確是最輕松的途徑,可這樣活著又有什麽趣味?人並不是為了結局活著的,該享受的是過程。”

“……”

“順應自然是道,身入紅塵也是道,”長俞仙尊動作優雅地執起茶盞,“比起天道,人性才是最不可捉摸的東西,能改變我掐算結果的,從來都是人力,而非天命。難道我算出我將來會成仙,便從此整日吃喝玩樂不顧修煉也一樣能成仙?人生岔路口上,一念之差,就可能造就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何必去迷信測算的結果?”

“……”師尊今日很深奧。

“所以,”長俞仙尊總結,“該吃吃,該喝喝,該修煉就修煉,該休息就休息,想那麽多有的沒的做什麽呢?”

許疏樓點了點頭,深以為然,擡手塞給師尊一只燒雞:“這個您就沒算到吧?”

長俞喜笑顏開,嘴上卻還要說著:“混賬徒弟,為師怎麽會把測算天機之法浪費在燒雞這種小事上?”

滿室馥郁的茶香中很快混進了燒雞的香氣。

“盛無憂……”許疏樓又問道,“師尊,給二師弟提親前,那一日,我看到你在掐算,你算出了什麽?”

“我算出了盛無憂的死亡,”長俞放下燒雞,正色道,“她終會作為凡人逝去。”

許疏樓心下一嘆。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會幹脆利落地拆散他們,阻止宋平再去見她,可是……”長俞仙尊掐了個特別仙氣的手勢,“世事不蓋棺不定論,哪一種選擇是對哪一種又是錯,不到最後一刻誰又說得清呢?就算有朝一日終要抵達我測算出的結局,可過程精彩與否總歸是由他們自己決定的。”

“師尊通透。”

通透的師尊擡頭讚賞地看她一眼:“這次的燒雞不錯,連雞胸肉都不幹不柴,哪家買的?”

“汝州城裏新開的一家鋪子,叫薛記燒雞,他家的酒也不錯。”

“所以酒呢?你路上喝光了?”

“……”

許疏樓捂臉,夢境之中似乎是長俞的態度影響了弟子,而現實中的師尊卻說是她影響了他。

到底是誰改變了誰?這可真是說不清了。

離開靜室時,許疏樓並沒有解決任何疑惑,但心下那點迷茫卻莫名散盡,她不由感嘆,師尊真是很有神棍的氣質,去人間擺個攤子,絕對能搶光所有算命道士的生意。

白柔霜正在外面等她,邊等邊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

許疏樓蹲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看了一會兒,憂愁道:“好像要下雨了,它們在下雨前能不能搬完呀?”

“應當是可以的吧,”白柔霜答道,“我從小到大,還沒見過搬不完家的笨螞蟻。”

兩人就硬生生地在這裏蹲到了下雨,看著螞蟻趕在最後一刻結束搬運,不由為它們歡呼起來。

白柔霜這才想起來要問:“師尊對你說了什麽?”

許疏樓簡略總結:“人定勝天,燒雞不錯。”

白柔霜一頭霧水。

雨越下越大,仿佛瀑布般從天空中流瀉而下,裹著電閃雷鳴,給明月峰換了一道風景。

許疏樓一時興起,在雨中練了一套劍法。

白柔霜坐在檐下,托著腮看那道雨霧中的身影,長劍驟如閃電,舞若風雷,劍氣時不時揚起一道水簾,煞是好看。

這一段輕盈的劍法,楞是讓許疏樓舞出了一股與天爭命的氣勢。

她在這場傾盆大雨中,發洩著夢境中帶出來的郁氣。

———

夜間,許疏樓坐在搖曳的燈火下,摩挲著手上的鏈戒。

它在燈下散著冰藍色的光芒,璀璨而神秘。

在她護送五師弟江顏的大外甥前往屬地赴任的過程中,那能穿梭三千世界的須彌戒和似乎能令她的元神前往夢境世界的手串融合,變成了這一串鏈戒。只是她當時沒有時間仔細研究它的效用。

許疏樓垂眸思考,魔界的事暫時告一段落,修真界各大門派已經向天下修士聲明,魔族要進攻的傳言不過是誤會一場,請大家安心修煉、勿信謠言。

此事暫時平息,許疏樓一時也沒什麽旁的事要去做,從魔界出來後,好生享受了一番人間美食,此時心滿意足,正到了仔細研究這鏈戒的時候了。

出於謹慎,她執筆在桌上留了一張字條,這才向鏈戒中小心地輸入一道靈力,發動了它。

隨著冰藍幽光一閃,許疏樓感受到一陣眩暈感,她本以為自己很快會出現在另一方天地間,卻不想,這一次與以往每次使用須彌戒的情況都不相同。

許疏樓出現在一條幽暗的走廊裏,這裏狹窄逼仄、安靜陰沈,走廊兩側的墻壁上鑲著一扇又一扇雕花的木門,扶桑花雕得十分精致,只是木門已經有些破舊脫漆了。

走廊中十分陰冷,以她的功力,尚能感受到一陣刺骨的冰寒。

有一個幽魂般的女子飄過她身側,她微微一驚,定睛看去,才發現那女子竟生著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許疏樓出聲去喊她,那女子卻充耳不聞,面無表情地繼續前行,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的那一片黑暗中。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她順著女子消失的方向,在走廊裏摸索著走了一段路,但不知是她在不知不覺間走了回頭路,還是這條走廊壓根沒有盡頭,出現在她眼前的總是這樣一截漆黑的走廊和兩側的雕花木門。

許疏樓擡手在其中一扇門上留了個刻痕,開始細心觀察,但除了破舊程度外,她分辨不出這些木門之間有什麽不同。

管它呢?許疏樓擡手去推留下了刻痕的那一扇門,伴著“吱呀”一聲,這扇門竟被她輕易推開,眼前一片白光大盛,許疏樓被卷了進去,跌入這一片白光之中。

刺眼的白光散盡後,許疏樓發現自己站在一處房間裏,這房間布置不算簡陋,但也說不上太好,觀其結構,倒像是大戶人家裏給丫鬟住的那種耳房。

她有些雀躍,畢竟用須彌戒去往的前幾個世界,只有猴子和水母,她本來還在想,這一次使用鏈戒,要是能去一個滿是毛絨絨的世界便算驚喜了,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人跡。

許疏樓大步走到門前,推開了這扇門,打算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卻不想剛到門口,就被人堵了回來,那嬤嬤看著她臉上的喜色,露出個不屑一顧的表情:“姑娘,你這是做什麽去?快些換衣服吧,耽擱了吉時可沒人等你。”

許疏樓盯著眼前人看,嗯,一個鼻子兩只眼,和她那方世界無異。

“快去快去!莫耽擱我的時間。”趁她思索間,那嬤嬤不怎麽客氣地把她請回了房,許疏樓這才註意到床上擺著一件紅色的喜服,她走過去,擡手摸了摸,只覺得料子很普通,樣式也一般,連繡花也不如何精細,似乎即將穿上這件喜服的人並未在上面花費什麽心思。

“換衣服?”許疏樓摸了摸臉,“這個世界人均臉盲?她把我認成了其他人?”

那嬤嬤也不出去,就站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她,許疏樓搞不清情況,看對方這種態度也懶得多說,幹脆把喜服向身上一套,簡單系了個腰帶:“換好了。”

嬤嬤便點點頭:“隨老奴來吧。”

許疏樓愉快地跟著嬤嬤離開了房間,房間外是一處院落,她微微蹙了眉,只覺得這院子給了自己些許熟悉感,卻又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

這個院落比較偏遠,她跟在嬤嬤身後七拐八繞,走了很久才到了目的地。

“等等……”

許疏樓望著眼前布置好的喜堂:“這、這是……”

嬤嬤不耐煩地回頭看她:“這不是你千方百計求來的機會嗎?磨蹭什麽?”

許疏樓站在原地僵硬了片刻,她總算知道那點熟悉感是怎麽來的了。這裏不就是淩霄門嗎?

淩霄門、喜堂、再加上她許疏樓……

她的眼神掃過賓客席,那些人眼裏有著明晃晃的厭惡與鄙夷,她顧不上這個,迅速從人群中找出幾張標志性的、欠砍的臉。

夢中的婚禮?

許疏樓頓時有了個不大好的聯想:“待會兒要是從門口走進來的是陸北辰,我就當場將他砍死。”

她後半句聲音放得輕,嬤嬤只聽清楚了前半句,頓時奚落道:“不是陸門主還能有誰?你為嫁他費盡心機,這時候裝瘋賣傻給誰看呢?”

許疏樓只有一個反應:“我的劍呢?”

她心思百轉,這裏是夢中的婚禮?自己到了這裏,那原本的那個許疏樓呢?

她調動體內靈力,發現其運轉自如,不由沈吟,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如果進入夢境世界,為什麽又是這個時間點?如果能早一點……

一旁桌子上,坐著沈莊和她的六師弟季慈,後者見到她經過,白了她一眼,眼神裏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蔑。

許疏樓特別順手地給了他後腦勺一個巴掌:“小兔崽子瞪誰呢你?”

“……”季慈茫然地擡頭看著她,由於太過驚愕,竟一時忘了說話。

許疏樓長舒了一口氣,管他什麽原因呢?既來之則安之。

她頂著旁人的鄙夷,囂張地環顧四周:“這麽多人啊,大家吃好喝好,待會兒給你們表演個單殺陸北辰助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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