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錚本來還帶著惺忪的臉，頓時清醒, 他疾步走到門口, 看了眼葉飛空蕩蕩的臥室, 眉頭一皺, 快速轉身出門：“小飛……葉飛……”

然而沒有任何回應。

他又吹了聲響亮的口哨，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江晴走到他身邊：“是不是一個人出去了？”

葉錚搖頭, 皺眉道：“他的生活很有規律, 這個時候絕對不會出門, 就算出門也不可能不知會我一聲。”

他折身回到屋內，打開電腦裏的監控，將昨晚開始的視頻調出來。快進了一會兒, 黑色的畫面裏，隱隱出現一個身影。

葉錚停下來，放慢速度。看到畫面中, 漆黑的夜色下, 葉飛從院門走了出去，視頻的時間顯示是淩晨一點。

屋內一片沈默, 江晴屏聲靜氣看向葉錚。他表情沈沈, 那張總是微微翹著的唇, 此時抿成了一條直線, 嚴肅得幾乎冷硬。

過了片刻, 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阿凱，你找個兄弟給我代班，小飛不見了, 我得去找他，你把你家車開過來。”

不過十來分鐘，外面就響起張凱的拍門聲：“錚哥！錚哥！”

葉錚關了電腦，朝江晴道：“走，去找小飛。”

他除了神色有些沈沈之外，看起來仍舊冷靜從容，但江晴知道他內心的恐懼和擔憂，所以剛剛一直沒有說話。

她點點頭，跟上他。

“小飛怎麽不見了？”門一打開，一臉焦灼的張凱就劈裏啪啦問。

葉錚搖頭：“昨晚自己偷偷跑出了門，現在還沒回來。”

“是不是因為他的救助站被拆了？”

葉錚不置可否，從他手中接過車鑰匙，大步朝巷子外面走：“你在海邊這幾條路去仔細打聽一下，問問有誰看到他沒有？我開車轉遠點。”

張凱誒了一聲：“錚哥，你別急！雲澤就這麽大點，小飛不會走丟的。”

葉錚點點頭，沒有說話。

張凱的車子是輛小皮卡，葉錚開車，江晴坐在副駕駛。

雲澤確實就這麽大點，開著車子不過十幾分鐘，就把整個鎮子轉了一圈，可是沒有看到葉飛的影子。

本來冷靜的葉錚，臉上漸漸出現焦灼之色，車內明明開著冷氣，但他的額頭卻開始在流汗。

他眼睛一直盯著沿街，一言不發。

江晴也一直心如擂鼓，忽然想昨日和葉飛去海邊時的場景：“昨天運走木屋的車子，是不是一輛藍色的卡車？”

葉錚點頭。

“昨天和小飛去海灘的時候，和那輛車擦身而過，他回頭盯著看了很久，好像認出來車子上裝得是什麽。”

葉錚忽然將車子停下，轉頭看她，默了幾秒之後，忽然反應過來，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張主任，你昨天請來回收小木屋木材的是哪裏？”

“市裏的舊木材市場？行，我知道，沒事。”

江晴不可思議：“小飛跑去市內的舊木材市場了？”

葉錚：“不知道，但肯定已經不在鎮上，而且是晚上就離開了，不然不可能沒人看到他。”

“那個市場很遠嗎？小飛自己能找到？”

“開車一個小時出頭。他會如果記住車牌，搜到是木材市場的車，會在網上查路線。”

所以說太聰明的自閉癥有時候也不是好事。

葉飛是淩晨偷偷摸摸出得門，肯定是步行。開車一個小時，走路得十來個小時。如果按著路線，這會兒應該快到舊木材市場了。

江晴正思索著，葉錚已經再次啟動車子，飛速開上通往市內的公路。

這一條省道，路況很好，一路暢通。葉錚專心開車，江晴就仔細開著道路兩旁，生怕錯過葉飛的身影。

可一直到進入市內，也沒有看到他們正在尋找的人。

木材市場並不在市中心，車子進了市內不久就到達目的地。

葉錚把車子停在外面，下車匆匆外裏走。他手機裏有葉飛的照片，從第一家檔口就開始問，有沒有見過他弟弟。

這個舊木材市場很大，頗有些雲龍混雜，問了幾家，都是漠然地搖頭。

兩人繼續往裏走，正要再問，忽然聽到隱約有人叫“哥哥”。

葉錚臉色大變，收起手機朝呼叫的方向跑過去。

片刻之後，一幕讓江晴差點驚叫出聲的畫面，出現在她眼前：四個男人正圍在一團，對地上一個人拳打腳踢。

“哥哥！”

“哥哥！”

這夾帶著哭腔的呼喊，江晴再熟悉不過。

她想起葉錚對弟弟說過的話——“哥哥不是說過麽？有人欺負你要叫啊，哥哥們聽到了才能趕來保護你！”

葉飛聽進了哥哥的話，所以被人打的時候就會本能地叫哥哥。可是他不知道，這裏不是海灘，沒有他的哥哥們。

江晴不知道這場群毆持續了多久，也不知道葉飛叫了多少遍“哥哥”，她不敢想象這個自閉癥男孩，在被人欺負後看不到哥哥時的恐懼和絕望。

江晴還未回過神來，葉錚已經怒吼一聲，沖上前將兩個人拎起來甩開。

“操！我們在教訓偷木料的賊，你幹嘛呢？”

葉錚充耳不聞，直接將剩下兩人踹開。

這一下，幾個人都火了，不再理會地上抱著兩塊木料的葉飛，轉而一起來圍攻葉錚。

此時的葉錚額頭青筋直跳，雙眼發紅，他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只有滿腔的憤怒繼續發洩。

這是江晴從來沒有看過的怒氣。

原來他也是會發怒的，而且會如此失控。

暴怒的人隨手抄起一塊木料，下手又快又狠，幾個人還沒圍上來，就被他砸了好幾下。

江晴知道這樣下去肯定會出事，趕緊上前把一臉血的葉飛扶起來，大聲制止：“這是誤會，別打了！這個男孩不是小偷，是自閉癥走丟了。”

謝天謝地，這幾個人並不是什麽地痞流氓，而是木材市場的工人，很容易聽進去了她的話，然後停了手退開。

葉錚將手中的木塊丟掉，幾步上前，走到坐在地上的葉飛身邊。

葉飛撲倒他懷裏：“哥哥！我一直在叫你！”

葉錚雙眼通紅，看著滿臉是血的弟弟，心裏難受得無以覆加，他緊緊將他抱住，一只手輕拍著他的脊背：“對不起，哥哥來遲了，沒事了沒事了，哥哥帶你回家。”

一個工人見狀走上前，試探問：“這到底怎麽回事？”

江晴知道現在的葉錚估計什麽都沒法思考，站起身，指了指葉錚抱著的木塊：“這些木料是從我弟弟的房子拆下的，他不是小偷，只是想找回自己的木屋。”

工人小聲問：“真的是自閉癥？”

江晴點頭。

“難怪，問什麽都不說，抱著木塊就跑！”那人有點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們真得不知道，不然怎麽可能對他動手？”

江晴道：“這些木塊我們買回去了，麻煩你們幫忙裝上車。”

葉飛還在緊緊抱著哥哥哭。

而葉錚終於恢覆了冷靜，稍稍放開他，檢查他身上的傷，好在雖然糊了一臉血，但都是皮外傷，就是走了十個小時，兩只腳已經爛了。

他給他擦了擦臉，將他手中的木料拿過來：“哥哥背你，我們回家。”

葉飛抽噎著趴在他身上。

其實兩個人差不多高，葉飛頂多是骨架小一些，清瘦一點。但葉錚背著他，並不違和，他步履沈穩，一步一步。

像是這樣的事，已經做過很多次。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點心疼，以至於寫得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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