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裏，LT酒店的頂層裏。

雲海昸陪著連景塬回來的，連景塬進門後徑直往屋子裏走，雲海昸在後頭跟著，正要擡手去將燈光打亮，前面傳來了一句“別開燈”。

這一來，使得雲海昸縮回去了手，幸好房間的落地窗前的窗簾未曾全部拉上，一些燈光由外照射而來，若隱若現地能看見連景塬失魂落魄的背影走到了沙發旁，怔忡在佇立在那，雙目聚神地盯著地上的某一處看著，看了好一會，也絲毫沒有要移開目光的打算。

只是，良久後，他才擡目，在黑暗裏望向雲海昸的方向，淡薄地說了聲，“你先回去吧。”

“塬哥……”雲海昸忍不住喊了聲，可是又頓了下來，這時候，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慰藉他，想了好一會，才想到了一個適當的措詞，“別難過自責了。”說完後，便離去。

——

別難過自責了……

呵呵。

連景塬唇邊勾起一勒自嘲不已的邪惡笑容。

他怎麽覺得雲海昸所言的是一句要將他打落十八層地獄的話呢？

他難過自責不是應該的嗎？或則說是活該的。

他剛才站在那處“懷念堂”的龕位前，看著那上面三個字和日期，瑾之子，要不是雲海昸在旁扶撐住了他，他早已腳軟地攤地上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

原本只是以為華十瑾只不過瞞住他做了個小手術，不巧被擔心伍思又搞事情的雲海昸追蹤查到了，雲海昸還給他尋來了華十瑾手術的所有記錄，而他找上伍思不過是想知道華十瑾的身體狀況，雖說雲海昸說這個小手術幾乎為零風險，不過他還是想親口聽聽伍思說下事情來由。

萬萬想不到的，原來在華十瑾那裏，藏著這麽大一件事。

到底是什麽給予了她這麽大的勇氣再次接受了他，又是什麽讓她一直堅強了下來，或許，真如伍思所說的“女人真強大起來，你決然意料不到”。

兩年前，他推到的她，就在這房間裏。

那個未成形的胎兒也就是在這裏被他這個準爸爸所毀了的，連景塬低首看看自己的雙手，目光呆滯看了會，而後竟然笑了起來，可是這笑容卻苦得他眼角便落出了眼淚來。

對不起啊……

無論是對華十瑾，還是對那胎兒，他真的罪該萬死。

難怪華十瑾在看到他手機上關於小墨過生日的照片之時，那神情落寞得讓人擔憂，原來小墨的生日便是他們孩子的忌日，她忍著表現得那般的平靜，現在回想，他都替她感到千針刺在心上作痛著。

也難怪那天回來路上，提到要回來這裏取結婚證的時候，她真個人都是恍惚飄然的，他那時候真的是揭開她的傷疤在狠狠地撒鹽了吧？

小十瑾啊小十瑾，為什麽承受了這麽這麽的多，都未曾對他訴說過一句，甚至還處處為他著想。

下午的時候，伍思也說過了一句“十瑾她呢，說過，這事最好能瞞你一輩子，與其讓你一起來承受這痛苦，還不如就讓她自己獨自來背著這罪責。”

看，多懂事的小十瑾，這就是她啊。

而他卻曾經一次又一次將她傷害的不堪入目，她到底有多痛，而又對他有多絕望。

正當連景塬在這裏，默默念著自己的千萬罪惡的時候，衣兜裏的手機“叮咚”一聲，有新信息。

恍惚著的他並無多餘的心緒去掏出手機來，可轉瞬一想到可能是小十瑾找他，他又神色慌張了好幾秒後，伸手去掏出手機，在看見屏幕上所顯示的聯系人為“伍思”的時候，他眸底滿是失落。

他打開手機屏幕的密碼，點開短信來看。

“晚上，十瑾不易吹風，建議還是不要視頻對話，免得她騰來騰去，對恢覆身體不好。”

看完了的他，頓然心上勒住勒住地疼痛，她遠在那個陌生的醫院裏正躺著呢，為了瞞住他，這幾天來，還要折騰著換裝到外面另找地方，來與他視頻，以此來避開他的懷疑，她用心良苦的辛苦，他懵然不知！

“好。”

他給伍思回了一個字，因為他再也說不出多餘的話語。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再也沒資格對她噓寒問暖了。

忽然地，他又會想到前不久的一幕，那便是華十瑾對他說“連景塬，要不我們生個孩子，可好？”之時的場景，他感到激動萬分的一刻，她該是有要提起多大的勇氣，才坦然地對他說出了這麽一句。

如果，能重頭再來一次，他不會點頭說好，他會對她說“小十瑾，我們還年輕，不急的，一切都不急的。只要你好好的”。

只要她好好的……

——

而在私家醫院那邊，伍思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已經見到華十瑾下床了，走到衣櫃前，開始挑選衣服，還邊嘟嘟小嘴自言自語地說話，“穿什麽好呢？這個？不行，前幾天穿了。這個？哎呀，又不行，這太低胸了，這些衣服真是……”每次一到挑衣服，華十瑾就開始有點兒頭隱隱發麻，本就沒帶幾套衣服出來，還要各種配搭，畢竟又不是真的在旅游。

“挑那麽好，萬一連少來個沒空，你不就得落空了？”伍思看似不經意地在後頭雙手臂交叉著，倚在衛生間的門框上，看前面正選擇困難癥發作的華十瑾，微微帶了些笑意，說了聲。

“應該不會吧？”華十瑾手中拿著一條裙子，回眸回應伍思的話，“他那個人特別準時，這幾天都是，來來來，幫我挑選挑選，要不然一會沒趕上出去找個好地方，讓他起疑就不好了。”

“裙子不適合你，容易著涼。”伍思無奈著神情走過去，心底詛咒了兩聲連景塬，怎麽還不給華十瑾來信息取消視頻的約定。

“褲子？”華十瑾拿出來一條褲子，淺淺皺了點眉頭，“可是這褲腰有點兒緊，我傷口痛，怎麽辦？”說完後，手上捏著褲子在那裏一臉的苦惱。

“那這個？”伍思幫華十瑾挑來一條長直腳踝的毛衣連衣裙，建議著。

“不行不行。”華十瑾連連搖頭，“你不記得了嗎？這個前天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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