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麽瘦弱，她的背影早已牢記在心。

連景塬只需一眼便肯定邊上那個是華十瑾，她站著側靠在墻面，曾經及腰的長發已經短至及肩，一抹可惜從連景塬眸底浮出來。

他緩慢地走過去，腳步聲放得特別輕，生怕會驚嚇到她。

然而，當他靠得夠近的時候，他聞到了一絲讓他緊皺了下眉間的味道，再往前幾步，看到的那一幕，令他啞口無聲。

——

她在抽煙。

沒錯，的確是華十瑾。

她那纖細蒼白的手，用食指和中指夾帶著一根細長的香煙，是女人專用的那款，嫻熟地將香煙往無血色的小嘴裏放，淺淺地吸了一口，而後輕輕地吐出來，瞬時間，淡淡的煙霧纏繞在她整張臉上，距離不遠，卻令連景塬看得不是很真切。

似乎感覺到有目光投射而來，華十瑾慢慢地扭轉了頭，不看還好，一看便將自己給著迷了。

透過蒙蒙的煙霧，她也迷亂了心智，竟看到了一個他。

倏然，華十瑾唇瓣往兩邊揚了下，給自己來了一記自嘲，他怎麽可能會在這裏呢？

她笑？

確實很苦的笑。

連景塬向著她邁出兩步，魁梧的身影一下子遮蓋住她那嬌小的身子。

剛以為自己在幻想的華十瑾是低了下頭，可這下，這男人的身影和氣息相交著籠罩而來，讓她不得不重視起來，心底一驚，該不會自己幻覺加深，病情給加重了吧？

她眸色滿是沈重，擡起眸來，望著高自己一個頭有多的連景塬，盈盈的雙眼裏十分不自然地閃出一絲神奇。

唉。真的越是幻想，越是真實。

夢幻和現實傻傻分不清。

連呼吸聲都那麽的清晰，不由地令得華十瑾夾著香煙的手顫抖了起來。

“連景塬……”

華十瑾細細聲地輕呼一下，而後閉上雙眼。

嗯。足夠了。

即便他只是一抹稍瞬即逝的幻覺，也足矣了。

因為，也有這樣，他才會有可能出現在她面前。

可是可是——

忽然，她夾著香煙的手被真真切切地端了起來，手中的香煙被粗魯的奪走，就在她要睜開雙眸的時刻，耳邊響起了一記責罵聲。

“華十瑾。膽子真是越長越大了。”

這責罵聲，多麽的熟悉。

曾經，她百聽不厭，只可惜後來再也聽不到罷了。

這會，又回來了。

不不，眼前的人決然不是他，或許，只是真實的一個人，卻被她幻想成了連景塬。

華十瑾緩慢地重新掀開眼皮，眼睫毛都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幾分，濃濃的哀愁湧了上來，只要她一擡眸，那人便不會是他了。

她情願她的幻覺是加深了，病情是加重了。

如此一來，連景塬便可在任何人身上無時無刻出現。

“華十瑾。”

這一聲，柔柔的，不再是生硬的責罵，摻和了一絲絲的無奈。

華十瑾仰了下小腦瓜，擡起雙眸，重新要去看清楚眼前的人。

可是，這一瞬，那身影早已比她快一步，一只暖和的手端起了她的下頜，不再多說一言，直接用溫熱的雙唇覆在了她的雙唇上。

接下來，便是一場難以分離的纏繞。

——

真的！

被吻了許久許久，華十瑾甚至還一只手主動地環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只無法動彈的手也在蠢蠢欲動著。

她瞪大雙目，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正吻住她，臉孔被無限放大著的人，真的是連景塬。

他！他！他！

“專心。”連景塬稍作中場歇一秒，說完後，加深了這個吻。

不！不！不！

已經完完全全清醒的華十瑾哪有繼續被他占便宜的可能，手從他的脖子出滑下來，一個發狠地就著擁吻著的姿勢往連景塬的唇咬下一口，猝不防地再給他去了一記狠狠的推開。

前一秒還沈浸在甜美中的連景塬怎麽也想不到這一秒受到了雙重打擊！

他痛得不得不松開華十瑾，往後踉蹌了好幾步，唇瓣肯定已經被咬破了皮，血腥味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血絲從唇瓣上滲出來，他不在乎。

更嚴重的是華十瑾推開他的時候，力度極其的大，恰好將力氣推在他受傷的肩膀上，此時，病服下，包紮好的傷口被粗魯地拉扯開，血正在一點一點地往外滲，應該不一會，便能滲出到病服上了。

華十瑾，你究竟在幹什麽？

這是一句他很想問出來的話，可是想想自己也有錯在先，的確不該隨便不問便親吻她。

但情不自禁沒有錯吧？！

“你，你……”華十瑾圓碌碌的雙目仍是難以置信，連景塬就在她面前。

一句“你怎麽會在這兒”吞吞吐吐了好半響，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

頓然，華十瑾撒腿跑了，跑得特別的快！

既然不敢面對，那還有另一個選擇——逃跑！

華十瑾已經跑出好一段距離，連景塬才回神過來。

扭過頭去凝視住她的跑離的背影，她跑什麽呢？

連景塬悶聲忍著肩膀上的痛，低首看了眼，血已經滲出了，不過他能忍，追人要緊。

他瞥了眼地面，剛才華十瑾站著的地方，至少留下了五個煙頭，這說明她不是普普通通地抽煙，而是上了癮。

該死的！

華十瑾，這兩年你到底都在幹了些啥！

竟然給他抽起了煙，曾經她最不喜的東西，現在卻如此沈迷了。

不再做過多的想法，連景塬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露天花園出口走去。

——

是他。

真的是他。

華十瑾跑著回到病房，上鎖！

然後迅速地上床，只能單手活動的她艱難地拉上被子，將自己整個人蓋住，悶在被窩裏。

不一會，一陣熱汗不滿了後背，手心裏也是被汗水濕潤了。

她慢慢地開始理智回想，他好似也是穿著病服的！

啊？！

他怎麽了？

再認真想，她想起來了……

她轉身離開的那一瞬，一抹紅闖入她的眼簾。

對了對了，是他的肩膀！

她敢肯定，他的肩膀在滲血！

華十瑾動了下自己的手，是自己將他推開，導致肩膀滲血的！

他受傷了……

不容華十瑾再多想，她自己已經將被子再度掀開，迅速下床，吸著拖鞋，噔噔噔，往外跑去，毫不猶豫地打開了病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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