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得知安然失蹤時，季軒茗並沒有多少感覺。唯一的反應也只是叫了個人隨便找找，因為他知道不管自己對安然做了什麽，這個人一定不會離開他，一定會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過來，一直都是這樣的。

然而，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當手下的人多次尋找未果後，季軒茗才終於嘗到了失去某樣東西的滋味。為此他不惜加大人手，差點將酒店翻了個底朝天，甚至還和蘇慕瑾吵了一架，最後被趕來的父親強行帶回了公司。

半路上他又和蘇慕瑾發生了爭吵，蘇慕瑾怒氣沖沖地質問他，聲嘶力竭，幾度落淚。季軒茗第一反應卻不是心疼，而是從未有過的厭惡。

他不知道為什麽才過幾年，自己溫柔聽話的愛人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潑婦模樣。明明還是那副皮囊，底下的人卻像被掉了個包，變得完全不同。

安然就不會這樣，他永遠只會順從自己，對自己微笑，心甘情願地把一切都交給自己……而不像現在的蘇慕瑾，只會大吼大叫。

季軒茗不耐煩地讓人送走了蘇慕瑾，安然尚未找到，他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沒有時間浪費在和蘇慕瑾的爭吵上。

他回到公司，焦慮地等待手下匯報安然的行蹤。一想到之後有可能再也見不到青年，再也沒有一個沈默地守在自己身邊的身影，他的心就泛起一陣尖銳的疼痛，仿佛被人用小刀狠狠地挖空了一大塊。

因此，當安然慘白著臉色對他露出那個笑容時，季軒茗第一反應是緊緊抱住他，再也不允許這個人離開自己的視線之外。

他也的確這麽做了，直到一手將昏倒過去的安然攬進懷中後，他才驚覺對方的體溫明顯高得不正常，居然還在發燒。

他不知道安然經歷了什麽，但他很清楚安然是為了自己才回來的，拖著這具病重的身體趕回來，只是為了見自己一面，讓自己不要擔心……

“安排車子，我要帶他去醫院！”

“少，少爺……”

旁邊的董浩為難道，“要是讓表哥知道了——”

季軒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董浩立刻噤聲，低下頭飛快地跑去開車了。

季軒茗抱著懷中的人坐進了轎車後座，在路上接到了蘇慕瑾的電話。

“你在哪裏？”

那頭的蘇慕瑾聲音平靜，聽不出半點怒氣。

季軒茗淡淡道：“送安然去醫院。”

“……是嗎，那安先生的身體還好嗎？”

“你想聽到什麽回答？順心的，還是不順心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慕瑾皺眉道，“我只是想關心一下安先生。”

“你關心得太多了，”

季軒茗道，“在家裏休息吧，今天就不用過來陪我了。”

“……好，”

蘇慕瑾的聲音低了一點，“那你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之後再說吧，我要陪安然。”

“……好，再見。”

電話掛斷，別墅裏，蘇慕瑾努力維持的表情終於被打破，他的面龐扭曲了一下，將手機狠狠砸到了地上。

“別生氣。”

有個人站在他身後，親昵地按了按他的肩膀。

“這世上有哪個男人不是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你不也是嗎？”

“我不甘心！”

蘇慕瑾咬牙切齒，“我不甘心！！”

“知道你不甘心，好了，別生氣了。”

那人笑著，低頭親了親蘇慕瑾的臉，“反正你從季軒茗那裏得到的夠多了……來，把那些東西給我吧，我幫你報覆他，然後把你的位置搶回來。”

——

醫院裏，躺在雪白床單上的青年靜靜地睜開了眼。

輸液瓶中的藥水一點點滴落，安然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針頭，嫌棄地嘖了一聲。

【我最討厭生病了，】

他從床上坐起，道，【剛才的對話是怎麽回事，好吵。】

【是蘇慕瑾和另一個人，】

系統道，【劇情自動推送。】

安然哦了一聲：【季軒茗的好感度呢？】

【惡意值：30%，好感度：42%】

系統道，【一下子升了這麽多，你這波值了。】

安然嗤笑：【差得遠了。】

季軒茗推門進來時，看見的就是安然轉過臉，對自己露出一個笑容的模樣。

“少爺。”

午後燦金色的陽光灑落，為青年的身影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他的笑容也沐浴在光下，格外地溫柔與美好。

季軒茗眸光一動，幾步走過去，撫摸他的臉龐。

【好感度：50%】

“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好多了，”

安然溫聲道，“謝謝少爺。”

季軒茗皺起眉頭：“你之前去哪了？為什麽不和我說？”

安然臉色微微一變。

那些羞辱的回憶再次不受控制地湧出，他勉強笑了一下，低下了頭。

“抱歉，是我的過失。”

他藏在被褥下的五指攥緊，微微顫抖，“我昨天……喝多了酒，在房間休息時著涼了，很晚才起來。”

季軒茗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只是隨口道：“既然這樣，下次就不準你再喝酒了。”

安然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季軒茗低頭看他，道：“怎麽看起來這麽緊張？”

“……沒有，”

安然避開他的眼神，猶豫了一下道，“我只是……只是很久沒有和少爺單獨相處過了。”

“哦？那就是想我了？”

季軒茗的手掌貼上安然後頸，緩緩摩挲，“今晚在房間裏等我。”

他的掌心若有若無地向下摸索，安然卻受驚般甩開他的手，後背撞到了床板。

季軒茗楞了一下，神色隨之冷了下來：“怎麽？”

“我……”

安然咬了咬下唇，竭力將自己的恐懼的情緒壓下，輕聲道，“蘇先生會生氣的。”

提到蘇慕瑾，季軒茗冷冷笑了一聲：“生氣又怎麽樣，他不如你懂事。”

安然垂下眼睫：“是，我是您的下屬。”

“既然知道這個，那就該乖乖聽話。”

季軒茗道，“剛才的話，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

“……對不起，少爺。”

安然沈默幾秒，搖了搖頭。

伴隨著他這句話，病房內的氣氛陡然凝固了。

季軒茗居高臨下地盯著安然看了幾秒，漠然道：“那你就在這待著吧。”

他說完，拎起大衣掛在自己手臂上，邁著大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厭惡值：40%】

系統道：【你是打算先刷滿厭惡值？】

【剛剛給人戴了綠帽子，不想被發現難道不是正常的？】

安然微微笑道，【等蘇慕瑾陷害我的時候，季軒茗也肯定會聯想到我這時的不對勁——幫那個白月光一把咯。】

當天下午，安然就辦理了出院手續，獨自回到家中。

第二天他照常去公司上班，卻得知自己已經被放了整整三個月的“病假”——相當於被季軒茗以另一種形式放逐了。

“少爺說你不用再來了，你還來做什麽？”

董浩攔在他面前，滿臉嘲諷，“討人嫌嗎？”

“……”

安然沈默幾秒，道，“請讓我和少爺見一面，至少讓我問清原因。”

董浩冷笑：“你見不著他了，明天是我表哥生日，少爺為了哄他高興，一早就訂了巴黎的航班，帶表哥過二人世界去了。”

安然怔住了。

明天……也是他的生日。

在蘇慕瑾回來之前，季軒茗也曾承諾過他，會為了他慶祝生日。

“你以為表哥和少爺鬧點小矛盾，你就有機會勾引少爺了？”

董浩看著安然的表情，越說越得意，“嘁，你不就是一個冒牌貨，仗著一張和我表哥差不多的臉才爬上了少爺的床。可惜冒牌貨就是冒牌貨，現在正主回來了，你也就成了少爺隨手不要的垃圾了。”

他故意擡高了聲音，整條走廊上都回蕩著那尖銳的諷刺。路過的公司職員也有不少停下了腳步，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對安然指指點點。

一時間各種或輕蔑或厭惡的視線交織匯在安然一人身上，周圍滿是充斥著惡意的議論聲。他的臉色蒼白，幾次想張口說些什麽，卻始終沒能說出來。

“勸你識相點，不要再出來丟人現眼了。”

董浩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拽近了身前，“少爺已經是表哥的了，至於你嘛——”

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不懷好意道：“趁早滾出公司，要不然就再找個願意包養你的老男人，張開雙腿讓他艹啊。”

安然：“你——”

下一秒，他被猛的推開，後背撞上堅硬的墻面，疼的他彎下了腰。

董浩拍拍手，不屑道：“臟了我的手——保安，把這個人趕出去，不準他再踏進公司一步！”

“……不需要，”

安然慢慢直起上半身，對上了他的視線，“不需要你趕，我自己來到這裏，也會自己離開。”

金絲眼鏡下，墨色眼眸一片寒涼。

董浩一驚，直到安然轉身收回目光，他才發現自己居然在那雙眼睛的註視下……不受控制地生出了一份恐懼。

季軒茗為了給蘇慕瑾慶祝生日，帶他去了巴黎。而就在同一天，安然被趕出了季氏公司。

任務進度被迫中斷，他卻完全不在意，高高興興地回了家，然後窩在沙發上打了一整天的游戲。

系統對此表示：【……】

它道：【我以為，就算主攻略對象跑了，你還有副攻略對象。】

【不要，】

安然含著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道：【明天可是我生日啊，難道我不能浪嗎？】

【原主的生日關你什麽事。】

系統道，【等你做完任務，你可以想就怎麽浪就怎麽浪。】

安然嚼碎了棒棒糖，慢悠悠道：【可是我還沒有過過生日呢——小系統，如果你願意給我慶生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系統想了想，沒有吭聲。

安然也不在意，繼續打他的游戲。幾小時後游戲通關，他把手柄一丟，上床睡覺去了。

——然後他就在深夜十二點被系統在耳邊循環播放的生日歌吵醒了。

安然：“……”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系統機械地唱完最後一個調，道，【開心嗎？】

【開心，開心。】

安然打了個哈欠，敷衍地拍了兩下手，【小系統，恕我直言，只有你這種傻子才會在大半夜——】

嘭！

窗外，一束煙花筆直地攀至高空，璀璨的光星四下散落，在夜色中鋪開五彩繽紛的華美幕布。

安然楞了下，轉頭看向窗外——無數煙花接連綻放，色彩照亮黑暗的室內，最後匯聚成一串獨特的符號。

安然：“那是什麽？”

“我們系統的語言，表達最美好的祝願。”

煙花聲中，系統低聲道，“生日快樂，親愛的宿主。”

“……”

安然沈默一會，微微地笑了起來。

“謝謝，親愛的小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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