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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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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館回來第二天白嵐就匆匆忙忙去外地出差了。陳氏是做中藥起家的,陳天源一直想把業務往西藥方向發展,卻在轉型關鍵時期意外逝世,之後一兩年公司又一直處於疏於管理的狀態,白嵐接手的時候已經在走下坡路了。這次南方幾位大區代理突然聯合起來發難,他不得不親自趕去處理。

原定一個禮拜的行程,緊趕慢趕在第六天提前完成了。白嵐回酒店的路上就有點歸心似箭,他給陳諾白打了個電話,一開始陳諾白沒接,好幾遍才撥通。白嵐有點奇怪:“哥?你在幹什麽啊?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陳諾白最近嘴甜得像塗了蜜:“我在想阿嵐啊!”白嵐心中微微一動:“老實說跟誰學的……”“唐老師說這樣說你會開心!”陳諾白頓了頓,“阿嵐你什麽時候才回來呀?我好想你!”“明天啊,明天下午,然後我們出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麽?”白嵐笑著問。陳諾白立馬接道:“披薩!要加好多好多芝士!”“好,那你在家要聽梁叔話,乖乖等我回去。”白嵐話剛說完,陳諾白就對著話筒特響亮地啾了一口,白嵐被他這一下撩得耳根都紅透了。掛了電話,他讓助理查一下最近一趟回A市的航班,越快越好,他想給陳諾白一個驚喜。

落地是晚上九點多了,再從機場趕回去,到家已經十點半了。從樓下望上去,燈是關著的,已經睡了嗎?白嵐輕手輕腳地開門,上樓,推開主臥的房門。月光透過紗質窗簾淡淡映進來,只見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上沒有人。白嵐腦子裏嗡的一聲,懵了一會兒,聲音有些發顫:“哥?”他不死心地走出房門,打開家裏所有大大小小的燈,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找,——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

他回到臥室,給陳諾白撥過去。“餵?”這次陳諾白接得很快,聲音沙沙啞啞的,很像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吵醒的那種聲音。白嵐呼吸一滯,喉嚨裏像堵了一大團東西一樣說不出話。陳諾白那邊又連著餵了好幾聲,白嵐才澀澀開口:“哥……”“阿嵐怎麽這麽晚打電話回來!我都已經睡著啦!”陳諾白很自然地接上去。白嵐艱難地吞咽了兩下:“你……睡了,在家?”“我當然在家裏呀。”陳諾白嘿嘿傻笑,“其實我剛剛夢見和阿嵐一起吃披薩!”白嵐強顏歡笑,小聲地茫茫然附和道:“是嗎?我也,快睡了,睡前想給你,打個電話。”陳諾白軟著聲撒嬌:“我好想你啊,你快回來吧。快點到明天吧!我要點最大最大的披薩!”白嵐語無倫次地應了兩聲,掛斷電話的時候手都在抖。

渾身上下的力氣都好像被抽幹了,他靠著墻滑坐在地板上,只覺得頭痛欲裂,腦子裏亂成一團,什麽都想不清楚。手機一直在響,過了好久他才默默接起來,是任舒爾打來的。實話說現在這個時間點已經挺晚的了,但是任大小姐本身挺愛玩,她的夜生活可能才剛剛開始。任舒爾的意思是快到中秋了,過幾天把兩家人一起約出來好好做個飯局,讓他定個時間。白嵐沈默了一會兒,突然很輕地說:“姐姐,出來喝酒嗎?”

陳諾白淩晨回到家,剛洗完澡出來,忽然聽到門外傳來窸窸窣窣鑰匙捅鎖眼的聲音。他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到玄關的地方,第一反應是梁叔忘拿東西了:“梁叔嗎?”門虛虛推開一條縫,氤氤氳氳的路燈光從縫隙裏透進來,陳諾白瞇了瞇眼睛,看到了任舒爾和她身邊的白嵐。白嵐喝酒不上臉,但是眼神迷迷蒙蒙的,明顯已經醉得不行了,靠在任舒爾身上,溫熱的鼻息全拂在任舒爾修長白皙的脖頸上。

任舒爾沒料到一開門會和陳諾白直接對上,眼神不自然地閃了閃:“我先聲明我可啥也沒幹,是他喊我出去喝酒的。結果還沒喝幾口自己就先倒了,這不是坑我嘛,哪有男的一喝酒就半死不活的還要女的架回家。”陳諾白僵在原地直直看著她,沒有說話,任舒爾瞬間有些尷尬:“算了,反正人我已經送到了,後面的事我就不管了。”她本來都轉身走了,猶豫了一下又退回來,神情難得的認真起來,前言不搭後語地冒出來一句:“陳諾,你如果……如果哪天不想要他了,給我吧。”

想到剛剛在車上,白嵐一直嚷嚷著要去城中心買披薩,任舒爾都快被他煩死了:“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鐘了,哪裏有披薩吃啊?!睜開眼睛看看除了夜店還有什麽店是開門的?!”白嵐特聽話,真的扒在窗口看了一會兒,然後扭過頭很認真地說:“可是我哥說想吃披薩,要大號的,很多很多芝士的那種。姐姐,哪裏有賣啊?”任舒爾一腳剎車停在紅燈面前,冷下臉罵他:“大半夜的發什麽酒瘋啊!神經……”

沒想到十幾二十年過去,烹飪課後的那些戲言好像成真了。“哎,我和你說這個幹什麽,你又聽不懂。”任舒爾甩了甩車鑰匙,微微嘆了口氣,“行了,我走了。”咚咚的高跟鞋聲漸行漸遠,室內忽然安靜得有些肅然,連彼此一進一退的呼吸都好像在互相試探。

白嵐頭疼死了,胃裏也不太舒服,抓著門把手半靠在鞋櫃上:“哥,我沒有買到披薩。”“阿嵐,這裏不是我們兩個人的家嗎?為什麽要帶別人回來?”陳諾白語氣漸冷,臉色更是像覆了一層寒霜,“你不是說人在深圳明天回來嗎?這麽迫不及待回來找未婚妻一天都等不了了是嗎?”白嵐暈暈乎乎的,弄不清楚他在說什麽,但是能感覺到他好像有點不開心,軟聲說道:“哥你不要生氣,我自己做給你吃好不好?”

陳諾白每次耍小脾氣的時候,就喜歡白嵐把他抱腿上邊親邊哄。白嵐撐著墻站起來,動作溫柔地摸了摸陳諾白的臉頰,然後親吻他的額頭、眉梢、眼角,順著鼻梁往下,含住他有些幹燥的下唇。兩個人分開一個禮拜,陳諾白又剛洗完澡,身體十分敏感,白嵐只淺淺吻他兩下他就有些動情,追著白嵐毫無章法地吻回去。

有那麽幾秒鐘,陳諾白腦海中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理智全都熔斷了。他多希望白嵐不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也不要是他家的什麽下屬什麽傭人,他們之間不要隔了這麽多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不要吵架,不要冷戰,——也不要分離。

兩個人一路吻到客廳,陳諾白腦中神經猛地一下繃緊了。他摟住白嵐的脖頸,將他往前引了幾步,然後軟身仰倒在身後的玻璃茶幾上。白嵐被他這個危險動作嚇了一跳,怕他磕到腦袋,連忙伸手托住他的後腦。陳諾白笑了一下,一只手摟住他吻得更深,另一只手偷偷伸下去把自己身下壓著的、剛從公司拿回來的一疊文件和材料抽出來,輕輕扔到地板上,再推進沙發下面的縫隙裏。

白嵐飲過酒,身上好像藏了一大團火,熱意透過襯衫、透過西裝、再透過陳諾白松松垮垮的浴袍一路燒到心口。而背後的玻璃則是沁進骨頭裏的涼,比起柔軟的雪,更像臥在一片堅冰上。熱意讓陳諾白沈淪再沈淪,寒意又讓他無比清明,他仿佛要就此被生生撕成兩半。

白嵐去解陳諾白的浴袍帶子,好像拆封一件珍貴的禮物,眼神迷離地叫他:“哥,陳諾白……”白嵐的膝蓋頂進陳諾白雙腿之間,只見陳諾白那裏已經鼓了起來,隆起一座形狀誇張的小山包。他渾身上下只剩下這麽一條遮羞布一樣的黑色子彈頭內褲,白嵐倒是西裝革履、一絲不茍,連鏡片都亮得發光,看上去從容又冷靜,矜貴又自持。細細想來他與白嵐竟然沒有一次真正的“坦誠相對”過,而在過去所有那些讓他意亂情迷的時刻裏,白嵐的“反應”都不過是四個字:無動於衷。陳諾白心中湧起一種無可逃遁的羞恥和哀傷,在白嵐眼裏他到底算什麽東西?可笑的小醜?還是……可憐的玩物?

陳諾白深深地看著白嵐,眼中閃過怨、恨、憤、惱種種情緒,最後只瞪著天花板心如死灰地啞聲問他:“白嵐,這麽多年你對我有過一句真話嗎?”

——沒有回答,說出這句話他就知道不會有回答。如果白嵐是清醒的,他可能根本不會問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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