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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陰謀[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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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陰謀 [VIP]

“哎呀, 我苦命的兒啊!娘可終於找著你了呀!”

“渾說什麽,分明是我家走失的女兒。”

“也不瞧瞧自己才多大,生得出這般大的女兒來?”

約莫來了有十餘對夫妻, 皆是這段日子裏, 楚山潯著人篩檢排摸過的。根據福大娘回憶的地點, 也不敢少漏了,便這麽一窩蜂地都來認親來了。

福桃兒也是好性, 被這些人圍著叫女兒,只是客氣地退後半步, 再一一掃了圈過去。她想了想,張口問了句:“既然如此, 可能說出當日我被人收養時,是穿的何衣,或者有什麽特別的事情。”

這一句說下去,反倒如巨石入湖一般,激起了千層浪。眾人沒一個後退的,有說穿綢的, 也有說扔在籃子裏, 還有說流民搶去的……

其實尋親這一樁事,福桃兒並不報什麽希望, 也就沒有同楚山潯多透露。庚巳之亂,流血成河。當日老爹是在城郊的一條河旁,撿到了放在木盆中的她,只是推測著流向方位, 才基本斷定是在京城罷了。

揮退了一眾想來攀關系的人, 對著面色愧疚的他, 福桃兒將尋親可能用到的細節一一敘述, 末了又補了句:“京郊民眾何止百萬,他們是否還在人世也未可知。子歸,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還是不要勞動底下人了。”

“無妨。”楚山潯安撫著拉過她的手,思量了片刻:“等我知會戶部一聲,過兩日,將你所說的特征都寫下來,讓他們去,排查一段時日再看。”

看著她感激動容的神色,楚山潯心口一暖。其實他也有私心,先前偷偷派人做這事時,並不十分用心。雖說不太可能,可他實在不願再冒任何失去她的風險了。萬一福桃兒的出身並不低賤,且爹娘家族俱在,那兩人的位置恐怕就不像現下這般了。

就這麽找了好幾日,連蕭元洲都驚動了,為此,他旁敲側擊地去問了自己的嫡母。好在臨澤公主當年親眼見著女兒被流民丟入河中,一心只以為絕無生路。而庚巳之亂,京中變故之家頗多,那戶部的查了半日,也絲毫沒有結果。

聖人令他監督東南錢糧,蕭元洲靠在桌案後看奏報,兩指揉了揉自己的面頰,忽的笑了聲,朝底下人吩咐:“耿忠,先前來與阿笙交好的那位章夫人,叫什麽來著?”

阿笙是他唯一的侍妾,如今已經被打發去了外宅裏。

本是在說東南錢糧之事,耿忠被他這麽一問,差點沒回過神來,想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地回報:“那是楚少保的庶四姐,主人可是要讓阿笙去傳遞什麽?”

指節敲擊桌案,蕭元洲忖了下,闔目自語似地嘆了聲:“子歸,懷璧其罪,莫怪我不念舊情了。”

說罷,提筆三兩下寫了封密信,遞了過去:“去,叫她閱後即焚。”

正被瓊華氣得三魂不在的楚玉音,在意外接到靖遠侯侍妾的密信時,看了一眼,當即哼笑著起身,吩咐管事的:“備轎,本夫人去城東拜訪弟妹去。”快到門口時,想到了什麽,回身又說了句:“對了,告訴大哥,靖遠侯有意交好,讓他今夜務必過來一趟,我細與他說。”

等她到城郊楚府時,楚山潯剛好同福桃兒畫好了眉,這一回,卻是流暢自然,將人都襯得好看了三分。他恰要出城去見一些礦主,便有仆從來報,四小姐過府來探望。

知道自己這位四姐的秉性脾氣,他蹙眉看了眼鏡子前的女子。

“怕什麽,她還能吃了我不成。快去吧,莫耽擱了事。”

知道他意欲聯絡楚家舊人,福桃兒如今勉強也算是這府裏的女主人了。她不去見客的話,實在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四姐脾氣不好,你也不要委屈了。她若是說了什麽不該的,你自不要退讓,等我回來說與章家。”

因是與礦主商談器械軍備的材料,是十萬火急的軍務大事,楚山潯交代了完,料想也出不了什麽事端,也就徑自出了府。

端坐在會客的主位上,福桃兒穿戴得體,妝容淡雅,雖說不上美,卻是氣度怡然。對著楚玉音的討好側問,她皆是含笑一一應對化解。

“你還不知道吧。”對著她,縱然知道今非昔比,楚玉音尤是不願尊稱,她露齒粲然一笑,進入了正題,“原本和潯哥兒定親的聶家,上個月榮升了督察禦史。哎,可憐小霜妹子,都年過二十一了,還沒許人呢。”

這倒是讓福桃兒有些詫異,可在看到了楚玉音得色的眼神後,她有些明白過來。說實話,這四小姐雖則一向有些小聰明,卻實在不是個深謀遠慮的人。這樣的人,連情勢地位都分不清楚,到了今日,竟還不依不饒地要來欺壓自己,實在是可笑可悲。

難得來了些氣性,福桃兒也懶得與她這樣的人多轉圈子。想了想,便不疾不徐地和了句:“四姐,接下去,你該是要說,聶姑娘鐘情多年,一直等著他。希望我能賢良無妒,主動去她家下聘迎作平妻吧。”

被說中了心思,楚玉音張了張嘴,只是不忿地笑了笑。

剛要順著說下去,卻又被福桃兒給搶了話去:“你還想說,倘若我死也不肯接受,那便要背上妒婦的名聲。到時五房的子嗣單薄,也是對不起楚家的列祖列宗了。”

被她這麽雲淡風輕地一一說中,尤其是在說到‘子嗣單薄’時,好像是在諷刺章環妻妾成群,自己要幫著人家養孩子一般。在楚玉音的印象裏,還是習慣於將眼前的女子當作丫鬟般看待,今日卻見他如此伶牙俐齒,差點就要發作起來。

好在身側帶著的婆子苗吟,是雲夫人去世前特地指派了去的。一見主母脾氣上來了,趕忙也不顧僭越,按了她肩膀,笑著將話頭接過:“潯哥兒媳婦啊,真是誤會了,都是一家人,咱們小姐是好心,也提醒您要知道那聶家的心思。”

“放肆,你這仆婦,也敢這樣喚我家夫人。”竹雲聽了,當即就叫嚷起來。

這婆子苗吟話雖說的巧妙,卻頗有些倚老賣老。單是這稱呼,便是將福桃兒在當小輩教訓。若是換了旁的閨秀,恐怕早拉了下去處置。苗吟卻是刻意為之,巴望著被她懲戒,便可去族裏坐實了她善妒難容的罪名。

福桃兒卻仍是一臉篤定,並不看那婆子一眼,只朝竹雲笑笑說:“時辰不早了,我這裏還有事,若是四小姐高興,往後也多來來。竹雲,送客吧。”

這一句卻叫苗吟暗暗意外,她見過多少丫鬟侍妾得勢的嘴臉,卻有些看不透眼前女子的心思。苗吟也不多想,謙卑地一低頭:“倘若夫人也同意了,那擇日不如撞日,便由我家小姐私下去說合,少不得老奴陪著促成這一樁好姻緣。”

“你!”

壓下了竹雲的話,福桃兒淡掃了眼楚玉音不懷好意的期待神色,突然便覺著厭煩至極,她露出鮮少有的冷淡高傲的神色,起身不容商榷地答了句:“三媒六聘都未行過,亂喊什麽夫人。既是想說媒,何不直接去找他說,只是,楚大人是在軍營,還是宮中,恐怕不是你二人輕易能見著的。”

這一下,苗吟是再也壓不住自家小姐了。楚玉音騰得一下甩袖推凳,滿含怨氣不甘地叫道:“好啊,你這是明擺著瞧不起我等,連帶著聶小姐也不配是吧!哼,想也就是從前死在西苑裏的容姨娘,那等晦氣鬼你才容得下。我還就不信了,五弟真會就你一個守一輩子?!……”

到底是忌憚楚山潯如今的權勢的,楚玉音這幾年脾氣見長,可哪怕再氣,也只敢隔了三步遠,剛說了兩句厲害話,也就吶吶著只是輕聲埋怨。

可原本要移步離開的福桃兒,在聽到‘死在西苑裏的容姨娘’時,頓時如遭雷擊,腳下生了根般。角落裏一直被塵封的殘存記憶,忽而如江河直下,奔湧著全部湧入腦海。

耳畔的聲音漸漸模糊,那些溝壑邊角的真實畫面,紛亂如織地一幕幕掠過。一會兒是兒時的相依相伴,垂髫之年的容荷晚牽著她的手。一會兒又是她死前,暗紅的血液淌滿了青磚地。

“小晚姐姐……”喘息著睜開眼,她的靈臺一片清明,卻是痛的整個人都像要裂成碎片般。

“餵!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見她腳步微晃,楚玉音也察覺到不太對,卻只以為是自己的攻心之術起了效果,“哼,好歹我夫君和兄長,如今也算京中數的上的人物。五弟還是在意族中親長的,你不要聶家小姐,到時候,可別怪族叔母她們也會替五弟籌謀的。”

一個男人溫潤端方的身影浮現在眼前,福桃兒背著身子,闔目抵擋住齒頰的顫動。回身走到楚玉音面前,不過是瞬息的功夫,她面上卻是一派和煦,甚至帶著些顧忌的笑意,看向那兩個人:“長兄聽說生意做到了東南去,身家可是比從前更大了。倒是來了京中還未見過,是咱們失禮了,過兩日叫上長嫂和姐夫,來府上聚一次吧。”

一番話說得謙恭和軟,楚玉音以為拿捏住了她,想著自己夜裏還要帶楚山明去見為重要的貴客,上下看了她兩眼,也就滿不在意地回去了。

是夜,靖遠侯府,私宴散後,兩個罩了披風兜帽的客人,掩了面容身形。出了府內的隱蔽的小偏門,就急匆匆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

車內,他二人掀下了兜帽,正是楚山明和楚玉音兄妹兩個。婆子苗吟對大公子行了個禮,便妥帖細致地為楚玉音整發扶簪。

“大哥,你真要幫這靖遠侯去、去……”從方才蕭元洲開口,楚玉音的心便是一陣狂跳,此刻是婆子苗吟抓了她的手,才勉強覺著安穩了些。

“慌什麽,今日他所托之事,我早已籌謀了一段了。”楚山明剛過而立,他雖是有些發福,卻愈發顯得氣質儒雅,相貌堂堂,“都禦使只需聯絡些官員,到時一並彈劾就罷了。”

“五弟雖說同我們並不親近,可他若倒了,楚家難道不會被牽累嗎?苗姑姑,你說是嗎?”

苗吟原是罪宦之後,受雲夫人大恩,對這兄妹兩個,尤其是楚玉音,幾乎是視若己出的。此刻她也是眉間緊鎖,猶豫質疑地看向大公子。

“婦道人家,但聽行事便罷。五弟從前就與我不和,如今雖說與我爭取了鹽引,卻始終不會在官場上提攜。”楚山明微瞇了眸子,忽的笑了句,“伴君如伴虎,靖遠侯開了口,須知如何不是那位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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