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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炭盆 [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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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三兩下凈了手臉, 福桃兒想了想,將屋中的香爐、酒盞等盡數收了,朝櫥櫃裏頭先藏了。

夜色如墨, 她走到床頭, 替昏睡的楚山潯蓋好了被子。便掩著破衫, 打開屋門,想趁著這會兒子無人, 趕緊回去換身衣服。

極輕地關上房門,回過身, 福桃兒就叫院中立著的一個人影嚇了一跳。

“是哪位妹妹,起恁早?”訕笑著招呼了句, 她不欲多留,便想朝二院裏去。

那人影卻驀的朝自己快步走過來,正在她慌亂不知如何解釋之際。一個巴掌帶著勁風就揮了過來,‘啪’得一聲,竟直接將她帶倒在地。

“你這賤婢,還說要出府, 這就爬了爺的床了。”那人帶著哭音, 聽著是激憤到極處了。

還不待福桃兒踉蹌著爬起來,那人一把抓上了她的發髻, 拖拽著就朝二院裏走。

折騰了半宿,又兼之舊傷未愈,她有心還手掙脫,卻還是被拖行了半路。

吵嚷聲驚動了外院的幾個丫鬟仆婦, 等她被人摜在中院的青磚地上時, 五六盞宮燈就把眼前的場景照亮起來。

“是你。”原來方才打她的人是畫沈, 她目眥盡裂的模樣極為駭人, 一副要將自己生吞活剝的模樣。

在仆婦丫鬟的議論私語中,聯系昨日發生的種種,福桃兒頓時就明白過來,她搖晃著撐起身子,毫不畏懼地直視畫沈:“是你在主子的飲食裏動了手腳。”

她的聲音很輕,一下就被淹沒在仆婦們各種揣測、惡意的議論裏。

畫沈卻聽見了,她微微一顫。隨即又哼笑著露出狠色來,大聲道:“你們都瞧見了。這醜婢說什麽要出府,這轉身不曉得用了甚下三濫的法子,竟爬了爺的床。弄成這副模樣,還要臉不要。”

附和聲,質疑聲一股腦兒地傳入福桃兒耳朵裏,她人微言輕,說了兩句,眾人卻只用鄙夷的神色瞧著她身上淩亂的衣衫。

推搡間,一段雪白肩膀露了出來,上頭清晰可見的紅印,明顯是床笫間行事抓按出來的。

畫沈瞧見了,一時間更是氣得惡念叢生。想不到自己辛苦設局,竟然全都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一時瘋了般得上前去抓扯她:“走,同我去見夫人,看她不要了你這賤婢的命。”

“哎呦,姑娘息怒。這福丫頭雖然行事不妥,可她本就是領的通房的月例。”

“是啊,不如等爺起身了,再問問。”

有相熟的婆子上前勸著,想為她說兩句公道話。

不料畫沈聽了,唯恐爺起了要對她留情,當即招呼兩個丫鬟,就把人堵上了嘴,不由分說朝外拖去。

“這賤婢用妖邪的法子魅惑爺們,等送了夫人處,自有公論!”

總歸先把人帶走,等她在夫人面前再添兩把火,狠狠發落了。料想五爺醒了,也不會真為這麽個醜東西開罪夫人的。

院裏的聲音亂哄哄的,卻還是沒能吵醒昏睡中的楚山潯。

瞧著福桃兒衣衫破爛,胳膊腿都磕磨出了血,往常多受她好處的紅兒正欲尋個機會去內院稟報,卻被畫沈眼尖瞥見了,呵斥了句:“紅兒,我看你是年紀到了,也該配人了吧。”

輕巧的一句話就叫那丫頭止了步子。

到了夫人的雲寰閣,也才五更時分,天邊掛上一線光亮。眾仆婢已經零零散散地起了身,瞧見她們這架勢,皆是指指點點,猜測著福桃兒犯了何罪。

一路拖曳拉扯,本就破碎的衣衫更是殘缺。不僅是胳膊腿,連右肩處都露了一大片。

對於婦人姑娘來說,這等模樣被拖行過院,簡直就是奇恥大辱。福桃兒盡全力想要掩住些身子,可顛簸斥罵,舊傷困頓,只能如一塊破布般任人拖著。

聽聞夫人還未起,畫沈目色陰惻地看向地上人,吩咐道:“先關了柴房去,等夫人起身再斷。”

一直等了半個多時辰,終於是傳出了夫人起身的消息。

“什麽!?嬤嬤您是沒說清嘛,夫人真的只叫這賤婢回院裏自省?”

“正是。”老嬤嬤笑的篤定,想了想還是多提點了句:“那丫頭都沒身契了,姑娘你怎麽偏盯著她糊塗呢。可別本末倒置,惹了咱夫人的眼。”

畫沈聽了,後背泛起一層冷汗。雖然不甘,卻也只好無可奈何地押著人又回去了。

可她也沒那好心替福桃兒松綁。

也是時運不濟,回去的路上,天光大亮。許是要故意叫福桃兒出醜,畫沈特挑了條遠路,繞到了一處人多的院子裏,前頭正裊裊娜娜走來兩個人。

“怎麽回事,這般衣衫不整在園子裏晃蕩!”

是三奶奶武凝琴和歸寧還未回去的四小姐楚玉音。

一行人趕忙上前給她二位行禮問安。

畫沈見機會來了,便將昨夜發生之事添油加醋地附會言傳了一遍。她口齒利落,把罪行朝人身上安時,只消寥寥數語,眾人看福桃兒的神色便充滿了不屑和鄙夷。

楚玉音本就不喜歡福桃兒,尤其是她下嫁了個會試落榜的舉人,而如今五弟卻有可能斬獲功名的情況。

出嫁的女兒做不了主,她便湊近到三奶奶武凝琴耳邊,說了句:“先前五弟的侍讀也是這丫鬟,說是迎弟妹前,都不再納妾了呢。”

武凝琴是縣尉庶女,素來心高氣傲。原本以為自己嫁了個五品官的嫡子,怎麽也是正經主母了。

可楚山錚卻是個浮浪紈絝,且如今還有愈演愈烈之勢。過了最初那段新鮮勁後,那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了。”

先是曾姨娘幾乎與她平起平坐,後又多了個晴兒把三爺迷得神魂顛倒。

故而武凝琴過的極不如意,對那等狐媚子也是恨的牙癢。她吊著眼梢居高臨下地看了看福桃兒,蹙眉冷厲道:“夫人不管,我這楚府三奶奶可要管一管了。來人,把這賤婢拖了我院裏去!”

楚玉音晃著腰間鵝黃穗子,樂得在一邊看熱鬧,她暗想就這麽個樣貌,和她那貌若潘安的五弟站在一處真是可笑,也不知怎麽就有膽子爬了他的床。

一旁跟著的紅兒見勢不妙,壯著膽子躬身提醒了句:“三奶奶容稟,她已非楚府家奴了,這,不然還是等五爺來處置吧。”

楚玉音對著跟隨的人使了個眼色,一個婆子應聲上前,擡手一巴掌把紅兒呼在地上:“縫了你這蹄子的嘴去,奶奶的令也是你置喙的。”

府裏人都曉得三奶奶待下人最是苛刻,她總覺得自己比夫人和常奶奶家世要好,因此一直以管家人的身份自視。

來楚府不過兩年,連著大丫鬟在裏頭,就發落了四五個了,聽說還有打死奴婢的事呢。

紅兒心驚膽戰只假意伏在地上嚶嚶哭著,等瞧著眾人行遠了,她一骨碌爬將起來,就朝漠遠齋的方向跑了。

楚山潯這一覺睡得是天昏地暗,便是連夢裏,都是胖丫頭如凝脂般的玉雪胴體。他是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催醒的。

“小桃?”

塌上卻哪裏還有胖丫頭的身影。他伸展了下慵懶的身子,頗饜足地喊道:“進來說話。”

就見紅兒慌慌張張地一進外間,就朝地下跪了去:“爺!您快去救救桃姐姐吧。”

“怎麽了,快說。”

修長有力的手驀地掀開珠簾,楚山潯只穿了身月白睡衫,就兩步跨到了紅兒面前。

看五爺的反應,當是在乎桃姐姐的。紅兒便把心一橫,不僅一五一十把之前的事全說了,還不經意地提了句昨日畫沈姐姐進出廚房的怪異之處。

楚山潯聽得一言不發,到最後猛地將桌案都掀了,他恍然大悟地冷哼:“好一個欺主狂妄的刁奴!”

這回兒畫沈他是決計不能留了,而眼下最急迫的事,便是去三房裏把胖丫頭救出來。

到的三房外墻下,楚山潯叫紅兒先回去,自己沒有走正門,而是一個翻身趴上了墻頭。

他倒要看看,這三房的多管閑事,會怎樣對付他院裏的人。

往下朝院裏一看,楚山潯心口一滯。

但見胖丫頭被反捆了雙手在後,還是穿了昨夜那件被他撕碎的破衫,就這麽跪在一眾丫鬟婆子間。

人群外甚至還有兩個監房的男人,其中一個叫金六的,正目光露骨地瞧著胖丫頭的肩膀。

“三奶奶說了,此等禍亂門楣的賤蹄子,本該打死了扔出去。可她到底是沒了身契的,既然領著楚府的月銀,那麽,死罪可免,活罪難恕!”

畫沈仙姿玉立地正色開口,說完了,朝邊上一使眼色,就有個小丫鬟端了個銀盆子過來,暮春四月,裏邊竟燃著炭火。

“來,先跪著磕兩個頭,朝三奶奶謝恩吧。”

小丫鬟一腳踢翻了銀盆子,地上頓時鋪展開半丈遠的炭塊,隱隱燃著火光,一股灼熱撲面。

婆子們退開,金六和董大上前,兩個中年漢子輕輕松松,如老鷹抓雞仔般,就把福桃兒提溜了起來。

胖丫頭想要掙紮,卻還是離著炭火越來越近,“你們、你們這是濫用私刑!難道不怕王法嗎?”

“呵,王法?”畫沈笑的尤如鬼魅,她踢了踢地上的炭塊,掂量著這熱度能否廢了人一雙膝蓋,“你一個外鄉來的賤婢,在楚府跟主子們說王法?”

好像是聽著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畫沈嬌笑著掩了口,清麗妖嬈的身子前後俯仰,連帶著兩個要討好她的婆子,也禁不住笑著附和。

“姐姐這般陽奉陰違,是著意要廢了我的腿吧,就不怕五爺知道了責罰!”

“五爺會為了你這賤婢責罰我?!”像是被踩了痛腳,她再不猶豫,對金六道:“動手。”

就在福桃兒目光驚駭的死命抵抗時,忽聽兩聲石子破空的呼嘯聲,抓著她的兩個男人竟手腳發麻,一齊摔倒下去,那金六摔得不巧,半邊肩膀跌在了炭堆裏,頓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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