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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唐曄 [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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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提刑按察僉事, 唐曄眼中一閃,他故作好奇地笑笑:“瞧你這模樣,今年有十五了嗎?若是嫁了人, 又如何還梳著姑娘家的法式。”

見他說話間還十分吃力, 唇色因昨夜的高燒蒼白起皺。福桃兒也懶得在意這人的言行。她面上波瀾不動, 端了碗熬得極稀的小米南瓜粥,朝男人塌邊坐了。

“因我只是他家五爺的一個通房。”用勺子攪動幾下, 又吹了吹涼,她疏離淡笑, “這幾日就只能喝粥了,已經溫涼了。”

說著雙手將大碗遞上前去, 意思便是讓他接碗直接喝。

誰道男人忽然低聲嘶疼起來,故作可憐得斜靠在墻頭。他身材健碩,這般作態就像只病弱的蒼鷹蟄伏下去,若叫寨子裏的兄弟們見了,非要笑暈過去不可。

“哎,我這右臂也不知怎的, 一動就要牽著胸前的傷處。哎, 好疼啊。”

……

昨夜骨頭都露出來,倒也沒見他喊過疼。福桃兒也不傻, 曉得是這人要討她些便宜。不過她有什麽便宜可占的呢?

無奈之下,瞥了眼他前胸處厚重的紗布,她心一軟,又替人害起疼來。也不知是怎樣深仇大恨, 能將人砍成這樣。

傷者為大, 都成了個血葫蘆了, 能不疼嗎?

“來。”她舀起一勺米粥, 在碗邊刮了刮,伸到他嘴邊。

男人的唇形很是好看,是個上厚下薄的兔子嘴,中間一點唇珠單看尤如女子般嬌俏,嘴角天生上翹。單看這處,是個極為討喜開朗的長相。

粥到唇邊,唐曄張嘴一口吞了下去,果然絲毫不燙的。他從昨日大戰,已是餓了數頓了,此刻便覺胃中和暖舒暢,於是就著福桃兒的手一口接一口,很快一碗粥就見了底。

舀粥的那只手小巧白皙,又因為人有些胖,那手便肉厚的很,簡直像個剛出鍋的白饅頭。指甲處修得平整圓潤,月牙兒淺淡,是明顯氣血不暢的表征。

唐曄故作害疼的病弱神色裏,泛出些意味不明的氣勢,那雙清亮的眸子深處,蘊藏著侵略和審視。

通房丫鬟?男人挑眉思索起來……

“還有半個時辰鋪子裏就要來人了,唐公子,這兩日白天你就去隔壁醫館躲躲。”

福桃兒起身收拾零亂的庫房,她昨夜已和孫老頭商量過了,老頭也是嘴硬心軟的主兒,不管怎樣,總要讓人把傷養好了再說。

“小桃妹子,唐公子太生疏了。喊我唐大哥吧,或者你想喊別的也行。”

喝完了粥,唐曄又即刻恢覆了精神,唇色也被粥湯浸潤得能看了些。

“稱呼什麽都無妨。”福桃兒將血衣拿個炭盆子都燒了,還是那個淡漠的樣子,“往後山高水長,又見不著幾回。好了,咱們快些過去吧。”

本想再逗弄她幾句,說句‘太生分傷人心’的玩笑話。可見這小胖姑娘在炭火前熱的一頭汗,手忙腳亂地有些著急的模樣,唐曄猜想她忙累一夜,家裏定還有事,那些玩笑話便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他端正了神色,自個兒忍痛起了身,作勢要去幫她弄滅火盆。

一旦正色起來,男人的面容就顯得有些冷冽甚至陰寒。明明是那麽重的傷,臉上卻能一毫兒也不顯。

“亂動什麽,快坐下。”福桃兒見過他的傷處,自是不敢掉以輕心。

她淡眉蹙起,語氣難得的嚴厲起來,“你這傷頭十日最最要緊。還說不找大夫,若非孫大夫擅治筋骨,你可知道你那左臂險些都要廢了!”

唐曄聽了十分意外,心想這次可真是載了,難免也為自己的托大後怕起來。

真是老天垂憐,本著‘最危險之處便是最意想不到的安全之地’,他才冒險入了平城。官軍果真是沒想著此處。又幸好遇到眼前這個丫頭,否則他此番還真是危矣。

想明白自己的情形,男人強自站直了身子,拱手道:“姑娘大恩,若有機會,唐某必銜草還報,萬死不辭。”

這一下拱手作到一半,便扯動了左上臂的傷處,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不過見眼前的胖姑娘立刻露出比他還心疼的表情,唐曄忽然心情大好,也就覺著值了。

“呀,你這手是不要了嗎?”福桃兒急的上前去看,她仰了頭,再三確認沒有崩裂出血,才嘆著氣多說了兩句:“亂謝什麽,你傷成這副模樣,尋常人都難做到見死不救的。”

說罷便開了門,示意他快過去隔壁躲著。

看她站在門邊,小小個人兒,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圓潤,扁長的雙髻顯得有些稚氣。唐曄看著,只覺得真是無一處不可愛,這世上怎會有這般心地單純至誠之人?

“痛的厲害,能走動嗎?”見他杵在案前不動,福桃兒以為他是痛的太厲害了。

唐曄眼睛一黯,連忙擺出力不能支的樣子,呼著氣道:“好像是不大好走了,這可如何是好。”

說完,他右手撐著桌面,咬著下唇一臉苦色。就見那姑娘抿了嘴猶豫了片刻,便徑直朝自個兒走了過來。

福桃兒過去擡了他的胳膊就架在了自己肩上:“走吧,若是疼就說話,咱們慢點。”

小丫頭撐在他右臂下,一手還小心避開傷處挽著他腰側。唐曄知道她在費力想要多扶著些他,瞧著那雪白的臉上浮上的可疑殷紅,也不知是累的還是羞的。

他腿上沒有受傷,自然不會將重量都壓過去,只是走的極慢,時不時在高處偷覷她兩眼,心裏某處好像被撞著了似的,跳的有些不規律起來。

送走了人,又看著孫大夫醫治了他的傷臂,福桃兒才終於清理了庫房,打開後門準備回府去。

一夜春雨,此刻日陽爛漫,卻照著半宿沒睡的她有些微微眩暈起來。

不敢再耽擱,多花了一倍的錢雇了輛馬車朝楚府奔去。

揣著忐忑剛入了漠遠齋,迎面就撞見了正要出去的畫沈。

畫沈今年都20了,卻還是沒有配人。名分上,她還是漠遠齋的一等大丫鬟,可楚山潯鮮少有用的著她的地方。前兩年得了雲夫人的賞識,也就常常去替夫人做些管家的事務。

是以,如今她雖還是一等大丫鬟,卻已經和管家的婆子一般平起平坐。月例也從2兩直接升到了5兩銀子。

算起來在楚府的位份上,管家的婆子仆婦,比起未擡姨娘的通房,地位決計是高上些的。

此刻,畫沈一身睡蓮對襟薄紗褙子,梳了時下最流行的雲螺髻,頭上斜斜插了支琺瑯彩的葫蘆簪。這麽一打扮,合著她頗為典雅出塵的相貌身段,瞧著真像哪家的官眷貴女了。

見她停在門前,對著自己靜默掃視,福桃兒有些心虛,便乖巧地率先笑道:“姐姐畫裏仙人一般,這是又去夫人那兒辦差呢?”

伸手不打笑臉人,畫沈也從善如流地掛上個笑,溫聲問她:“妹妹近來顯見的又胖了吧?我倒是奇怪,呵,成日間這般忙碌的,怎麽卻愈發粗胖起來。等著天氣再熱了,可不怕人瞧了眼濁?”

這可不是什麽好話。這兩年畫沈不再遮掩,避著人時,待她一向是敵意外露的。明裏暗裏的,也不知是給福桃兒下了多少絆子了。

“胖些可不是福氣,姐姐也要註意身子。”福桃兒卻自動忽略了她話裏的嘲諷,連話茬都不接,笑著點點頭便打算越過她進去。

如今的畫沈到底是得臉的,她拋出去的嘲諷哪有不被接的道理,就這麽又笑著拋回來,堵得她心裏難受。也不知是什麽運數,從前的絆子泰半都被這醜丫頭化解了,且目下早已沒了碧樹那樣的沖頭,叫她借刀欺人的了。

“站住,你昨夜未歸,院裏守門的檀兒可是能作證的。”畫沈重重哼了聲,鳳眼中再不掩嫉恨,“不說清了,就與我去夫人那兒,若查著你的錯處,仔細那身肉皮!”

這架勢叫福桃兒連連皺眉:“姐姐說笑了,我能去哪兒,不過是按主子的吩咐去外頭跑了趟。”

“哼,你這賤婢。”見左右無人,畫沈不依不饒地還是攔著,“還不承認,爺能有什麽事,要叫你在外頭過夜的。”

正在攀扯間,回廊轉角處出現了一雙熟悉的皂靴。

“確是本公子叫她去辦些事。”楚山潯聽了半晌,沈著臉出現在兩人眼前,“怎麽,還要同你這管事的報備嗎?”

“五爺沒出去啊,”畫沈臉色驟變,慌忙矮身行禮,“我也只是關心小桃嘛。”

“甚腦子糊了漿的玩意兒。”青年指桑罵槐地狠狠看她,“若按名分,她將來是主。自以為得了臉,倒管起本公子院裏的人來了。”

他從未這樣對畫沈說過重話,福桃兒驚訝地看著兩人。就見畫沈也是一臉驚訝,等反應過來真是在責罵自己呢,她一時難以接受,便掩著絹帕,啜泣起來。

這一哭,當真是柔弱哀婉,我見猶憐。

畫沈算是伴著楚山潯一路長大的,是從他生母還在世的時候,便入府的老人了。

楚山潯煩躁得‘嘖’了聲,免不得還是開了口:“原是我話重了,姐姐還當真了。不是還要去見母親嗎,沒的哭花了妝,到時讓人覺著本公子欺負人。”

“五爺,我方才真的只是和妹妹開玩笑的。沒有……”

不願再多停留聽她解釋,楚山潯不耐地打斷了她的話:“知道了。”又轉頭故作厲色地對著福桃兒叫道:“先生說明日要考校,還不進來。”

就這麽把滿臉淚珠的美人丟在了身後,等進了書屋,楚山潯臉上哪裏還有半分冷厲。

“鋪子裏有些麻煩,還是卞媽媽陪著在那兒留了一晚。”福桃兒說起慌來,也是臉色不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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