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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一百三十三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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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一百三十三 崔程

出宮的路上, 文荼悄聲說:“夫人喜歡院子裏的木芙蓉,奴明日給夫人送一些到宅裏,看夫人還喜歡什麽花?”

盧氏心裏有些憋悶, 上不上來為什麽, 這些年, 她很少這樣覺得難受, 就好像有些事,不由她掌握, 她怎麽都沒辦法變得強硬。總也保護不了她的孩子。

楞神中, 聽到文荼的話,她拒絕:“我都不喜歡, 你們都督也知道, 我十幾年前就不碰花草了。”

文荼見她並不像高興,再沒敢多嘴。

等回了宅子, 收到崔鄴來的信,崔鄴的信總是很厚,不似尋常的信, 絮絮叨叨什麽都寫, 什麽都問。話說的詳盡。

他第一次和盧氏說起:謝奚不止是五嬸的侄女, 五嬸的哥哥,母親大概沒見過。

見了定會認識的, 外祖父早年有一忘年交,叫松舍散人,母親可有印象?外祖父過世後,他將私印一同埋在外祖墳上,從此沒了蹤跡……

盧氏看的大驚,松舍散人, 名喚謝蓬春,當年父親有意將她許給他,可惜謝蓬春常年不見蹤跡,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她臨出閣的那幾年,都不見他蹤跡,父親只好作罷,正逢天下不太平,崔家人上門求親,父親再三考慮後,還是允了。

這麽多年,真的再沒見過他,沒想到謝奚居然是他的女兒。

怪不得,謝氏當初剛進門,就說見過她……

她收了信,讓人去郊外莊上問一聲,謝蓬春可在?

結果郊外莊上說,沒有這個人。

她又讓崔敏去問,崔敏回來說:“謝家伯父名喚做謝脁,並不叫謝蓬春。而且前兩年就帶著一個胡姬出門遠游了,謝姐姐也知道的。”

盧氏問:“沒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謝敏為難地說:“這我倒是不方便問,母親是要準備五哥的親事了?”

盧氏:“我與他算是故人,你謝伯早年和你外祖父私交甚好。我前兩日才知他改了名諱。”

崔敏如今曬的黑了一些,但是人也壯實了,看起來頗有男子氣概。

崔敏忽然想起說:“昨日父親找我,問其母親了。”

盧氏將手裏的筆放在問:“他找你什麽事?”

“衙門裏的事,最近在整頓土地,人口戶籍是我查的,他問我這裏面的事。”

盧氏只說:“你做好你的學問,這裏面的事你別管,有你兩個哥哥幾個叔伯,輪不到你。”

崔敏卻說:“母親這話說的不對,民生之事,不在誰位高權重,我若是只會做錦繡文章,那就是個繡花枕頭。毫無用處。”

盧氏聽的笑起來:“哪裏來的歪理?”

“五哥教的唄。”

盧氏笑著笑著,惆悵的說:“你的親事,他也不回來,也不知道那謝娘子什麽時候才能忙完。”

崔敏糾正她:“母親此話又錯了。不是謝家姐姐什時候忙完,謝家姐姐做的是造福萬民的事,我幫不上忙,誰也幫不上忙,只有五哥才能幫上她。”

盧氏失笑連連,“行行行,我又錯了。”

崔宅已經是長安城裏最貴不可言的宅邸了,劉家的親事異常順利,不知有多少人眼紅劉家的好運氣。但也有不少的好事者打聽崔家其他的未成婚的小郎君,崔鄴簡直是個突兀的存在。

議親期間,該走的禮都走的差不多了,婚期定在九月。盧氏還是給崔鄴去了信,母子間有些話細細的討論,盧氏多少有些和他求助的意思。

崔程每日都讓人往府裏送東西。盧氏視而不見,連謝氏都知道,見了她催說:“三嫂糊塗,該早日搬進去,免得外面的人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盧氏倒是笑她:“出了月子,帶著孩子早日進宮去看阿姑吧,她一個人也寂寞。”

謝氏是個萬事不管萬事不愁的性格,也跟著說:“也對,我這等性格散漫的人,最住不慣那樣的高檐大殿。但話說回來,我也不可能住到那等巍巍宮殿裏去。”

說著就笑起來。

崔程對後宮沒什麽心思,妾還是那三個妾,人還是舊人。他的心思都跟著蔣道東在江南,蔣道東五日一報,江南兩道,平定的不算快,但也保證了不傷民。蔣道東信中說,他快則三五月,慢則需要到年底。

越往南,靠近反王,兩軍對壘,他需要多做準備。

崔鵬把將近二十萬的兵馬交給他,就任由他自己謀算。這些年來崔程對自己一直很苛刻,涼州的冬日漫長,每日巡營,理不完的公文,議不完事。如今住在這大殿裏,空蕩蕩的,突然就變成了他一個人,從前劉彰為首的那一眾謀臣和那幫武將來來回回。整日的忙也不覺得,如今還是忙,卻只剩他一個人了。

長江連年泛濫,戶部的折子已經來了幾次了,姚汝行和他認真談過,江堤必須要修,沒錢也要修。劉彰說河南道春耕誤了些時日,該撥款也要救濟……

整整一日,零零總總的瑣事,議完事,所有人都走了,空蕩蕩的大殿裏,只剩他一個人,對著一摞一摞的奏章、折子。

他當真是個孤家寡人。

他忽然想起,盧氏曾經給盧兆林寫信,他無意看見過一次,盧氏信中說,崔程確實是父親說的君子,品性能力,都是上乘,但在我看來,他也是寡恩薄情之人,兄長還是多觀望吧……

那是他們成婚的第二年。

到如今,他果真如盧氏所言,是個寡恩薄情的人。父子不像父子,夫妻不成夫妻。

他說不上來什麽感覺,自小母親就說他太過冷清。都說他待發妻情深意重,發妻臨逝前求他,即便不喜歡她,但是看在她天不允命的份上,善待兩個孩子。

他果真是個天生寡情的人。

幾個妾室極怕他,些許不敢做出格的事。

戌時了他還在殿裏看公文,文荼進來小心翼翼的說:“都督該用晚膳了。”

他擡頭看了眼空蕩蕩的大殿,放下筆起身出了殿看了眼外面,猶豫了片刻才說:“備馬車我出去一趟。”

盧氏晚睡前,在隔壁小書房正和崔晚講崔敏婚事上用的東西,崔敏坐在一邊桌前看謝奚寫的關於水稻的實驗報告,這是他同魯伯借來的。

崔程就是這時候悄無聲息的回來的。

進了院子,守門的女婢才知道,崔程讓人下去,他自己推門進去,母子幾人有說有笑。

盧氏錯愕的看著推門進來的人。

倒是崔敏最先反應過來,他不像崔鄴那樣排斥,只是收起卷宗,問:“父親一個人回來?”

崔程淡淡說:“看什麽呢?”

阿晚好奇的看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見父親。

果真和二哥長得不一樣。比大哥好看,但是沒有五哥好看。

崔程見阿晚看著他,他問:“這可是阿晚?”

盧氏將崔晚手裏的絲線接過,放在小方桌上,和崔晚說:“這是你父親,你不是一直好奇嗎?”

崔晚畢竟還小,有些認生,怯怯的靠在盧氏身上,並不親近。

崔敏搬了椅子,讓崔程坐著,過去抱抱崔晚說:“你忘記五哥和你說的了?見了人不能不說話,也不要害怕。”

她犟嘴:“我不害怕,我就是沒見過父親。五哥說……父親會喜歡我的……”,她嘟囔著說。

崔程一直就那麽看著她,他離家那年,盧氏有孕在身。

崔晚已經七歲半了。

他渾身也摸不出什麽禮物來,就淘了懷裏的一枚小小的私印,那是上好的雞血石,剔透的紅,小巧精致,他哄說:“這是我的私印,今日送給你。你若是想要什麽,拿著這枚印可以向我討,所有你想要的東西。”

崔晚被崔鄴養的性格有點小霸道,看著玉很喜歡,但是還是掙紮的說:“我想要的五哥都會給我買。”

崔程:“那是你五哥給你的,這是阿爺給你的。”

他不在家的那些年,崔鄴對崔晚來說,就像是父親一般的存在。

崔晚這才接了印,小小的放在手心裏,端詳了半天,崔程問:“到我這裏來?”

崔晚這才到他懷裏。他摸摸崔晚的腦袋,女孩子和男孩子完全不同,說話都細細的,他有四個兒子,只得了這一個女兒。

三個妾室也只生了一個女兒,但是早夭了。

盧氏並不想和他起爭執,若是這樣平平靜靜的過下去,她也是願意的,若是和他鬧崩,孩子們就不會好過。

她問了聲:“你吃過了嗎?”

崔程擡眼看了眼她,又低頭握著崔晚的手,說:“沒有。”

他的手常年握刀箭,手心裏都是厚繭,崔晚好奇的比劃,手放在他手心裏,只有小小一團。

盧氏沒想到他沒用晚膳,原本崔敏回來的晚,她讓小廚房備著宵夜。

等盧氏張羅了宵夜,小餛飩,配上現炸的雞排,外加兩屜鮮蝦蒸餃,涼拌的菜。

崔程吃的很舒心。崔敏心裏沒那麽多心思,崔鄴的習慣,讓家裏的飯桌上總聊天,他也在飯桌上和崔程聊民生,聊文章,問策論。

崔鄴一直說,崔敏骨子裏的耿直,註定要做有骨氣的讀書人,來日可做執宰。他的正直和正義感非常人能比。所以他之前一直那樣鼓勵他,崔敏也不負眾望。

崔程在飯桌上和崔敏聊完,才真正了解了這個小兒子的眼界。他比崔鄴忠誠,雖不如崔鄴思謀遠慮,但比他更適合入朝。

盧氏看著父子融洽,也不差嘴,倒是崔程問:“柬之沒來信嗎?”

盧氏答:“來了,他的親事也不容易,等敏兒的親事忙完了,再說他的吧。”

崔程沒說話,當是同意了,又說:“謂之的親事,耽擱了之後,這幾年也沒提起,你也給他留意著。有合適的人家給他定下吧。”

盧氏說:“我知道了。”

他吃得快,轉身看了眼桌上的卷宗,拿起來就沒再放下,新稻一事,崔鄴說得厲害,但是一點都不給他看,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關於新稻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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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敏和他喋喋不休的誇讚謝家阿姐的厲害,盧氏聽的都失笑,崔程聽著也不打斷。

等最後了,他才說:“你親事在即,公事也可s暫時放放。你母親一人操持辛苦。”

盧氏意外的擡眼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喝湯,崔晚問;“六哥成親,五哥回來嗎?”

盧氏哄她:“快吃,就剩你一個人了,吃完要回去睡了。”

崔晚扭頭問崔程:“阿爺今晚不走吧?”

盧氏聽了咳了一聲。但是沒說話。

崔鄴看了信,長嘆一聲,和謝奚說:“真想把崔家一鍋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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