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潘越趕到醫院時，醫生正從病房裏走出來，從門外看見母親起伏著的瘦弱身體，潘越心中的苦楚抑制不住地湧出，他扣住門框，聲音透出了疲憊：“醫院，我媽……怎麽樣？”剛剛接到了醫生的電話，說母親心率失常。

“近期最好不要有人來探病了，病人情緒激動會導致交感神經興奮，甚至會導致心率失常引起心臟驟停，你們做子女一定要註意。”

情緒激動？探病？是有誰來過了嗎，潘越皺眉，走進病房，，母親半闔著眼睛，看見潘越進來，潘越媽媽開口：“兒子，你和寧林……”

這麽說，是寧林來過了嗎。“媽，寧林都和我說了……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想那些了。”潘越深吸一口氣，“我會和宋英結婚的。”

只是為什麽寧林會來，他又來說了什麽。潘越覺得現在自己很亂，他太膽怯，怕寧林不理解自己，也擔心寧林會和自己母親說一些不該說的話，當下也只有先讓母親安心才能使治療更順利。

只是寧林，你真的不該來，真的不該說那些話。

當寧林回到家時，寧林的母親詫異於兒子的到來，但是心裏還是高興的，畢竟不生活在一起，很久也見不到一次面。可是她擔心更多的是，宋英居然要和潘越結婚了。

“孩子，別太難過了。”寧林母親握住寧林的手，而寧林對著母親笑了笑，他知道母親的擔心，也知道自己有多憔悴。寧林不知道他走之後潘越母親的病情，也不知道，此刻宋英打電話來的用意。

“哥，雖然我知道現在不該說這些……但是……”宋英的聲音明顯是刻意壓低的，阿姨希望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那一個“我們”太刺耳，讓寧林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哥，在聽嗎？醫生說了，阿姨的情況很不好，心律不齊發生的頻率一直在增加，哥，婚期也要提前了……”寧林那裏一直沈默著，宋英撐在潘越媽媽睡著的空隙給寧林打了這通電話，潘越一定不會同意讓寧林來參加，而潘越媽媽也沒有寧林的手機號碼，母子間就一直僵持著。

拗不過阿姨一直拜托自己，宋英下定決心才打了這通電話，

“宋英……”聽到潘越媽媽的聲音，宋英想掛斷電話，“把電話給我。”

“餵？是寧林嗎。”這個聲音夾雜著虛弱的感覺，寧林不得不恭順地回答：“是我……阿姨。”

“嗯，宋英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和寧林說。”宋英有些為難地說：“阿姨，還是不要讓我哥來了吧，潘越知道的話會……”

“我是他媽媽，這點小事都不能決定嗎？”潘越媽媽顯然有些惱怒，宋英最終還是關上了門。

“潘越也和我說了你們分手的事情，你也知道，宋英沒有了爸爸，你是唯一代替她父親出席的人。”潘越媽媽頓了頓，而寧林的腦海中只有那句“潘越和我說了你們分手的事情”。

“你也想看著潘越幸福，不是嗎？”寧林咬著下唇，這一刻所有的情緒都堆積在他的心中，看著潘越幸福？他怎麽能做到？自己的愛人和妹妹結婚，而自己將挽著她把她送到潘越面前，這樣難道就叫幸福嗎？

“好，我會來的。”良久，寧林緩緩地說出了這幾個字，而好像，用盡了一生的力量。

兩個月後。

偌大明亮的教堂裏，身著藏青色西裝的潘越靠在一副畫前，從彩色琉璃上透射來的光線異常刺眼，而身旁高跟鞋漸進的聲音讓潘越不禁閉上了眼睛。

“檢查結果出來了。”宋英開口道，“嗯。”潘越淡淡地回答。

“我懷孕了。”宋英攥著那張化驗結果，心中說不出的感覺，她深深地看著那個安靜的男人，手緩緩撫上小腹。這裏是他們即將舉辦婚禮的地方，可是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場戲罷了。

她該慶幸嗎，有這個機會讓她站在自己喜歡的身邊，即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也該帶著微笑挽著自己的哥哥走到這個男人面前，自己的哥哥，他的愛人。

如果說上帝是眷戀她的話，那麽這個孩子就是一個禮物。

“這個孩子……”察覺到了潘越的目光，宋英的眼神顯得有點慌亂，“我……”

“怎麽，為什麽不繼續說？”潘越的語氣帶有一絲諷刺的意味，“你希望我說什麽？我會負責？還是打掉？宋英，你到底在想什麽？”

“潘越，你以為我想要什麽？不過就是一個家，一個……”

潘越冷笑一聲，“你完全可以去和我媽說，說你懷了我的孩子，如果她還認為是假的，你可以把你手上那張紙給她看，懷孕？宋英，你覺得我的同情心值多少錢？”

宋英覺得自己全身冰涼，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回頭，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就因為那個電話？潘越！你明明知道我也不願意……”宋英的聲音有些尖銳地刺著潘越的理智，這個女人無時無刻不在做著讓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當母親和他說寧林要參加自己的婚禮，還是作為女方的家屬，潘越覺得自己真的要被逼瘋了，為什麽要讓寧林見證這一切，一場婚禮，又是一場劫。

“不願意？你當然不會願意，因為，你在心虛。”潘越的氣息噴灑在宋英的耳畔，宋英下意識後退一步，“去吧，去告訴所有人，你懷了我潘越的孩子，你會是我潘越的妻子。”潘越順著那條通往門口的路越走越遠，“但是，你永遠不會是我愛的人。”

婚期在一周後，寧林也理所應當地回來了。

回到久別的家裏，家具上似乎都落了一層灰塵，寧林收拾著東西，把衣服放進了洗衣機裏，水流的聲音也帶著他的思緒回到曾經和潘越在一起的日子，纏綿在這個有些擁擠的陽臺上，隨著傍晚的風把不安定的心情都帶走。

廚房裏電飯煲中還留著自己走之前忘記處理的剩飯，寧林最近有些感冒，他慶幸著自己有著這短暫的失去嗅覺的機會，聞不到濃重的黴味，更聞不到自己眼淚消散空氣中的鹹澀。

做好這些事，寧林拎著垃圾打開門，看見了站在門口，眼睛紅腫的宋英。

“哥，我懷孕了。”

難怪母親在自己走之前欲言又止，難怪這段日子他的手機沒有一點消息，難怪，宋英會哭著站在自己面前。

看著她依舊平坦的小腹，那裏孕育的是一個新的生命，一個屬於他們的，屬於潘越的。

那麽自己呢，還該出現在那場婚禮上嗎，他該怎麽面對潘越，他還有什麽勇氣面對潘越，這是背叛嗎，寧林不想承認，他想幫潘越找一個很好的借口，可是好像，辦不到了。

辦不到了，好累。

“什麽時候的事？”宋英抿著唇，和寧林此刻的表情沒有什麽差別，“已經快兩個月了。”是嗎，那是自己離開之後吧，是不是看到這樣的表情，潘越你就情不自禁了？

情不自禁，這該死的情不自禁，潘越也想他該克制。

他知道寧林回來了，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想來找他，即使他們已經“分手”了。潘越坐在車裏，那亮著燈光的玻璃內，他應該在吧。

潘越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盤，鳴笛聲像是在宣洩著內心的悲憤，潘越擡頭，看見了那個同樣看向自己的人。

兩個就這麽並排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

寧林先開口，“婚禮，準備的還順利嗎？”垂下的眼眸中黯然失色，攥著手心已經滿是汗水。

“嗯。”潘越按下車窗，吸了一口煙，吐出的白色煙霧消失在黑夜之中。

“你不該答應。”潘越皺眉，看向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寧林，他消瘦的肩膀靠在座位上，只是那一點點的震顫都被潘越看在眼底。

“那麽我該怎麽做？潘越，你告訴我。”寧林深吸一口氣，對上潘越的眸子。其實兩個人眼底都有著難以遮掩的疲憊，心力交瘁的他們，已經不能再互相安慰了。

見潘越不說話，他深邃的眼眸只是深深地看著自己，似乎要把自己心裏的一切都看透，“宋英懷孕，是嗎？”而寧林看見，潘越點了點頭，他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一點驚訝。

“就這麽無所謂嗎？潘越，你就不解釋點什麽？”

“解釋都是多餘的，寧林，我以為無論什麽時候，你都會相信我。”

是啊，一切都輸在了這個以為上，是我們太信任彼此，還是心中存了越來越多的結？

“做不到了，潘越。”丟下這句話，寧林用盡畢生的力氣關上了車門。

煙灰落下，燙傷了潘越的手指，可是比起心中的痛，這根本不算什麽，

結束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