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酒兒看到吳霞時有那麽一瞬覺得有點眼熟，但當這母子三人徹底消失在視線裏後，她才想起來，這應該是她在這個世界的生母吧。

看她車子前座有個男孩，三四歲左右，也或者是因為營養不良，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四五歲？看來送走她沒多久又懷孕生了，生了夢寐以求的男孩。

至於後座的女孩，應該是她的大姐，母子仨都有點黑，屬於那種風吹日曬的黑，身材也都瘦瘦的。

要說有什麽不一樣，吳霞看起來比六年前滄桑多了，皮膚從前看著是比較白的，現在也添加了很多細紋，比之前更瘦，肩背也有點佝僂，明明30歲不到，看起來都快40了。

林酒兒繼續寫作業，旁邊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林濤，反正不寫作業，他總有做不完的小動作。

“你再不專心寫作業，我就去叫爸了。”

“寫寫寫，我寫！”林濤看一眼屋裏正在帶著顧客看家具的爸爸，立即拿起筆寫起來。

離開小鎮，坐在後座的周倩抱著媽媽的腰，看著路兩旁的田野，忍不住想到那個漂亮的小女孩，對吳霞說：“媽，剛剛那個紮著麻花辮的小女孩真好看，頭上紮的珠子也好看。”

吳霞本來正專心騎自行車，聞言頓了下，大概是沒想到大女兒會註意到那個小姑娘吧。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是挺好看的。”

周倩說：“媽，我也想留長發。”她從小到現在一直都是短發，方便清洗，而且也沒人給她紮頭發，最重要的是不容易長虱子。

吳霞說：“留長發容易長虱子，短發好。”

周倩央求說：“我會自己多洗頭，長長了我自己紮。”

吳霞語氣平淡地說：“你想留就留吧，但是如果長虱子了，到時候就給你剃光了，不然很容易傳的全家都長。”其實也不算是虱子，是頭虱的卵，小小的白白的，長在發根，極難清理，基本上藥不幹凈就只能剃光頭。

周倩聽到媽媽答應了，開心地說：“好。”

到家後，周倩主動弄飼料給家裏的家畜都餵上，看到羊一直叫，天色還早，牽著三頭羊去河提上放羊。

吳霞看著懂事的大女兒，心裏覺得還是叫回來好，能幫她做太多事情了，有個幫手就是好。

大寶落地後就拿著玩具跑去找鄰居小夥伴玩了，吳霞坐下來休息一會兒，開始剝花生，之前有一些沒賣的花生，現在給剝了，到時候拎到鎮上去榨花生油，再留一小部分抄點花生。

吳霞剝花生的時候，串門回來的周母看到在院子裏剝花生的兒媳婦說：“都買了什麽回來。”

“買了點洗衣粉，然後給孩子扯了布，準備做棉襖，用今年的新棉花，穿著也暖和。”主要是大女兒的棉襖都短了，穿著緊湊不說也不夠保暖。

周母看看兩塊布，拿著大孫女的這塊說：“那也沒必要扯這麽多布，給她的舊棉襖的袖子還有棉褲補點布，加長點就行了，用不著做個全新的，太浪費錢了。”

吳霞剝著花生，沒擡頭說：“孩子爸交代的，說是接回來住了，就順便做身新衣服，而且棉花咱們也留了，布已經扯了，倆孩子的棉襖棉褲我來做，你到時候給兩個孩子做兩雙棉靴就可以了。”

周母雖然抱怨，但聽到兒媳婦這麽說，知道再說下去也沒用，嘀咕著說：“給大寶做鞋子用新布，他大姐的就用不穿的舊褲子做一雙就行了。”

“看你，腳上穿的，什麽布料都行。”

周母說完回東屋裏看床上躺著的老伴，看到床頭擺著一碗水，知道是兒媳婦回來給倒上的，說實話，這兒媳婦心地不壞，就是有時候話太少了，性子不如東邊那家的新媳婦，哄得全家老少都開心。

給老伴倒完尿桶清洗好，周母也坐下來開始幫忙剝花生，主動道：“下次再去趕集，買點洗發水，那洗發水都用完好久了，一直灌水用，泡沫也越來越少了。”

“行，今天出門媽你怎麽沒說，我也忘了這茬。”

周母說：“我也是這會兒才想起來，咱家都是短發，這洗發水也經不起用，不想經常洗，這頭又容易癢。”

倆人聊著聊著，聊到在外面打工的周懷強。

吳霞說：“聽說懷強買了個手機，能跟剛子打電話了，有啥事兒都能讓剛子給咱們知會一聲。”

周母說：“這剛去沒多久，就買了新手機？”一臉心疼，覺得花了太多錢。

吳霞安撫說：“現在有工作的人都人人一部手機，說是方便聯系，現在的手機也有便宜的，不都是那麽貴的。”

周母說：“也是，村裏不少人也都拿著一部手機，你說這東西小小的，竟然比電話都方便。”老太太活了這麽大的歲數，連城裏也就只去過兩次，在閉塞的環境裏，見識有限，想的也少，別人覺得稀松平常的事情，在她眼裏，可能都會誇張化。

吳霞換個話題說：“你上次說蕊子要和她男人搬到祥雲鎮？”

周母說：“是啊，華亞鎮那邊做生意不行了，她男人打算來祥雲鎮，說是祥雲鎮這邊人流量多，村子也多，來趕集的多，比較有人氣。”蕊子是周母的女兒，周懷強的妹妹，嫁到了鄰村，後來跟著男人去冬亞鎮開了個飯館，但是生意也說不上好，勉強過日子，自己也有倆孩子要照顧。

吳霞說：“那以後蕊子來看你也方便了。”東林鎮離這裏遠，但祥雲鎮就不一樣了，騎自行車，三十分鐘就能到。

周母笑著說：“是啊，到時候我和你一道去趕集，也能去看看她。”

周母那個年代沒有計劃生育，孩子生了許多，但吃不上飯，活下來的就只有周懷強和這個小女兒，別看是小女兒，但那個時候家裏窮，吃什麽都是緊巴巴的，好不容易長大了，蕊子18歲就送出門，嫁妝就是一床被子，那邊的彩禮就是兩包糖，20歲就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一個月後，祥雲鎮，孫貝帶著兒子和女兒在逛百貨大樓，名字響亮，其實就是很早之前的兩層舊樓，裏面有一些商戶，外觀和內在都比較破舊了，但這所大樓內的商戶賣的東西也比外面擺攤的質量好一些，兒子太調皮，鞋子又穿壞了，帶兒子過來買鞋子，順便給女兒也買一雙，女兒穿鞋子不費，但也好久沒買新鞋子了。

給孩子買東西，夫妻倆都喜歡兒子女兒一起買，反正家裏也寬裕，沒必要苛待其中一個，大家都有，就都開心，多好。

林濤在試鞋子，林酒兒站在窗邊看樓下，還沒看多久，就被孫貝拉過去。

孫貝拿著一雙牛皮大頭鞋說：“下個月天氣肯定就冷了，給你買這雙皮鞋，裏面加絨，穿著暖和舒服。”

林酒兒說：“不是給哥哥買嗎，我的鞋子還好好的。”

孫貝揉一下女兒的腦袋說：“你的鞋子都是去年的，今年一雙沒買過，你哥買了，也給你買。”

旁邊賣鞋的老板娘聽得喜笑顏開說：“這閨女長得真俊，看看你媽多疼你。”

林濤穿著新鞋子在塑料紙上走來走去，顯擺地對林酒兒說：“妹妹，你看著鞋好看嗎，我帥嗎？”

林酒兒說：“反正穿倆月就被你穿壞了。”帥不帥也都很短暫。

林濤摸摸鼻子說：“這次肯定能穿久點！”

給林濤買的是休閑鞋，適合跑跳，林酒兒則是一雙過段時間才能穿的皮靴，比林濤的貴點。

買完東西後，孫貝牽著兩個孩子下樓，發現附近開了一家新的飯館，看看時間，也懶得回去做飯，直接帶著倆孩子下館子。

這家店買一些鹵味熟食，還賣現包的餃子，米粉面都有。

孫貝點了一個涼菜和一個炒牛肚，點了兩盤餃子，又點了一碗牛肉湯。

這個點店裏不算忙，一樓只有老板一個人在忙，招呼母子仨坐下後就開始忙活，切菜涼拌，燒水煮餃子，二樓的房間裏，老板娘正和母親說話。

“這我爹要是好好的，我還能讓你來給我們幫幫忙，我們倆是忙死了，有時候孩子都顧不上。”

周母笑著說：“在這邊生意不錯？”

老板娘也笑著說：“是啊，這邊人多點，比之前的地方好，開店後一直不錯，最起碼不虧錢，一個月下來除去房租水電和基本開支，還有盈餘，可算喘口氣了。”

周母想了想說：“不行就叫你嫂子過來給你幫忙，你每個月給點工資，自己人，也不用給特別多。”

老板娘說：“那我侄子和侄女怎麽弄，誰照顧？”

周母說：“我的腰好的差不多了，我可以在家帶孩子啊，又不是跟你爹一樣只能癱在床上。”

“這麽說的話，到也行，你在家既方便照顧爹，又能帶倆孩子，而且大姐也大了，什麽活都能幹了。”

“要不是因為有大姐在，我也不敢接這單子，你要是覺得行，我回去後就跟你嫂子說一聲，看看她怎麽想的。”

老板娘說：“這邊請人一個月要六百，要是我嫂子來的話，我給開個五百，刷盤子端菜搞衛生，都是些雜活。”

周母笑得更開心了，握著女兒的手說：“五百也不少了，行行行，我回去就跟她說。”在家閑著也是閑著，而且天冷了，家裏也沒什麽農活做。

母女倆說完話下樓，樓下的母子仨也吃完東西，結完賬準備走人。

周母來到前廳，趕巧了，剛好看到了孫貝，順著孫貝的視線又看到了兩個孩子。

這不是家具城那老板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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