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伊莉娜·耶拉碧琪。

潮田渚醒來時，在小房間的窗口處看見的無疑就是這個人——曾經的老師，就算在現在，也得喊一聲師姐的殺手。

擅長美人計，同時也是前來接手他手頭這個任務的殺手。

「喲，你醒了？」

帶著點點清香的指甲油味道將小房間內的老舊氣息沖散了許多，窗口坐著的這個大美人，更是改變了這裏給人的老敗的環境，讓周圍變得更加生動形象起來。伊莉娜·耶拉碧琪，簡稱碧琪俗稱碧池的這位殺手就是有如此大的魅力，無論男女。

嫵媚動人的碧琪老師五指攤開晾著指甲，見遠處被搬回來的師弟視線由模糊逐漸變清晰，便開口打了聲招呼：「羅威羅老師讓你現在回去，他有新的任務給你，這裏就交給我吧。」

「……」

潮田渚有些搖晃地坐了起來，一邊頭疼地揉額頭，一邊奇怪地看著碧琪老師，半晌後才開口問了句：「我……你一個人把我帶出來的？」

「哈？」碧琪老師奇怪地打量他一眼，揮揮張開的手掌，不怎麽走心地回答道，「什麽帶出來？我跟著你的位置解決了一只背後黃雀，然後那個目標……赤羽葉對吧，他就直接把你交給我了。」

說到這她不禁皺起眉頭，有些嫌棄地瞪了訝異的潮田渚兩眼：「被暗殺目標打暈就算了，還被對方送了回來。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你的殺手生涯基本也就走到盡頭了。你先回去找羅威羅老師吧，這裏交給我。」

「……」潮田渚握著拳頭低頭不語，先前在森林裏發生的一件件事被攤開擺在眼前，事實已經很明顯了，他卻還是問了個問題，「……你處理的那個殺手……知道他的來歷嗎？」

「好像是赤羽葉的政敵淺野學秀派來的，說起來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碧琪老師滿意地看著自己指甲上的作品，回答道，「但是會派那種新手來暗殺赤羽葉，不是那個淺野學秀太沒見識，就是有什麽目的吧，像是保護他……？好像也不太可能。」

常年在海外活動的碧琪，對這個島國的社會環境知之甚少，自然也不會了解這兩人間的明爭暗鬥，甚至是赤羽葉的勢力之大。而潮田渚雖然了解了不少，卻也沒工夫去想明白淺野學秀派這樣一個殺手的目的是為何，因為他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

或者說，自己是甘願被耍的。他的頭似乎又開始痛了起來，原因有很多。

「反正這裏交給我，你繼續呆在這裏會壞事。」碧琪不管捂著額頭的潮田渚，在破舊的圓木桌上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廉價的家具與奢華的化妝品產生了難以忽視的視覺作用，加上碧琪渾然天成的碧池氣質，……潮田渚頭更痛了。

「我明白了。」他簡單應了一句，晃晃腦袋站了起來，「為什麽羅威羅老師讓我現在回去？」

「你還沒發現？」碧琪雙手環胸，停下了收拾的動作，詭異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矮小得像個女人的殺手，口中道出對方不太想要的答案，「你來日本至少一個月了吧？這麽久都沒完成任務，雖然委托人那邊沒有限定時間，但是對你來說，這成績太差了。羅威羅那個老家夥覺得你可能是碰到了瓶頸，加上這次任務的目標……有些特殊對吧？所以暫時先讓你回去接幾個小任務休息一下。」

「……瓶頸啊。」潮田渚朝周圍望望，不予置否。

<二五>

準備離開了。

這次任務鬧成如今這樣虎頭蛇尾，是潮田渚沒有想過的。

「你最近看樣子很沒活力啊，怎麽，找不到事情做了？要不要我給你個任務？」

昔日同窗中村莉櫻在路遇剛剛結束了一個單子的潮田渚時，像是開玩笑一樣這樣對他說道。她在曾經與潮田渚同班的那幾年裏，是個跟赤羽葉一樣愛惡作劇的天才，所以那時候他對中村莉櫻的話沒有太過在意，直到後來對方直接找上門來私下裏委托了他這個任務，潮田渚才明白對方那時候的話不是說說而已。

接下暗殺赤羽葉的這個委托時他倒是沒有想太多——也僅僅是覺得，能有一個機會正面面對這個殺死恩師的人，也是不錯的。

是的，……也許，赤羽葉還遠達不到仇人的程度，或者說他的所作所為，從客觀角度上來說十分正確。在希望通過某些途徑拯救殺老師的潮田渚和一些同學實在找不出辦法拯救老師時，是他看透了老師的想法，以學生的身份殺死了對方，阻止了地球變成月球的悲劇。

不是仇人，卻存著恨意。

也許老師可以活下去的。

也許他們能拯救老師的。

也許，他們都是錯的。

一時的意見不合，卻又無法妥協對方。過分的執著造成了如今走上了完全不同的兩條道路，形成了如今覆雜萬分的情緒。

虎頭蛇尾的任務。

潮田渚左手成爪緊緊扣住這間廢舊小屋中桌子的桌面。年代已久的木質桌子十分脆弱，被刮出幾道白色的痕跡。僅供藏身的小屋坐落在城市外圍，平日很少有路人會路過這裏，此時也一如既往的安靜，致使任何一點兒輕微的動靜在這種情況下都變得刺耳異常。

而現在他應該做的，是聽從羅威羅老師的指令離開日本，不用他提醒潮田渚都明白，現在不是繼續待在日本的時候了。

盡管他想要突破瓶頸繼續作為一名殺手成長下去需要赤羽葉的死亡——現在只能預祝碧琪老師暗殺成功了吧——雖說潮田渚完全不認為她會成功，被目標倒打一耙的可能性反而還比較大。

那要去搭把手嗎？

……還是算了。

潮田渚走出這間小屋子，朝周圍看了看，才發現這裏距離幾天前他埋伏赤羽葉的那片森林不遠。

椚丘中學的E班校舍所處的小山頭自然也能看得見——只是相較於E班校舍，這裏距離主校舍反而會更近一些。

被碧琪搶走任務的潮田渚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二六>

時間在冬季，此時氣候寒冷。

椚丘中學的學生們已經穿上了冬季校服，個別怕冷的還在校服外套了一件大衣用以保暖。此時距離期末考一個多月，椚丘中學的精英生們已經進入了緊張的覆習時間。

大部分都跟潮田渚在校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些學生的壓力不再是那麽沈重了。

學校不允許陌生人進入，潮田渚也沒有一定要進去的想法，於是只是在最後一節課下課時於校門外看了看曾經待過的學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體型的緣故，待久了後還有門衛上前來詢問他是不是本校生。

覺得有些好笑的潮田渚剛想開口否認，身後便傳來一道似曾相識的語聲。

「他是我邀請來參觀校園的客人。」

潮田渚回頭，身後站著的人如他所想，是先前調查赤羽葉時順便調查過的淺野學秀。

這人先前還找過一個純新的殺手去暗殺赤羽葉，然後被碧琪老師反殺了。碧琪在跟潮田渚說起這件事時，他還沒有深入去思考，後來根據自己調查到的情報，差不多能拼湊出一個事實，幫淺野學秀洗脫碧琪老師對其「沒見識」的評價。

他也是出於無奈啊——最終潮田渚只能如此感慨。

不知是淺野學秀太過出名，還是門衛特地記住了這位椚丘中學的投資者，在淺野學秀的解釋下，門衛竟然馬上便打開了學校的大門，點頭哈腰的仿佛見到了黑街老大。被他歸到「客人」中的潮田渚看著眼前的門衛，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默不作聲地跟著淺野學秀走進了椚丘中學的校門。

走了好一段距離，直到完全看不見人時，淺野學秀才停下腳步，打量著被他邀請進來的潮田渚。跟他父親十分相似的惡魔般的壓力壓在潮田渚肩上，倘若他現在還是多年前的他，現在應該早就被嚇得無法動彈了吧。

但是，現在他是有著十足經驗的殺手。淺野學秀的確有著立於人上的能力及氣勢，但潮田渚這些年來這種人也沒少見過。還有幾個甚至已經喪生在了他的刀下。

所以他完全不需要畏懼。

「……原來是這樣，」淺野學秀打量許久終於收回了目光，粗略地掃過周圍，心下讚賞了一番眼前人的膽量，口中詢問道，「你應該是赤羽曾經的同班同學吧？畢業生回學校的話需要事前申請，一般都能通過，下次不要忘了。」

對方語氣認真到甚至讓潮田渚認為自己就是回學校懷舊的。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淺野學秀見狀，等了幾秒正準備開口托辭離開，潮田渚的問題硬生生拉住了他的腳步。

「淺野……先生，」潮田渚叫住對方，「對於赤羽葉……請問您是怎麽想的？」

淺野學秀與赤羽葉是政敵，這點眾所周知。只是由於某些緣故，知道赤羽葉的人反而比較少，大部分還是隱匿在社會之下的人——也正是因為這樣，赤羽葉與殺手界的聯系遠比淺野學秀多。

這就造成了赤羽葉如果想要淺野學秀的性命十分簡單，而淺野學秀卻很難真正地「暗」殺對方。

「他？」淺野學秀哼了聲，十分不屑，正如人們所知的兩人水火不容的關系，「一個只懂得在背後偷偷摸摸的人而已，想法很多，但都停留在想法層面而已。

「不過對我而言，能找到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已經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了，從這方面來說，他是個不錯的敵人。如果能改掉他那個糟糕透頂的性格的話。」

說到這，不知淺野學秀想到了什麽往事，有些咬牙切齒。能讓一向以光鮮外表待人的淺野學秀露出這幅表情，潮田渚想了想卻猜不出來赤羽葉對他做了什麽。

但總歸不會是好事——

「怎麽了？難道他下一個整蠱的目標是你？」

「……不是。」潮田渚不明白對方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卻也難得誠實地回答了，「他殺……害死了我一個重要的人，但是我卻沒辦法報覆他。」

「不夠恨，」淺野學秀下定論道，「報覆的話盡管上就是，如果需要幫忙盡管找我。那家夥就像小強一樣，不僅欠揍，而且怎麽整都整不死，一直報覆下去，至少這樣你能找到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

「……」

「純粹的恨意是對仇人最大的尊重。」淺野學秀說著聽著就別扭的話，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擡起手看了看手表，「沒什麽事的話我先離開了，理事長找我有點事。」

見潮田渚沒有其他想說的話了，淺野學秀留下一句話便擡腳離開，隱約在即將看不見潮田渚的地方，聽見了對方說的一句「謝謝」。

純粹的恨意。這樣說來，殺老師曾經教過他們的，便是溫柔而又純粹的殺意。

在接觸後才會明白——殺意怎麽可能溫柔得起來。

純粹卻十分有可能達成。

……先離開吧。也許這裏不適合他待著。

潮田渚輕輕嘆了口氣。

<二七>

「你一定是個愛人死了都不會為對方哭泣的人。」

「那可不一定，要是對方死了，說不定我從那時候就開始研究黑魔法琢磨讓對方覆活的方法了——哭泣這種事，還是等到重逢的時候再說吧。」

淺野學秀記得，赤羽葉對自己於他的評價，是這樣回答的。

「偷看很有趣嗎？」

潮田渚在原地站了沒一會兒便離開了，並未走遠的淺野學秀看著貓在樹後約自己見面的赤羽葉，冷冷的開口。

「挺有趣的。」赤羽葉點頭回答。

「說吧，找我什麽事。」淺野學秀深知多說多錯的道理，雙手環胸，十分幹脆地問道。

「本來有事的，」他攤攤手，看上去十分無奈，「但是我發現更重要的事情了，所以我先走了……讓她跟你聊聊吧。」

「……？」淺野學秀皺著眉看向赤羽葉身旁他有些眼熟金發碧眼的外國女性。

「烏間惟臣現在的部隊就是他管的，所以他的下落你可以問問這位淺野先生，」赤羽葉目光越過淺野學秀，投向校門口的方向，口中卻說道，「恩，你想怎麽問都行。」

「……」淺野學秀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那我就先走了，我們下次再聊，」赤羽葉微笑著朝淺野學秀揮揮手，「沒辦法，要是小渚他再跑走，說不定我會跑去研究黑魔法什麽的，那可是條不歸路啊。」

「……」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個短篇，所以是中斷結局_(:з」∠)_。

#結果還是沒想明白的潮田渚##總是被坑的淺野學秀##已經是腦鋁人卻還沒有HE的碧琪老師##研究黑魔法的赤羽葉#四大主角。

#腦洞特大的蠢作者##熱愛暗殺的好基友#兩個作者。(後面那個不算數

#感謝各位讀者小天使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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