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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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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羅子從小便不曾與其它幾位兄長親近過,因為他是本不該存在的閻王第十九子,是被預言會吞食兄長的森獄災星。他不懂,他明明不過是個孩童,卻總是要承受其餘兄長的仇恨,而非疼愛。為什麽就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預言,他就必須成為不存在的人?

年幼的天羅子天真的拉著母親的衣袖問道:“娘,為什麽你沒死,就要被關入永寒樹?為什麽我一出生就是眾位兄長的詛咒?你不是說爹最愛的是你跟我嗎?為什麽他不阻止一切?”

稚子童言,逸冬青摸著他的頭,眼神覆雜,有愛恨,有悲傷:“你的爹有數多面孔,連我也不知哪一張臉,才是他的真實。我只能選擇我想相信的那張臉,但現實,並非我想相信什麽,就會照著我的意思來。”

彼時,天羅子看不懂母親的神情,也不曾聽懂言語中母親對父親的怨,他只是懵懂的替逸冬青擦幹眼淚。他從出生就不曾哭過,不明白眼淚的苦澀,逸冬青抱著他,眼裏帶著些許期盼:“有機會就回到苦境,找回娘的根,在這個根上立足,為我們所受的不公,全數討回公道。”

天羅子九歲時,森獄幾位皇子應劫而亡,閻王雖一心袒護,但森獄之王不能違背上天旨意,天羅子已經不能再留在森獄了。

便是那一年,天羅子遇見了說太歲,那個後來,成為了他唯一依靠的人。說太歲騎著馬,在噠噠馬蹄聲中,由遠及近。

天羅子抱緊母親的手不願放開:“娘,我不要離開你!”逸冬青明白唯有放手才能讓天羅子有一線生機,她含淚揮開天羅子的手:“從今以後,要好好保重。”

天羅子踉蹌著想要追上母親的腳步,卻被說太歲一把提上了馬,他蹬著小短腿不斷掙紮:“放開我,我要我娘!”說太歲的聲音不像逸冬青那般溫柔,甚至有些生冷:“你的娘護不住你,我受閻王之命,帶你離開森獄。”

天羅子不管不顧:“我不要離開娘。”說太歲自然不會聽一個小娃的話,他面無表情的將人按在馬背上:“你若想你娘與你一起死,那就回去。”天羅子委屈看向高大的人:“為什麽我必須離開娘,為什麽我爹不保護我和娘?”

說太歲不答,只有噠噠的馬蹄聲,響在年幼的天羅子心上,這個世界,對天羅子從來不美好。

出森獄之前,說太歲遭到了眾位皇子派來的殺手重重圍殺,說太歲手持閻王鞭,神勇難擋,在小小的天羅子心中,鑄下了有別於初見壞人的形象。

說太歲護著天羅子一路浴血,終是成功進入了苦境,天羅子好奇的看向馬背上的人:“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要帶我離開?我什麽時候才能回去?”說太歲端坐馬背之上,聲音聽不出絲毫的情緒:“你若不離開就會死在你兄長手上,而你必須找到世界上另一個你的存在,我會助你。我是說太歲,你可喚吾師父。”

天羅子的聲音聽來十分委屈:“為什麽是你來保護我?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爹不要我?娘也不要我了?為什麽只有我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說太歲的聲音仍是一點也不溫和:“這不是你該一直問的問題。”

說太歲不曾與孩童共處,也不知道該如何養孩子,他時常板著臉,讓天羅子感到害怕。但在陌生的環境裏,相對於更可怕的陌生的人事物,對同出一地的說太歲便又生出幾分親近依賴之感。

久而久之,天羅子便徹底摸清了說太歲的脾性,知曉他面冷心軟,小孩子的性子也又跑了出來。而說太歲雖總是斥責他,什麽不能做,什麽不能吃,卻也總是小心的護著他,為他打點好一切。

只是溫馨的師徒生活只得短短數月,即便到了苦境,天羅子依舊沒有逃過預言的場景,他的身體逐漸消失,成了無形的影。天羅子驚慌失措的呼喚:“師父!為什麽我會變成這樣?”說太歲面色沈靜,卻將手中閻王鞭握得更緊。

天羅子失去形體,成了只有說太歲才能看見的影人,他初時驚慌,說太歲沈聲道:“不用害怕,吾會為你找回你的身體。”他說這句話時眼神堅定,讓天羅子倍感安心:“嗯,天羅子相信師父,有師父在,天羅子不怕。”

稚嫩的聲音,是全身心的依賴,說太歲多年不變的臉上,稍顯幾分溫和。然而,天羅子還是失策了,就算說太歲身懷高深武學,無人能敵,但他仍是個人。而人最大的缺點就是,會被誘惑。

森獄沒有魚這樣的生物,天羅子也沒有吃過,但說太歲在偶然間嘗過魚的味道便著了迷,此後更是念念不忘,非魚不吃。成為了影子的天羅子雖然十分想要了解魚的美味,但他無法吃東西,每每只能跟在說太歲身後,委屈的看著。

說太歲養成了吃魚的毛病後便一直長居水邊,天羅子常常在岸邊照水面,想要看見自己的樣子,然而清澈見底的水面,除了偶爾躍起的魚兒,和一團模糊的黑影,再無其他。

眼見說太歲吃了將近十來條魚,天羅子委屈巴巴問道:“師父,魚好吃嗎?”太歲眉毛也未動一下:“尚可。”“胡說!你明明吃得很高興!”是天羅子有些軟糯的抱怨。

說太歲到苦境後,也是一人獨行,只是自從天羅子變成影身之後,他便習慣在羽駁後掛著一盞燈,點亮燈,便能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天羅子就跟在說太歲的身後,如影隨形,這一跟,便是數年,跟著跟著,便跟進了說太歲的心裏。

後來,有人從森獄而來追殺天羅子,來者竟然是說太歲唯一的摯友若葉央措!兩人因立場的對立而導致反目,為護天羅子,說太歲執鞭,打出了他全身骨頭。

若葉央措臨死前,聲聲詛咒:“這份痛,我要你狠狠記住!我們的路,是在遇上閻王那刻開始背離。只要你還為閻王執鞭,我這雙玉鞋,天涯海角都會找上你。我要你永遠背負著我的死亡,從此以後,我們不是朋友了!”

說太歲神色平靜,平靜得可怕,天羅子雖然並不明白此時說太歲心中痛失摯友的悲痛,但他憑直覺看出說太歲在難過。為了讓他振作,天羅子做出了承諾:“師父,不要傷心了,天羅子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說太歲淡淡道:“沒有誰能一直陪在誰的身邊,人生的路,是要自己走的。”年幼的天羅子語氣十分倔強:“我不管,反正我永遠不會離開師父,天羅子要一直呆在師父身邊!”

天羅子成了影子,說太歲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聽著這句天真的話語,也不難猜到他目光之中,應該滿是小孩子認為的堅定。說太歲低眉怔了怔,難得沒有再斥責天羅子的天真,這一次,就讓他先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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