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男子懊惱地咬了咬牙, 揮手喝令道：“都住手！”

陳禹跟狄皓瑾互相背靠著背警惕著那些收了武器退開的人，剩餘的幾個護衛也都帶著傷圍攏過來，將二人護在最中心。

有一個護衛看清了那隊騎兵的主人, 欣喜道：“是大公子！”

狄皓瑾劇烈喘息著默默垂眸, 既驚訝又後怕, 還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他重新擡眸望向縱馬疾馳而來的狄明瑜, 喃喃道：“大哥……”

他好像……又給大哥添麻煩了……

狄明瑜神色凜然，目光鋒銳, 一直縱馬狂奔到狄皓瑾等人身邊，他匆匆瞥了受傷吐血的幼弟一眼, 而後攔在了獨眼男人那些人面前，隔開他們和狄皓瑾等人。

“應幫主，這是何意啊？”狄明瑜居高臨下地盯著應鴻飛，周身寒意席卷而來，氣場不容小覷。

應鴻飛收斂起身上的肅殺之氣，露出一笑, 拱手道：“殿下相邀, 可小侯爺好像誤會了，說什麽都不肯信我們, 這才動起手來，不過還請大公子放心，小侯爺尊貴得很，我們只是切磋而已。”

“我這個弟弟一直被養在家裏, 從未過問合盟之事, 殿下相邀於他？這恐怕不太合適吧？要敘舊也該找我或者找我父王, 就算合盟一事有變故, 但殿下借機尋一個小孩子的麻煩，是何道理！”狄明瑜的質問氣勢洶洶，他捏緊手裏的一桿銀槍，仿佛並不介意下一刻就再打起來。

他帶來的騎兵們也都圍攏過去，隨時準備著動手。

常跟在狄明瑜身邊的家將——左義——翻身下馬，上前去查看狄皓瑾的傷勢情況。

應鴻飛瞥了一眼被馬隊格擋的狄皓瑾，戒備地握緊手裏的刀，說道：“他可不像什麽都沒參與的人。大公子說他一直被養在家裏，那為何會出現在此處？還是從平澤縣來的？

“二殿下的精心布局甚至還被他破壞過，損失了不少得力手下。今日應某只是來邀請小侯爺去做客，順便分說個一二，問問清楚。

“誰知小侯爺自己先心虛，不肯去，應某不得不懷疑安南侯一早就想破壞盟約，讓小侯爺這個表面處在局勢之外實際一直在局中的人千裏迢迢來暗度陳倉。”

狄明瑜沒聽明白應鴻飛的話：“你這是欲加之罪！他根本就不知道合盟的事，怎麽破壞？他外出只是散心而已。”

“散心？散心會散到千裏之外的武陽郡平澤縣？”

“散心到武陽郡平澤縣怎麽了？他樂意就好。”

應鴻飛冷哼道：“你是他大哥，你自然是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了。”

狄明瑜也懶得跟他再多言，大方承認道：“不錯，我的弟弟自有我來護，你們傷了他，今日便不能善了！”

應鴻飛冷笑：“那大公子想怎麽樣？”

狄明瑜盯著他：“留下你的一條手臂！”

應鴻飛忍不住笑了：“有種就來留！”

說完他率先發難，攻擊狄明瑜。

狄明瑜乃是久經沙場的大將，武功可能不如江湖人士高，但他在沙場上學會的都是保命的功夫，出招也是要在保護自己的同時、置對方於死地，所以，對方先動手，他一點都不慌，輕輕巧巧地擡手舉起銀槍格擋。

劍光刺眼，靈活如蛇，銀槍霸道，不變應萬變，利刃和槍尖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片刻而已，兩人便過了好幾招。

狄明瑜在馬背上，又用長-槍，優勢盡顯。他在應鴻飛肩頭紮了兩槍，在對方試圖用劍刺他的坐騎時，又在馬背上玩了個花活，他從馬背躍下，雙腳從馬腹下穿出，狠狠踹在了應鴻飛的胸口，將人踹飛出去，而後他又攀住馬鞍，借力回到馬背上，長-槍一指：“應幫主如果還想保住那條胳膊，最好就此撤離。”

應鴻飛被部下接住，他狼狽地扶了一下歪掉的遮眼眼罩，僅存的眼睛瞪著狄明瑜，滿是怨毒。

狄明瑜擡了擡銀槍：“怎麽？應幫主還要繼續切磋？在下願意奉陪到底。”

應鴻飛權衡片刻，咬牙道：“走！”

他們的人就此撤退。

狄明瑜一直盯著他們確保他們真的撤退遠去，才松了口氣，他臉上浮現焦急之色，快速翻身下馬，直奔狄皓瑾。

狄皓瑾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垂頭軟軟地喚了一聲：“大哥。”

“傷得怎麽樣？”狄明瑜問左義。

“內傷外傷都有，需好好休養調理才行。”左義道，“我去命人準備馬車。”

“我沒事。可以騎馬。”狄皓瑾掙紮著站起來。

狄明瑜又心疼又生氣地看著他：“阿瑾，你可真是長本事了！”

“對不起。大哥。是我錯了。”狄皓瑾乖乖認錯。

狄明瑜扶著他，朝旁邊的樹林走去：“先在這休息一下。”他對左義揚了揚下巴，“去備馬車吧。”

“大哥，我真的沒事……”狄皓瑾道，“萬一他們再來人……”

“他們不敢。”狄明瑜道，“你可以騎馬，那陳禹呢？他傷得那麽重，也能騎？”

陳禹被兩名士兵一左一右圍著包紮傷口，聞言想要說他可以，但剛一張口，後背的衣服便被人撕開，傷藥灑在他後背的刀傷處，疼得他大叫一聲，‘我可以’的話也吞了回去。

狄明瑜親自給狄皓瑾包紮傷口。

“可找到你想找的人了？”

狄皓瑾沈默了片刻，不知怎麽回答。

狄明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麽回事了：“行，我不問。你也別說。總之，回來就好。父王可是氣得不行，還說要跟你斷絕父子關系。”

狄皓瑾失落道：“大哥，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啊……”

狄明瑜掏出一方手帕遞給他：“你之前為什麽不跟著他們去？乖乖聽話就不會受傷了。”

狄皓瑾接過手帕，沈默地擦拭嘴角的血跡。

狄明瑜又道：“你之所以奮力抵抗，就是不想任人拿捏，對不對？”

狄皓瑾點點頭：“嗯。”

“也不想讓對方以你威脅我跟父王，對不對？”

“嗯。”

狄明瑜笑了，他安慰道：“所以你怎麽會是一點用沒有呢？”

狄皓瑾擡眸，看著他這位從小到大一直優秀的大哥：“大哥……我……”

狄明瑜笑著問他：“痛不痛？”

“還好。”狄皓瑾強撐著回答。

“我教你一招，回去後裝得難受一點，這樣父王就不會再罰你了。”

狄皓瑾忍不住笑了下。

兄弟倆之間的氣氛總算回歸正常。

狄明瑜問他：“你做了什麽事讓炎陽那麽火大，都快出武陽郡了，竟然還追殺你。”

“他的人跟山匪勾結，為禍一方，我幫朋友出主意，一起把山匪給清繳了。”

“怪不得。”狄明瑜笑容清朗。

狄皓瑾想起方才一事，父王跟炎陽的合盟已斷，反目成仇，難道是他引起的？

“我是不是又給父王和大哥添麻煩了？”

“怎麽會？”狄明瑜見他心事重重，便道，“你以為父王不跟他合作是因為你剿匪剿到炎陽的勢力？然後雙方反目成仇的？”

“……不是？”

“當然不是。”狄明瑜道，“如今大胤皇室已亡，薊州司徒家占據皇宮和京城周邊的三個州郡，司徒勉稱王；梁州的樊家也占了梁州往外的兩個州郡，樊威自立為王；父王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所以想拿下雍州外的兩個州，如此一來，三股勢力才能相互制衡。其他的小股勢力已經被父王慢慢收編壯大，歸為安南軍了。

“炎陽這邊只有一些江湖勢力，上戰場根本不成氣候。而且炎陽只想借我們的勢，自己卻什麽都給不出，他接連兩次被炎爍算計，少了竇望春，拿不下平澤縣和武陽郡，又沒能成功獲得太子之位。炎夜已經被赤焰皇帝放出宮，回府了。夏月國一施壓，太子還是炎夜的。炎陽不再有利用價值。”

“所以父王才……”

“嗯。父王現在的註意力都在大胤，赤焰這邊不足為懼。那三個皇子爭太子位還要花個幾年時間。”狄明瑜道，“你若再不歸來，父王也不準備等你了，過兩日便要出征北伐，先去梁州，如果能在入冬前將樊威的勢力根除，開春後再去京城，便能直搗黃龍了。”

“那……大哥你怎會在此？”

狄明瑜無奈道：“當然是來尋你了。我一直派人在武陽郡附近搜尋你的消息，你畢竟是為了公主而來，總不可能去別的地方。只是武陽郡並非炎陽的地盤，炎爍又向來機敏，我派來的人不敢太過張揚，只能偷偷地找。你也是，躲藏功夫倒是學得不錯，叫大哥一頓好找。”

“對不起……大哥。”

“好了。回來就好。等左義備好馬車，咱們就回家。”

“嗯。”狄皓瑾點點頭，他一邊暗暗調息一邊想，這次回家，他不要再被當小孩子一樣對待了，他也要練武、帶兵，無論怎樣，先幫父兄穩住雍州的局勢，拿下梁州的樊威……

既然大胤皇室已亡，那麽誰能登上那個懸空的高位，就要各憑本事了。

沒有什麽正統不正統之說。

成王敗寇，他不要做弱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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