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丫頭見了梁千策仿佛見了親人, 等地牢的門一開，她就跑上前，抱住了梁千策。

少女個子還很矮, 雙手剛剛好能環住梁千策的腰, 很像小孩子在跟大人撒嬌。

“你怎麽才來呀！”陸綺瑤將頭埋在梁千策胸腹間, 悶悶問道。

梁千策僵著身子楞了片刻，才遲疑擡手, 正要拍拍她的背以做安撫，結果卻看到了她身上披的衣服, 動作便是一滯，最終也沒拍她, 而是重新放下來：“抱歉。嚇壞了吧？”

陸綺瑤：“嗯！不過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那邊陳禹則去到了狄皓瑾身邊：“阿瑾！沒事吧？”

狄皓瑾面色淡然：“沒事。修遠，你們達成什麽協議了嗎？”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陸綺瑤那邊，其實是在看梁千策。

梁千策也在側頭看他——這人……就是暗中找尋吳琴的人。

兩人對視片刻，目光覆雜，隨後又各自移開眼神。

“我們可以走了嗎？”陸綺瑤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梁千策：“暫時還不能, 聽聽衛寨主的條件。”

陸綺瑤撇撇嘴, 但還是松開他，乖乖站在一旁, 看向衛乘風。

衛乘風今日的打扮讓陸綺瑤瞪大了眼睛——她可真……自信。

衛乘風通過剛才那一幕確認了陸綺瑤和狄皓瑾並非兄妹關系，笑道：“果然是騙我的。你們兩方是不認識的。”

“已經認識了。”陸綺瑤道，“他是我哥哥。認的義兄也是哥哥，對吧？”

“嗯。”狄皓瑾笑著點了點頭, “衛寨主, 長久地找一處能賺錢吃飯的地方不比你們這裏饑一頓飽一頓還要擔心官府清繳好多了嗎？”

衛乘風雙手環胸：“好啊, 那我們就開誠布公地談一談。長久地賺錢吃飯的地方……能有多好？”

“能不能先讓他們吃點東西？”梁千策觀察到地牢的環境潮濕陰暗, 旁邊還有一些沒動的飯菜也沒收，頓時有些心疼。

陸綺瑤聞言暗暗點了點頭，她肚子的確好餓好餓了。

衛乘風：“好啊，那就走吧。”

陸綺瑤和狄皓瑾都在低頭認真吃飯。

吃個差不多之後，狄皓瑾先停了筷，陳禹給他遞了條幹凈的帕子，他接過來，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下意識地主導這場談判：“開始吧。”

梁千策瞥他一眼，倒是沒制止，默認他來當主談判人。

衛乘風道：“我這寨子裏能戰的兄弟姐妹都能入伍嗎？”

狄皓瑾並不能做陸衍征的主，所以他反問衛乘風：“你能保證你這寨子裏從未出過人命官司嗎？”

衛乘風謹慎地思索片刻，搖頭：“不能保證。我只能保證我的人沒殺過平民百姓。”

“那殺過什麽人？”

“同是山匪的另一波人。狹路相逢、為了生存，不得不。”衛乘風道，“而且，如果一個人都沒殺過，我們怎麽上戰場？一點作戰力都沒有，你們也不會收我們吧？”

陸綺瑤也終於停下筷子，她忍住問道：“那姐姐這裏的女子有多少？”

衛乘風保守回答：“十多個二十多個都不成問題。畢竟……如果是以你這樣的少女為標準的話，我這裏還有不少，她們再成長幾年也可獨當一面。”

“那豈不是正好！”陸綺瑤很開心，“我最近一直在考慮自己要怎麽在陸家撐起一片天，女子和男子的確有力量和身體上的不同，我們不可一味地按男子軍團作戰模式來訓練女子，所以，如果女子的人數夠多，我能發揮的空間也就越多！”她認真看向衛乘風，“希望姐姐能夠相信我！”

她一口一個姐姐，著實讓衛乘風心底多了一份受用。

不過她有她的顧慮：“我要怎麽才能相信你們呢？”衛乘風一針見血，“官府肯定是會圍剿我們這些匪類的，而之前沿山路那一帶發生過的事，我們寨子並未參與，可官府並不知道，他們也分不清我們和沿山路那邊的山匪區別。”

梁千策明白她的擔憂，此刻插話道：“只要你們肯將以前搶奪到手的財務上繳，並遵循官府的安排，我可以保證，你們沒人會被誤傷，所有人都能得到安頓。”他又拿出一件事來佐證，“最近到達昌民鎮的流民難民都已經分批次入伍、或被各個村子接納安頓落戶，你們久居山上或許不太清楚，但總有人要下山采買日常用品，你不如去問問那些人。”

衛乘風仍然猶豫，一方面，她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契機，可以給全寨的人一個全新的開始。另一方面，她又擔心自己做錯決定，會帶著全寨的人走上萬劫不覆的道路。

“我們寨子的兄弟可以不可以都在一起？”衛乘風思索良久，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梁千策搖頭：“這恐怕不行。”

衛乘風對他們有所懷疑，他也對衛乘風這邊暗自提防。

萬一他們不是誠心投效，‘抱團’會給陸家軍這邊帶來很大的麻煩，甚至會危及百姓。

陸綺瑤道：“女孩子們可以都在一起。我也可以跟你們都在一起。你們如果不信任，我天天跟你們在一起，做你們的人質，總該放心了吧？”

梁千策皺眉看陸綺瑤：“陸衡，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陸綺瑤才不怕他：“我當然知道！我這陣子接二連三給我爹爹娘親添亂、給你們找麻煩，我也想做出一番成績來。只是做人質而已，再說了，如果衛姐姐他們都下山投效了，那我們也擁有他們那邊的人質啊。”

這倒是。

寨子裏的老弱婦孺不少，他們總不能跟著一起入伍，肯定是會在附近的村子安頓下來的，歸屬於昌民鎮、受陸衍征管轄。

可不就是變相的人質嘛！

梁千策又說道：“我也可以在這裏給你交個底，沿山路那邊的山匪折騰不了多久了。平澤縣的‘那位’肯定會派兵前來清繳，陸大人也不會坐視不管。”

這話一出，眾人皆沈默。

沿山路那邊的山匪將和親隊伍搶奪一空的事，大家都知道。

只不過不同的立場，所思所想也都不同。

狄皓瑾沈默了這麽半天，此刻聽到梁千策提起平澤縣‘那位’，便知他說的是炎爍。

和樂公主雖然已經是皇室公主裏陪嫁最寒酸的一位，但她好歹是公主，大胤那邊不可能什麽嫁妝都不給。

而一位公主的嫁妝在山匪眼裏，自然是大魚。

所以，遭遇刺殺後，隊伍的嫁妝被搶奪一空，甚至一些宮女還遭遇了……

狄皓瑾想到這裏，對炎爍就越發憤恨——他為何不派人迎接？他為何不早日剿匪？他既不願娶和樂，又為什麽要同意聯姻？

陳禹看到小侯爺臉色變化，不動聲色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手指抓緊，似安慰，又似提醒。

狄皓瑾調整表情，幫陸綺瑤說了句話：“衛寨主，陸小姐是難得的一位肯為女子謀生路、且想要以女子之身有一番作為的女中豪傑了。你也是，你二位肯定會成為惺惺相惜的好姐妹。這也是你的抱負唯一能實現的機會，你確定要錯過嗎？”

衛乘風看著他笑了笑：“你這麽為我著想，是想好要做我的壓寨夫君了嗎？”

陳禹瞪她。她無視，只盯著狄皓瑾，聽他的回答。

狄皓瑾：“你都要下山從良，做女中豪傑了，這山上自然就沒什麽寨主了。沒有寨主也就不存在什麽壓寨夫君。”他認真道，“況且，我有喜歡的人，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何必委屈自己？”

“不委屈啊，你這樣英俊，看得出家世也好，我只得到你的人也滿足了。”衛乘風笑道。

狄皓瑾：“你下山後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不差我這一個。”

衛乘風在插科打諢的同時腦中飛快轉著，此刻她想明白了，便正色道：“好了，不開玩笑了。我同意投效。但我要先下山一趟。你——”她看著狄皓瑾，“你還得委屈一下，再在我這山上做客兩日。”

陳禹：“不行！你們談判，關我家公子何事！為什麽要我家公子當人質！”

狄皓瑾安撫看他一眼，對衛乘風承諾：“好。我就再待兩日。”他看向陸綺瑤，“妹妹，哥哥相信你。”

陸綺瑤鄭重點頭：“好！我一定回來接你！”她轉向衛乘風，“衛姐姐，你隨我下山一趟吧。”

狄皓瑾沒走，陳禹也就沒下山。

梁千策和陸綺瑤跟衛乘風一同下山。

蔣大錘想跟隨衛乘風保護她，但被衛乘風拒絕了：“你在寨子裏守著，以防萬一。沿山路那邊不可不防。”

陳虎被抓、丁易在她這裏逗留一晚才回去，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把這筆賬算在她頭上？

她早為寨子作打算，也是為了提防大當家那邊遷怒。

“對了，大錘哥，別虧待我的小郎君。”衛乘風開了句玩笑，“若有事，也可適當聽一聽他的意見。”

“……知道了。”蔣大錘悶聲答應。

下山路上，衛乘風好奇跟陸綺瑤打聽：“妹妹，這次下山，我能見到你的琴兒姐姐嗎？”

梁千策視線盯過來。

陸綺瑤也驚訝道：“你怎麽知道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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