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急補辦身份文牒？

梁千策略一思索，這倒不是什麽難事。

如今唐大人雖然被調走，昌民鎮新來了位守城將官，但對方主要精力都用在討好上峰、拍馬武陽郡刺史等事上，其他一切事宜照舊由裏長辦理。

而裏長是很愛惜百姓的，昌民鎮之所以在這三不管地界穩穩發展，就是因為得民心。

流民難民等百姓投奔而來，昌民鎮都會一視同仁，歡迎他們、安置他們。

眼前小娘子既是周山妻子的表侄女，身份沒問題，那幫她加急補辦身份文牒不過是隨手之事，辦就是了。

於是梁千策爽快答應了：“行！”

秦無雙忐忑屏息等到這個回答，悄悄松一口氣：“多謝大人！”

梁千策囑托她：“你回去把你的姓名、年齡、住宅等信息寫好後，隨新的告示一同交與周山，讓他帶給我就可以。待文牒辦好後，我再讓周山轉交給你。”

秦無雙更感激了，她把碎銀又往頭上捧了捧：“大人真是幫了我很大的忙，這是小小心意，請大人吃酒。”

梁千策居高臨下地看著那雙嫩白的小手，撇開眼神，冷酷道：“不必。此事並不麻煩，也算我分內之事。而且這是付與你的辛苦錢，你好好辦差就是了。”

秦無雙眨眨眼，梁千策這不挺好的嗎？怎麽攤販都把他當洪水猛獸？

梁千策沒理會她的楞神，已經轉身朝巷口走去。

秦無雙回過神來，把碎銀抓緊，亦步亦趨跟上梁千策。

此刻在她眼中，梁千策高大的身影有兩米八。

在巷口，梁千策停下來，手扶著挎刀微微側身，他低頭問秦無雙：“你接下來要去哪兒？我送你一程。”

秦無雙眼珠轉了轉，還未回答，梁千策突然又轉回身，將她擋在身後，有幾個潑皮混混從不遠處晃晃悠悠走來，看到梁千策後，他們笑道：“原來是梁大人，梁大人怎麽在此地辦差來了？以前不都一直坐鎮衙門嗎？哦，差點忘了，現在衙門不再是梁大人的地盤了……”

“不過梁大人巡街也挺威風的。”

“可不是嗎？大人小孩見了都要繞著走，何況辛苦擺攤的攤販了……”

另外一個衙役喝道：“你們幾個，是嫌板子打得少嗎？”

“喲喲，好怕啊，我們連說話都不能說了？梁大人想公報私仇，又要打我們板子嗎？”

“快走吧，免得屁-股開花！”

梁千策一直面無表情聽著那幾個潑皮過嘴癮，待他們過夠嘴癮離開了，他才囑托旁邊的衙役：“小豆子，以後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小豆子委屈地撇撇嘴：“……哦。”

梁千策也不問秦無雙去哪兒了，直接做決定道：“我送你回之前買菜的那條街。”

“好。”秦無雙明白了梁千策的用意，他是在保護她不受騷擾。

這條街流民混混相對多一些，如今官府還沒詳細的方案來安置——畢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算主要做決定的是裏長，其他辦事的人中肯定也多多少少滲透了新將官的人，一些政令推行起來會很麻煩。

尤其……這些政令多半是以前唐囂提供的。

新將官肯定會橫挑鼻子豎挑眼、雞蛋裏挑骨頭。

裏長大概也難做。

梁千策……也是如此吧？

折返到半路，秦無雙看見了李雲。

她道：“大人，我表姑在那邊，您不用送了。”

“嗯。”梁千策示意小豆子把裝鞋的包袱還給秦無雙，在她轉身的時候又囑托她，“再等五日。”

“什麽？”秦無雙不解。

梁千策道：“五日後，就可以正大光明擺攤了。”

“為什麽？”秦無雙問。

梁千策皺了皺眉，不想回答。

秦無雙試著猜測：“是……因為……和親之事嗎？”

梁千策冷聲道：“不該你知道的少問！”

秦無雙縮縮脖子，乖巧道：“是……那大人我走了。多謝大人送我。我一定好好辦差。”

梁千策一揚下巴，秦無雙就趕緊拎著包袱走了。

梁千策看著她的背影，見她跟李雲匯合，才轉身，對小豆子說：“走，繼續巡街。”

他邊走邊輕嘆了口氣。

其實，剛才那小娘子猜對了，的確是因為和親之事。

公主遭遇刺殺，唐大人莫名成為逃犯，三皇子那邊遲遲沒有消息……

昌民鎮的新將官表面是聽從命令，叫一鎮百姓都做好迎公主的準備，實際上，他塞入衙門的幾個衙役都借機奴役百姓、大肆斂財。

那些攤販若是被他們抓到，偷偷擺攤一個月賺到的錢都不夠罰的。

因此，梁千策才自請巡街，專門去盯攤販們。

他表面嚴苛，實際上，也是為了保他們。

當然，百姓不知內情，見了他就躲著，這倒也算是陰差陽錯達成了他的本意。

再過五日的話，就已經過了三皇子和大胤公主成親的日子，屆時，無論皇子公主如何，百姓的日子總歸要恢覆正常。

……

“琴兒，可嚇死我了，梁大人沒對你怎麽樣吧？”李雲擔憂道。

“沒有。”秦無雙道，“李大娘別擔心，大人只是有事吩咐我做。我們回家後再說。”

“好。”李雲明白大街上不是說話之處，便帶著她去跟各攤販約定好的地方取貨物。

百姓大多淳樸守信，貨物都如約在那裏，周山也提前辦好了差，架著驢車跟她們匯合了。

周山跟秦無雙對視一眼，秦無雙點點頭，周山就明白了，她已經跟梁千策見過面。於是周山也沒多言。

驢車恰好經過他們之前約定好碰面的陳記酒家，秦無雙道：“我們去這裏吃飯吧。我請客。感謝李大娘和周大伯對我的照顧。”

李雲想拒絕，秦無雙道：“李大娘就依了我吧，否則我可不敢再在大娘家住下去了。”

李雲聽了這話，想想也是，便改了態度：“成，那就吃你一頓。”

秦無雙沒買成想買的水果，正好借請客再看看這裏酒家的菜式、味道如何。

周山跟陳記酒家的老板陳鴻運還算相熟，因此能把驢車停到他家後院。

陳鴻運引著他們三人去了二樓雅間：“周大哥，您可有日子沒來了。”他話裏話外也是打探著消息，“最近可有什麽消息嗎？這和親之事還能成嗎？別不是又要打仗了吧？”

秦無雙緊張地低著頭，心道，打仗倒是不會這麽快打起來，而且，多是大胤那邊亂，這裏……還好。

周山落座後，安撫道：“近兩年應該不會打仗，你安心做生意就是。”

“哎呦，有周大哥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陳鴻運愁苦的眉毛舒展開，忍不住絮叨著，“周大哥你也看到了，最近鎮子不太平，流民太多了，那位大人又頒布政令不許擺攤，我們開門做生意還要規定時辰，簡直是愁煞我也！”

“大家都是一樣的愁。”周山道。

“也是。”陳鴻運感嘆道，“還是唐大人在的時候好啊。”

“誰說不是呢？”這事李雲很有發言權，以前她可是在駐軍夥房幫廚的，賺得多，也穩定。新來了將官後，她就沒了這份差事了。

“先不提這些了，周大哥，李嫂子，你們吃點什麽？”陳鴻運問。他其實早就註意到秦無雙了，不過一直沒問，這會兒牢騷發完，消息打探完，也稍微有了那麽點八卦的心思，“這位小娘子是？”

李雲還是老一套說辭：“我遠房侄女，也是日子不好過，過來投奔我們的。”

“挺好的，挺好的。”陳鴻運知道他們曾經失去女兒，看到秦無雙後，感慨著，“身邊有個小輩在，有奔頭。”

“陳掌櫃說的是。”李雲表示同意。

周山叫了幾道常吃的菜，陳鴻運就交給小二，又寒暄幾句，才自去忙了。

秦無雙把帷帽摘下來，心說，本來不想過多牽扯李雲他們的，怕以後自己的身份給他們惹來麻煩。

不過如今她是李雲遠房侄女的事已經算是板上釘釘了，梁千策知道，攤販們知道，陳鴻運知道……既如此，那就認了此事，往後她多努力一些，好好賺錢，為二人養老。

還有梁千策此人，她也要好好跟他交個朋友。

以後若真遇到什麽事，還能靠他保護李雲周山。

她低聲跟周山李雲說著從梁千策那裏聽到的消息：“梁大人說，再過五日就可以擺攤了。”

李雲驚喜道：“真的？”

“嗯，他親自跟我說的。”秦無雙先給梁千策正名，“其實梁大人挺好的，他來巡街，嚴厲一些，攤販們見了他就跑，他也不會真的追人，罰錢也合理。但若是被其他的衙役巡街撞上，怕是要被罰個傾家蕩產。”

“原來如此。”李雲道，“我就說嘛，劉嬸子她們每次跟我約個地方偷著交易也沒事。而且每次都剛剛好能跑脫，不被抓到。聽說梁大人功夫很好，他要真想追，肯定能追上挑扁擔的老弱婦孺們，而且還一早就讓人來喊一聲他來了，這不就是故意告訴我們，讓我們趕緊散嗎？”

秦無雙笑了笑：“正是如此。”

梁千策……友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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