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娜, 你怎麽了？”

當戴娜再次恢覆視覺時，看到的是西奧多擔憂的眼神，耳中是他關切的問話。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哭了。

“西奧多, 我……我見到父神寂滅時的場景了。”照到那金光的後遺癥依然在, 戴娜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一邊抹眼淚一邊哽咽著說, “我還看到神國裏有第四個人！就在父神寂滅、寂滅之前，父神還、還跟他說話了。”

戴娜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掉，她想控制卻止不住。

‘哭成這樣也太丟臉了吧，我媽媽都沒見過我這樣哭！’

戴娜兩眼淚濕的模樣著實可憐, 西奧多急忙取出帕子, 上前一步有些笨拙地替她擦去糊了一臉的眼淚。

戴娜哭得太難受了, 連開口都不能，只好在心聲裏問話。

‘我明明不想哭的, 父神雖然很偉大但我跟他又不認識, 沒有必要這麽哭的啊？是他寂滅時的金光有催淚作用嗎？我到底要哭多久才能停下來啊, 再哭下去我要休克了！’

西奧多見狀，想了想帶著戴娜回到神國外, 神力從戴娜的頭覆蓋到腳。

在哭得最難受之時，戴娜感覺周圍好像蓋了層薄膜，而此刻, 薄膜似乎被戳破了，清新的空氣湧進來, 讓她因為哭泣而缺氧的腦袋逐漸變得清醒。

她抓過西奧多給她擦眼淚用的帕子, 快速擦幹凈眼淚鼻涕, 然後紅著眼睛打著嗝問西奧多：“這個你不要了吧？”

西奧多點頭。

戴娜便將手中的帕子包好, 回去她就丟掉。

在戴娜深呼吸恢覆的時候，西奧多就安靜地等在一旁，她此刻說話還帶著鼻音，但她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我在記憶中看到，父神寂滅時有另一人在場。”戴娜說，“你說那人會不會跟父神的寂滅有關？我看不出來他是不是魔神，也沒看到他的樣子。”

西奧多沈默片刻說：“父神的雕像是在他寂滅後出現的，你看到的，或許正是當初發生的事。”

戴娜凝眉：“有個人……不，有個神正在暗處打算使壞嗎？”

她忽然想起泰莎來。

泰莎多半是個神，而且泰莎也確實是藏在暗處……但父神寂滅時出現的那人似乎是個男的？

戴娜見西奧多也在思索她的問題，故作不經意地問道：“我想請問一下，你和你的弟弟，你們就一直是……男性的模樣嗎？如果有必須，能變成女的嗎？”

西奧多不知戴娜用意，還是回答道：“可以。你……想看嗎？”

戴娜心中瘋狂回答想看，這麽好看的臉變成女性肯定也是絕世大美人！

但她為了自己的節操忍住了，搖搖頭說：“我只是有點好奇。那我在記憶中看到的第四人就不能肯定地說是男性了。”

假設泰莎是神，那她也可以是個男人，也就是說不能排除那第四人是泰莎。但泰莎究竟是男是女，還是要看她自己的性別認同吧……

戴娜非常肯定現在的泰莎是個女性，多半也認可她自己是女性神明，不然不會長時間保持女性外形。沒見西奧多問她想不想看的時候，他臉上有掙紮遲疑嗎？就算他願意變給她看，也是不大樂意的那種。

但話說回來，不大樂意還願意變給她看，西奧多也太好了……

戴娜趕緊收回思緒，試探著說道：“有這麽個不知名的神明在暗處打算搞事，你要不要找找你的弟弟聯手，以免被對方鉆了空子。我在記憶中看到，小時候你們的關系好像也不是那麽糟糕。”

至少還平和地下過棋不是？如果光明神和黑暗神能握手言和，那她這個間諜不就可以不用再做下去了嗎？她能省多少事啊！

聽到戴娜的話，西奧多微微一楞，原來在戴娜看來，他和薩迪斯小時候的關系不算糟糕。

他們的幼年距離現在已經很久，他已想不起來那時候他和薩迪斯是如何相處的了。

“我現在不知他在哪裏。”西奧多並沒有說死，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即便他願意，他那個弟弟也不會同意。

戴娜忍了又忍才把“我知道啊”給生生憋了回去，西奧多這邊態度相對比較松動，但薩迪斯那邊……唉，算了，當她沒起過這種心思，薩迪斯要是肯跟西奧多和好那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的局面了。

至少她看他們兄弟二人的過去，並沒有看到什麽非要你死我活的事件，而薩迪斯本人也說過，他們還不到那程度，只要有一人稍微軟化一下，也到不了現在這種狀況——這個軟化的人特指薩迪斯。

“那確實沒辦法。”戴娜也不過多糾纏這事，“今天所有的事都謝謝你，我該走了。”

西奧多取出一塊黑色石板：“測一下有沒有效果吧。”

戴娜覺得她的神眷力怕是沒什麽變化，硬著頭皮伸手按上去，西奧多盯著看了會兒，點頭說：“有些微變化，下回再進去試試。”

戴娜看著那完全看不出有什麽變化的亮度，直覺西奧多是怕她灰心喪氣所以在安慰她，也不好戳穿，只能含糊地應下，隨後道別離開。

戴娜不受控地大哭過，回去見到蘇姍等人時眼睛還是紅的，蘇姍幾人忙問她是怎麽了，她只能說眼睛裏進了沙子。

幾節課程之後，消息最靈通的蘇姍面上帶著覆雜的憐憫之色跑過來，小聲問戴娜：“戴娜，外面都在傳，你被光明神冕下責備哭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告訴我們啊？”

戴娜滿臉困惑：“什麽玩意兒？”

等她細問才知道，原來是她止不住哭泣以及西奧多給她擦眼淚的那段被人看到了，但不知是有人惡意以訛傳訛，還是真沒看清楚，原本應該是“聖女候選嬌弱落淚，光明神貼心安慰”的蘇文橋段硬生生變成了“老板責備下屬，下屬崩潰痛哭”。

戴娜也沒法解釋自己幹什麽哭那麽傷心，蘇姍她們就從沒見她哭過，她自己也沒見過，這輩子是絕無僅有的一次哭成那副德行。

有秘密的人可真是太難了。

“沒有那回事。”戴娜篤定地說，“我怎麽可能惹光明神冕下生氣呢？你們看我是那麽沒有分寸的人嗎？”

蘇姍三人連連搖頭。

“所以別聽信那些謠言了，好好上課學習吧，時間可不等人，距離考核只剩下六十五天啦！”

戴娜這倒計時一拿出來，蘇姍等人紛紛有了危機感，連忙熄了八卦的心，趕緊看書去了。

晚上回到百合院，戴娜猶豫著要不要去找泰莎，但想起前幾次的試探結果，她又退縮了。

泰莎救了她好幾次，她並不願意去相信泰莎是壞的。或者說，她不知道該怎麽界定好壞。

就像薩迪斯，她不知道他曾做過什麽，也不知道他將來會給她帶來什麽，但他救過她數次。她清楚地知道他一定不算什麽好人，但她卻難免偏向他。

因此，戴娜還是決定暫且先這樣。

晚上戴娜被薩迪斯叫進了神域，她也想借此機會試探一下，雖然她非常肯定薩迪斯不會同意跟西奧多和好，但萬一呢？

“今天我進了神國，在裏面看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戴娜一見到薩迪斯就說。

薩迪斯有些意外：“過去的事？”

“就是你和西奧多小時候，我還看到了父神。”

接著戴娜簡單地說了下她通過觸摸父神雕像看到的場景，邊訴說著邊偷偷觀察薩迪斯的神態。

薩迪斯一直安靜地聽著，等到戴娜說完，他也沒有發表什麽意見。

戴娜覷著薩迪斯的臉色說：“你和西奧多小時候很會爭寵啊。我以前還以為父神是嚴肅到不近人情的神明，但沒想到他還挺有人類慈父的模樣。”

薩迪斯皺眉看向戴娜：“為什麽這麽說？”

戴娜道：“因為我看到的那些間斷畫面裏，他基本上都在看著你們啊。”

薩迪斯冷笑：“他看的是西奧多。”

戴娜從薩迪斯的話裏聽出了點什麽，她說：“你在嫉妒西奧多得到了父神的父愛嗎？”

薩迪斯冷睨了她一眼，語氣變得漠然：“不要說這種異想天開的話。”

戴娜也不爭辯：“好，就當我是誤解你了，但你有沒有可能誤解了你的父神呢？你作為旁觀者可以看到父神在看西奧多，但你有沒有想過，當西奧多是旁觀者時，他也曾看到父神在看你？巧的是，這個場景我恰好看到了。”

戴娜覺得這父子三人也是有意思，感覺西奧多和薩迪斯互相都認為對方才是父神最喜歡的那個兒子，但嘴上大概都不願意承認。

父神究竟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實在有點厲害了。

戴娜原本就坐在地上，見薩迪斯聽到她的心聲皺眉瞪了過來，她也不怵，調整了下姿勢，雙手托腮，給薩迪斯留了點面子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裏想。

‘如果你是以為父神更偏愛西奧多而跟西奧多不對付，那完全沒必要嘛，不管是過去的記憶，還是刻在石柱上的創世故事，都能看出他對你們是一視同仁的喜愛。’

薩迪斯抱胸看著戴娜，看她還能再說出點什麽來。

戴娜幹脆開了口：“你一直都很敬重父神，那你想想，如果父神知道他最疼愛的兩個兒子竟然因為他而互相敵視，他會是什麽感覺呢？”

薩迪斯走到戴娜面前，蹲下望著她的雙眼說：“你說這些，只是希望我放棄打算，好結束你目前左右為難的狀況。”

被戳穿真實想法讓戴娜有一瞬間的尷尬，她擡了擡下巴理直氣壯地說：“你管我有什麽私心呢，難道我說的話不對嗎？這本來就是一舉數得的事。我們不說我在記憶中看到的那第四人，就說那些在外作亂的魔神，難道不該盡早彌合神國，將他們全都重新封印嗎？”

她說到這裏忍不住抱怨：“都不知道你是這世界的神，還是我是神，我一個外來的、終究要回去的異世界人都比你還操心你們的世界。”

薩迪斯說：“既然你這麽清楚那不是你應該要操心的事，那就最好。少去管跟你無關的事。”

‘怎麽跟我無關了？你們要是握手言和皆大歡喜，我就省事了啊！’

戴娜的心聲如實地表達了她的想法，隨後她就被薩迪斯按了下腦袋，聽到他不留情面的聲音說：“別做夢了。”

戴娜掙紮著抓下薩迪斯的手，雖然不爽，但因為他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也不太失望。

“行吧，反正我該說的都說了，以後你要是幡然悔悟，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戴娜本想回去睡覺了，但想起一件事，她期待地看著薩迪斯，“我聽說你們神明是可以隨意變性別的吧？你可不可以變個大美女給我看看？”

薩迪斯：“？”

毫無疑問，戴娜口中的“聽說”是聽西奧多說的，他懷疑他是太久沒見西奧多以至於完全搞不懂西奧多為什麽要跟戴娜說這個。

“不是叫你別做夢了嗎？”薩迪斯冷漠地回道。

戴娜面露失望，她擡眼瞥了瞥薩迪斯，故意嘆道：“不變就算了，我還是去找西奧多好了，他可主動地說要變給我看，我當時沒好意思才拒絕了……送我出去吧，我要睡了！”

薩迪斯從戴娜的心聲知道她並未撒謊，而且她也沒有隱瞞，她故意提起西奧多就是為了刺激他，讓他答應變給她看。

而且，如果他不變，她最終還是會去找西奧多，因為她覺得反正他們的臉一樣，找誰變都行。

她將她的想法直白地攤開在他面前，看似選擇權在他，實際上他沒得選。

薩迪斯忽然笑了一聲，抓著戴娜的手臂將她往他懷中一帶，戴娜一個踉蹌，雙手下意識撐在他胸膛穩住自己，正想著他又要做什麽妖呢，就感覺到掌心下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在隆起。

戴娜驚得頓住，擡頭看去，原本薩迪斯那棱角不甚分明的臉變得愈發柔和。

下一刻薩迪斯低下頭，跟戴娜視線相對。

還是原來的那張臉，只是臉的輪廓有了細微的變化，而五官也變得更加柔和。

原先的薩迪斯是偏中性的那種絕世美顏，而如今的五官變化令這張臉多了幾分柔媚，看得戴娜心砰砰直跳，覺得自己就算為這張臉的主人一擲千金赴湯蹈火也不會後悔。

薩迪斯：“？”

他覺得不對了，他怎麽感覺戴娜對他女性化的臉更推崇呢？

戴娜臉有點紅，對薩迪斯說：“我冒犯一下下哦。”

說完，她張開雙臂摟住了薩迪斯的腰。

他的變化很徹底，所以腰肢纖細柔軟，讓戴娜有點愛不釋手的感覺。

誰能不喜歡香香軟軟的美女大姐姐呢！

薩迪斯本該喜歡這個來自戴娜的主動擁抱，但他現在感覺非常古怪，扯著戴娜的手臂讓她離遠些，回想起她曾經跟他說過的什麽禁忌之愛，他不禁黑了臉說：“你喜歡的是女性？”

“沒有啊，我的性取向是男人！”戴娜一口否定，“但這不妨礙我喜愛美貌的大姐姐！”

隨後她得寸進尺地說：“以後你找我時都變成這樣好不好？”

薩迪斯冷笑一聲，當著戴娜的面示威似的變回了男性軀殼，把她丟出了神域。

戴娜離開神域前最後聽到的，是薩迪斯冷酷的聲音：“讓西奧多變給你看！”

戴娜在床上愉悅地翻了個身，薩迪斯一向不喜歡她多跟西奧多來往，這回竟然說讓她去找西奧多，可見真是被氣壞了。

她當然不會去找西奧多，像薩迪斯這樣不情不願的多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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