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晚聽出了秦大娘的弦外之音，只得低著腦袋不說話。

秦大娘看出張小晚的窘迫，並不說話，留張小晚在府中用過午膳，張小晚在將軍府修書一封托人送去了清河城，然後才回侯府。車廂內，如意滿心歡喜，道：“小姐，真是太好了，有了舅老爺給您做主，往後便沒有人敢欺負您了！”

張小晚道：“自是好的。只是我多年未和舅舅聯系，貿然打擾已是不好。且做從長計議。”

張小晚的馬車堪堪在侯府門口停下，就見對面還來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邊上站著四名丫鬟，皆是錦衣美服，等張小晚下了車，其中一個丫鬟也掀開了簾子，裏面出來一個盛裝的美婦人，那美婦人下車之後，裏面又出來一個紅衣少女，正是多日不見的龍福玉。

龍福玉見到張小晚微微張了張嘴，然後眉頭一挑，道：“你果然安然回來了？”

這不是廢話？！要不是龍福玉，她也不會被人劫持，雖然後來沒發生什麽大事，她也懶的和龍福玉計較，只是這龍福玉的態度也實在有問題吧？

那美婦人將張小晚上下審視了一番，抿唇道：“玉兒，不得無禮。”

龍福玉撇嘴：“母妃，人家哪裏無禮了？”

張小晚此刻也明白這美婦人便是當今梁王妃。雙方丫鬟見過禮，她微微福身道：“小晚見過梁王妃。”

梁王妃雍容華貴地一笑，道：“你便是老丞相的千金了？真是個不錯的姑娘。”梁王妃刻意不提張小晚“侯夫人”的身份，眼底帶著一分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眼色。張小晚笑道：“多謝王妃誇獎。王妃蒞臨，府中有請。”

龍福玉挽著梁王妃的手，兩人高傲地從張小晚身邊經過。張小晚帶了如意跟在後面，回了侯府，也只是往自己的院子去。剛剛到院子門口，就見到了蘭卉。蘭卉遠遠見到張小晚，便忙著迎了上來，嘴裏道：“大奶奶，您回來了？”

張小晚問道：“蘭姨娘怎麽過來了？”

蘭卉臉上微微一紅，囁嚅道：“本也無事。只是……只是聽說大奶奶的母親繡藝高超，蘭卉特來請教大奶奶的。”

張小晚微微頷首，道：“你隨我進屋來。”

蘭卉大喜，進屋後，如意給她沏了茶來，卻是最尋常的茉莉花茶。張小晚搖著手中的杯子，道：“蘭姨娘，我這裏的茶水不好喝。而且，蘭姨娘也該知道，我三歲的時候，母親便去世了。不說母親的手藝，便是丞相府的一幹禮數規矩，甚至別的，都是沒得到一絲一毫的。蘭姨娘有話不妨直說，我並不喜歡吞吞吐吐的人。”

府中哪個姨娘的用度不比張小晚好？蘭姨娘得勢的時候，那也是錦衣玉食的，便是如今，喝的茶葉也比這個好。蘭卉聞言松了一口氣，放下茶杯，然後跪倒在張小晚跟前，道：“大奶奶這麽說，賤妾豈敢拿喬？還請大奶奶為賤妾做主！”

張小晚道：“蘭姨娘，先別說你有什麽要我為你做主的。你也知道我不過是個沒權沒勢、有名無實的侯夫人。不是什麽名牌上的人物。我猜的沒錯的話，福玉郡主來了侯府，後院必是聚了一眾人了。你怎麽不去她那裏呢？”

蘭卉嘴角露出一抹笑，道：“別人都不知道，就只有賤妾知道，府中只有您一個是通透的人。郡主之尊，容不下旁人。何況府中已有雪姬。當年，張如錦害我孩兒，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雖郡主一心要除去張如錦，可是，賤妾還是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理兒。大奶奶您宅心仁厚，必不會在事後為難賤妾！”

張小晚這時倒是有些詫異蘭卉的態度，只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會在事後為難你？”

蘭卉看著張小晚，定定地道：“因為賤妾看的出來，您不愛侯爺。您的心不在侯府。”

張小晚呷了一口茶水，問道：“蘭姨娘，你說當年張如錦害死你的孩兒，你可有證據？”

蘭卉眼睛一亮，叩首道：“大奶奶，這麽多年了，若沒有半分證據，豈敢說這樣的話？！”

張小晚點點頭，又道：“蘭姨娘既然拿了針線來，我們便一起繡會兒，交流一番。”

蘭卉喜道：“是，大奶奶。”

如意轉身倒茶，蘭卉低首繡花，因此都沒看到張小晚眼底一閃而過的疑惑。

幾人坐了不到一會兒，便有丫鬟來請張小晚一起去後院賞花。張小晚本想推辭，那丫鬟又說是老夫人的意思，張小晚怕節外生枝，便帶了如意而去。本以為能看到百花齊放的盛景，不曾想，只見到蕭盈和龍福玉兩人。而之前帶路的丫鬟早早不見了。張小晚心裏一突，再想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蕭盈見到張小晚，眼神有些覆雜。再看那個龍福玉，羞赧的神情突然變成了羞怒。

“張小晚，你來這裏做什麽？！”

張小晚從容道：“路過。”

龍福玉叫道：“你騙人！你是故意來打擾我和盈哥哥的！”

張小晚張張嘴巴，一面眨著眼睛看龍福玉，哭笑不得！道：“那郡主想怎麽樣？”

龍福玉雖是郡主，卻也是個未出閣的女子，明目張膽地和一個外男相處，一面還質問那外男的發妻“你打擾我們做什麽”，張小晚如何能不覺得好笑？蕭盈已是露出煩悶的神色，出乎張小晚的意料的是，蕭盈直接越過了龍福玉，拉起張小晚的手，對龍福玉道：“之前小晚受了驚嚇，我先帶小晚回去休息。”

說著，便要帶張小晚離開，張小晚趕緊叫道：“且慢，侯爺！小晚受了驚嚇是在多日之前。早就好了。對了，聽說如今府中內務是如錦在管，近日是她的壽辰，府中忙些，一時顧及不來也是有的。只是不該由著那丫鬟下人帶錯了地方。還說是老夫人有事尋我，帶來此處。我這便要走了，免得老夫人有急事卻尋不到我。”

龍福玉也道：“張如錦的壽辰？哼，盈哥哥，不是我說你，我們堂堂侯府，一個妾室賤婢的還要過什麽壽？也不怕折煞了自己。你都不知道，最近京中風風火火地說你什麽呢……”

張小晚趁此機會努力擺脫蕭盈的手，可蕭盈的手禁錮的厲害，等龍福玉說完，他臉色黑了個底朝天，拉著小晚道：“本侯與你一道去尋母親！”

說完，並不由著張小晚開口，直接拉著人走了。真可謂是健步如飛，如意在後面小跑著要跟上，都被蕭盈甩到老遠後面。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蕭盈一把甩了張小晚的手，又取了帕子出來，狠狠將自己的手擦了一遍，對張小晚道：“你可以滾了。”

張小晚揉了揉自己的手，似笑非笑地對蕭盈道：“侯爺，您是打算等郡主下次來了，您和如錦姑娘再尋我出來當擋箭牌嗎？”

蕭盈冷眸一掃，道：“張小晚，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本侯讓你做什麽，怎麽做，你並沒有異議的權利。”

張小晚點頭道：“那小晚明白侯爺的意思了。只是接下來的幾天，小晚會偶感風寒身體不適，因要靜養而足不出戶，只怕郡主再來，小晚不能再來相見。”

蕭盈冷聲道：“你想如何？”

“三日後宮宴，我也要去。”

蕭盈突然大笑，道：“你一介村婦，去了只怕丟了我們侯府的臉面！”

“果然與您相愛的如錦姑娘還比不上您的面子？”

蕭盈似乎被人說中了心事，立刻反駁：“張小晚，你胡說什麽？”過了片刻，蕭盈沈思了一會兒，一雙冷眸漸漸瞇起來，迫視著張小晚：“你要去宮宴做什麽？哼，這麽快就等不及要找下家了？賤人。”

張小晚臉色不變，道：“所謂人至賤則無敵，我張小晚處處受到排擠，還算不上賤人。侯爺您謬讚了。”

蕭盈冷冷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道：“若是錦兒掉了一根汗毛，本侯找你算賬！”

張小晚看著高大上的侯爺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低聲道：“我去，你以為一根汗毛是什麽？你知道汗毛是什麽意思？蛇精病。”

又見蕭盈去而覆返，對張小晚道：“還不快點跟上！”

這是張小晚第一次正式和張如錦照面。原來龍福玉尋不到張小晚的麻煩，又聽了張小晚剛剛的一番話，就去找張如錦算賬了。張如錦對面站著龍福玉，她正在彈琴，本來彈的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麽，張小晚和蕭盈一靠近，那琴弦就“啪”的一聲斷掉了，琴聲戛然而止，而張如錦的手指則是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龍福玉沒看到蕭盈，大罵道：“區區一首曲子也彈不好！侯府養著你做什麽的？”

又是“啪”的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扇在張如錦的臉上。張小晚聽了都覺得肉疼的緊。只見張如錦瘦削的身子搖搖欲墜，一如風中殘荷，苦苦哀求：“郡主，都是賤妾不好。賤妾這就為您再來彈奏一曲……”

“錦兒？！”蕭盈哪裏還能按捺的住？不過這次張如錦倒黴一點，一開始蕭盈還猶豫了會兒，所以才會讓她挨了那一巴掌。張如錦看到蕭盈，小嘴微微張大，露出一副驚訝的模樣。不過這副模樣保持的也太久了，所以張小晚明白張如錦早早就知道蕭盈來了，剛剛在做戲呢。

她將那受傷的小手暴露在空中良久，然後猛地藏到身後去。一面又想起臉上的五指山，又要伸手去遮，遮來遮去，兩邊的傷口都沒遮住。其實，張小晚想說，姑娘，你還有另外一只沒受傷的手……

遮到最後，張如錦急了，道：“侯爺，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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