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開口說話也好。”秦淵說完，將一封信遞給張小晚。張小晚接過，因秦淵的臉色難看，所以她也存了幾分難堪，對秦淵道：“將軍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本是三更半夜，張小晚不過是出於禮貌一說，心想秦淵正煩著流言的事情，應該是巴不得和她撇清關系的，必不會進門。秦淵卻自己開了門，道：“我等你看完信。”

張小晚自己開口邀請的人家，現在說什麽“瓜田李下”那也晚了。於是硬著頭皮跟在秦淵後面進屋了。

點了油燈，張小晚給秦淵沏好茶，才坐到一邊看信。

才略略看了一眼，張小晚便渾身一怔，由信中的稱呼可以看出這是秦大娘寄給秦淵的家書。可信上的內容卻和張小晚緊密相關。一共三張信紙，第一張囑托秦淵將張小晚安然送回白雲城。

第二張則說了侯府的事情，原來蕭盈一幹人果然回了京城，之前發現二妞的屍體，差不多要定下張小晚的罪，侯府那邊也做了休掉張小晚的準備，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得知張小晚被人劫持，才算消了這個念頭。至於如意，秦大娘聽到消息後，就私下做了安排，因此，侯府的人沒有動如意，仍將她留在白雲城。

知道如意沒事了，張小晚結實放下心了。

最讓張小晚驚悚的還是第三張，秦大娘在信中明言她找了國師給秦淵算過姻緣。原來秦淵命犯孤煞，命中克妻。之前和他訂婚的人家都出事了，算來算去居然算出和秦淵唯一合適的人是她張小晚！不管是年月日，還是時辰都算的分毫沒差！

侯府的事情就算了，後面的事情則玩笑開大了。秦淵明顯是看過這封信的，難怪他的臉色這麽差。想必誰也不願意和一個有夫之婦扯上這樣的關系吧！現在秦淵還把這封信遞給她看了，他想幹什麽？提醒她要有自知之明嗎？

“看完了？”秦淵一開口，張小晚就渾身顫抖了下，僵著笑道：“將軍信鬼神之說？”

秦淵哼了一聲，道：“信則靈，不信則不靈。”

張小晚松了口氣，將信折疊好遞給秦淵，道：“將軍這麽說就對了。不管外間有什麽流言，不管國師怎麽說。將軍只要相信小晚對將軍只有一片感激之心，絕對沒有覬覦將軍的美色。”

秦淵聽完臉更黑了，冷聲道：“那是我以前的想法。後來和我定親的人家都出了事，我便信了。”

張小晚一時還沒回過味來，意料中以為“秦淵會被她一片誠懇的話打動，然後松了一口氣”的情況並沒有出現，所以等張小晚回國味道的時候，秦淵已經將那封信給燒了。而她則是清清嗓子，道：“也許不是將軍的問題。是對方太倒黴了。”

秦淵眸色一沈，道：“和本將軍定親很倒黴？”

……之前那個溫柔可親的將軍大人去哪裏了？為什麽才一天的功夫，將軍大人就這麽陰晴不定？張小晚趕緊搖頭，道：“是她們高攀。”

秦淵卻自嘲一笑：“的確很倒黴。”

將軍大人不要唱反調啊！張小晚說什麽都是錯，幹脆低下頭擺弄手裏的茶杯。

秦淵瞥了她一眼，道：“我一生殺敵無數，滿手鮮血，背負了一身的罪孽。你沒出現之前，我也認命了。”

那她出現了呢？張小晚驚愕，直覺秦淵要說出什麽可怕的東西。趕緊站起來一口氣道：“將軍很晚了我要睡覺了明天見慢走不送！”

“坐下！”秦淵眼底冰芒一閃，不怒而威，嚇的張小晚一屁股又坐了回去。秦淵這時才露出一點滿意的味道，悠悠然喝完茶，道：“今天蘇娘子來了？”

張小晚聽他轉移話題，暗暗松了一口氣，道：“嗯。”

秦淵道：“蘇副將都跟我說了。蘇娘子原本的未婚夫不是蘇副將。她是北方人，馬幫當家的女兒。自小和北方一個大茶商的少東家定親，後來，一個貴婦人看上了那少東家，那貴婦人長的不錯，兩人就好了。蘇娘子一怒之下遠走江南，這才遇見了蘇副將。”

說到這裏，張小晚就明白了，秦淵是想說，在蘇娘子眼底，一切嫁了人還勾搭別人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她捧著茶杯道：“我沒有怪蘇娘子。”

秦淵半盍黑眸，道：“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不要怪她。只是告訴你一件實事，要不要怪她，你自己做判斷。”

“將軍，我雖是女流之輩，卻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張小晚道，“蘇娘子將我趕出門的時候我也沒怪她。頂多覺得有些委屈。更何況，在昨天那樣的誤會下，蘇娘子後來還讓我進門，今兒還特特來道歉，我什麽委屈都沒了。就是覺得散播謠言的人挺無聊的。”

秦淵不知道在想什麽，沈默了半晌，最後道：“你與蕭盈有名無實，卻受‘侯夫人’這個名頭連累。比起來，將軍夫人也是一品的誥命，比之‘侯夫人’也不差。”

張小晚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這話怎麽又繞回來了！還有……他怎麽知道自己和蕭盈有名無實的……

秦淵看她一副害怕躲閃的樣子，身軀往桌子前靠了一靠，冷聲道：“沒出息。莫非你打算一輩子和蕭盈過了？”

“當然……”張小晚差點被他套出話，心裏暗罵，將軍大人不要太前衛了！這麽前衛的思想，是咱穿越女的專利！你再說告你侵權有沒有！

秦淵眸子半瞇，張小晚立刻補充道：“……不是！”

看著秦淵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張小晚幹脆道：“秦將軍！我張小晚只是一介女流，這輩子就想安生地過日子。我娘家敗落，無依無靠，自認配不上蕭侯爺。是侯府中人容不下我，不是我離經叛道。可是……”

張小晚深深吸氣，義正言辭道：“可是，我即便和離了，也有能力讓自己好好過完下半輩子！我、我不需要靠男人！不需要這麽快就找下家！”

秦淵聽完，眼底立刻掀起暴風驟雨，狠狠一掌拍在桌上，迎面而來的殺氣嚇的小晚立刻縮到桌子下面。秦淵看了，又是生氣又是好笑，最後一番話在心中斟酌著，開口道：“我們走著瞧。”

然後，秦淵起身走了。就像今早一樣。張小晚拍拍自己的胸脯，暗道，就算咱找下家，也不能找你這樣的啊。娘的，昨天明明還那麽溫柔，今天就成這樣了，真和你在一起，嚇也被你嚇掉半條命！

事後，張小晚洗完澡躺床上的時候，想了想，覺得秦淵大概就是為了香火，才會對自己隱晦地說這些話。要不然，他一個有身份有大好前程的將軍有必要撿自己這只“破鞋”嗎？話雖如此，聽他今天撂下的話，似乎還認真了。真是頭疼，一邊侯府的事情還沒解決，一邊就牽扯了一個秦淵……

怎一個靠字了得！

第二日要啟程回白雲城，張小晚就怕秦淵再對自己說什麽可怕的話，但事實卻是沒有。從頭到尾，他就是不信任地看著他家小廝——秦壽。張小晚覺得秦壽此人，從他的外表到他的內心，包括他的名字，全都透露著一股濃濃的“猴子精派來的逗比”的氣息。秦淵說的話，有一點她很讚同，那就是此去長路漫漫，如此逗比真能打的過山賊、抓的住小偷、震的了刁民？

最後，秦淵派了秦十五護送他們回去。對此，張小晚還是覺得挺抱歉的，因秦淵刻意不理她，所以她一直沒機會說。路上的時候，她才道：“十五公子，不是正在打戰嗎？因為我，要你離開，真是抱歉。”

秦十五總是笑的那麽和氣，讓人如沐春風，他道：“蕭娘子不必自責。前幾天我們已經和弋族簽了合約，近五年來都不會開戰。大哥已經將消息上報朝廷，也就是說，現在沒有戰爭了。正好送蕭娘子回白雲城，我也像是游山玩水般。”

張小晚聽了，身為大楚的子民，她覺得自己還是很開心的。

秦壽叫道：“游山玩水？我看你是想見蕭娘子身邊的那個叫如意的丫鬟吧？！不然，怎麽提起要送蕭娘子回白雲城，就十五公子你最積極呢？！”

秦十五依舊笑著，道：“秦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燕雀不知鴻鵠之志，禽獸不知男人想法。”

秦壽啐了一口，道：“男人和禽獸只有一線之隔！”

……

張小晚很想捂住耳朵，可秦壽說：“蕭娘子，你也不必覺得不好意思。少爺說了，不必拿你見外。像我們家老夫人是聽慣我們說笑的。”

然後，一路上，兩人類似的鬥嘴就沒少過。

張小晚擔心如意，因此暗暗就催著秦十五加快趕路的速度。星夜趕路到了白雲城，一回莊子，張小晚熱茶都沒喝上一口，荀嬤嬤就陰森森地來了，說道：“大奶奶，您總算回來了。老奴恭候多時。老夫人吩咐，只要您一回來，就帶您去京城。我們現在就啟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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