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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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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她如何不能看出女兒的心思,只是等著女兒自己想明白了來找她,看女兒面上一片緋紅的樣子,林夫人笑得眼瞇成了一條線。

住在府上那幾人是老爺請來的,即便是老爺也不清楚那幾人的底細,不過這也無妨,林夫人長了一雙慧眼,更有一顆七竅玲瓏心,那幾人出手大方,但是神態隨意,可見送出的那些貴重的見面禮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那幾人送禮大多隨性,不僅禮物隨性,送禮的時間更是隨性,無節無喜的就平白送了些禮物,可見那幾人不通俗務,又加之他們那通身氣派不凡,神色雖不見高傲,但是處事自帶一股子傲氣,應當是身居上位之人,不需要考慮這些人情世故……

可見這幾人的家庭背景應當是不一般,女兒嫁過去不是下嫁,反倒更可能是高攀了。

雖然說只要女兒喜歡就好,但是門不當戶不對的,難免心裏頭容易生一些嫌隙,少了金錢地位的不對等,夫妻之間相處會更加對等舒服一些。

至於其他……她曾無意之間問過,這幾兄弟中的老三並無婚配,那麽最小的岐沂應當也無婚配吧。

林夫人考慮得面面俱到,獨獨猜不到易澤川幾兄弟的真實身份,更猜不到,岐沂已經有了妻子……

本就是來這兒巡視的,因為遇到了林老爺,因為他的邀請所以才留在這兒住上了些日子,現在發現了不妥之處,易澤川幾個就開始忙了起來,也恰巧在前面進行收尾活動的碧渏解決了手頭的事情過來了,鴟吻就去接她,順帶對一些獨處的時間出去隨意游玩一些時間,所以鴟吻與林老爺告辭,就離開了。

在林夫人想要提出將女兒配與岐沂的時候,這幾兄弟卻好似一下子忙了起來,岐沂也在這時候離開了。

當事人都走了,林夫人即便想要說什麽也沒法出口了,只能這麽擱淺了,易澤川他們還沒走,岐沂應當還是會回來的,實在不行,和易澤川幾個說也行,長兄如父,有了他們的認同,女兒若是真嫁過去,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只是林夫人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到,岐沂再次回來時候身邊多了一個女子……

聽下人來報說岐沂回來,林家小姐強壓住內心的激動,瞪了一眼旁邊戲謔笑著的婢女,沒有興沖沖地沖出門外,而是矜持地整理好儀表之後,跟隨父母兄長出門迎接,明明緊張得手足無措只能捏緊手中的帕子,可是面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保持著鄰家大小姐的風範……

手驀然垂下,手中的帕子險些捏不住,飄飄蕩蕩地險些隨風而去,卻在最後一刻被林家小姐攥緊了,沒有讓帕子飛走失了儀態,可是她的身子確實僵硬得像是死人,冰冰冷冷的,一路涼到了心裏。

請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是偏偏在她失了一顆心深深陷了進去時,才發現心上人早已心有所屬,愛而不得……在她還沒開口就已經被判了死刑。

“這是內子。”

當岐沂與碧渏攜手走進來的時候,她聽岐沂這樣介紹挽著他手的女人。

那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呢?

林家小姐本能地將自己與她比較,卻更加自慚形穢,那樣的明艷氣質怕是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的,更不用說岐沂的眼裏全是他的妻子,哪怕他看到了她,也不過是出於禮貌地打個招呼,她在他眼裏僅僅是朋友的女兒,只能看到她挽著他的手,笑靨如花。

她不滿足這個身份,想要更進一步,她想要他身邊的那個位置,卻發現這個她期待著的位置已經有了人,而且他們很般配……

她知道,以她的驕傲應該就此放棄,可是她的心卻不受她控制地想著那人……

林家小姐病了,是心病,短短幾天人就憔悴了許多,本就不豐腴的身子又清減了幾分,好似一陣風來就能被吹跑似的,來了多少大夫也只是搖頭。

林家老爺也因此一直愁眉不展,府裏也總有人進進出出,只要留心就會發現這進進出出的都是大夫和藥童,只要有心的人都知道是林家小姐病了。

在未見面之前,碧渏就聽過林家小姐的事情,鴟吻在與她獨處的時候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雖然對於林家小姐此人只是一筆帶過,著重講了他對林老爺的欣賞,但是林家小姐是鴟吻話中提到的唯一一個女性,哪怕他並不在意這位林家小姐,碧渏也知道鴟吻不可能與林家小姐有什麽關系,可女性的直覺還是讓她對林家小姐升起了警惕心。

碧渏為人爽利,但是並不笨,心下有了計較,決定還是先試探一下,看看林家小姐究竟有沒有別的心思再做決定,而她在進門時候與鴟吻的親昵舉動是試探,也是警告,更是在宣誓主權。

在那天後沒多久,林家小姐就病了……

好友女兒病了,無論如何,總是要去看看的,不為別的,只為好友排憂解難,若是身體出了什麽問題,只消一眼他們就能看出問題,不用費什麽力就能解決好友的煩心事。

兄弟幾人是一起去看的,這是為了表達他們對好友的重視。鴟吻與碧渏也一起去了,可是到了門口,碧渏就後悔了,林家小姐會生病大約是因為那天她和鴟吻的親昵吧,心病還需心藥醫,碧渏猜測她大約是心裏郁結,所以藥石不靈,應該過上些日子,想通了就好,她也不曾想過她的宣示主權會有這樣的後果……不過她不後悔就是了,只是現在不應該去繼續刺激林家小姐了,也許她和鴟吻應該回避?

步子在門口止住。

鴟吻回頭看碧渏,疑惑道:“怎麽了?”

“有些事情……我們先回去吧,有大哥他們在,應當是沒有問題的。”碧渏蹙眉,她在人家房門口,又有這麽多人在,鴟吻也不知道林家小姐對他的心思,她倒是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了,面對鴟吻的問題只能含糊其辭。

鴟吻皺眉,但是也明白碧渏的意思,有些事情不能在這兒說,腳步一轉,也要轉身和碧渏一起離開。

“等等。”林夫人眼尖地看到岐沂要走,連忙拉住了他。

要知道這次答應林老爺讓他的好友來看看女兒正是為了女兒能見岐沂一面,不然她也不會允許這麽多男子進入女兒閨房,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了,這些天女兒茶不思飯不想的樣子嚇到了林夫人,眼見女兒身上沒有幾兩肉了,林夫人也只能想著讓女兒見岐沂一面了,現在又怎麽可能放岐沂走。

偏偏碧渏一下子也想不出什麽正當理由,只能眼睜睜看著林夫人將岐沂拉了進屋。

岐沂想要拒絕,卻被林夫人一口堵了回來。

“只是看一眼,看一眼就走也是好的。”

岐沂覺得林夫人這話說得奇怪,但是面對一個母親的請求他也只能半推半就地進了屋,就像林夫人說的那樣,只是看一眼就好,看一眼後就陪碧渏去辦事吧,林老爺是他們的朋友,無論如何他也要給個面子。

碧渏眼睜睜看著林夫人將鴟吻拉進了門,眉心緊皺,連忙也進了屋裏。

進了屋就看到林家小姐躺在病床上,本來無神的眼在看到岐沂的那一刻有了亮光,讓碧渏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林家小姐的病好了起來,叫來隨身的侍女,將一條錦帕傳到了岐沂的手中。

帕子絲滑瑩潤,是上好的蠶絲帕子,上頭陣腳細細密密地秀著些花紋,旁邊還用心繡了一行小字。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願生死相隨”

看著手中的帕子,鴟吻蹙眉,只覺心煩,那日回去後碧渏就將心中的猜想與他說了,他本覺得有些不可信,但是現在手中的帕子卻成了最好的證明。

從沒想過林家小姐會有這樣的心思,鴟吻只能委婉拒絕。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他只要碧渏便好。

事情就到此為止罷。

鴟吻這樣想道。

只是在察覺到酒中添的東西後,岐沂頓住了端著酒杯的手,只是一瞬,又表情自然地將杯中的酒一口幹了。

與同在酒席上的幾人交換了個眼神,隨後撇開了視線,表情一片自然,飲酒談天,與平時無異,只是在一個時辰之後,酒桌上的所有人都倒下了。

林夫人有些訝異,但是還是找人將醉酒的眾人送回了自己的房間。

因為所有人都倒下了,所以林家小姐也出來幫著指揮。

岐沂閉著眼,感覺有人將自己擡入了一個房間,在一張帶著芳香氣息的床上放下,床墊柔軟舒適,被子輕輕蓋在身上,被人細心掩實,貼著身子壓好。

見沒有什麽事情發生,鴟吻卻依舊沒有放下警惕,直到他聽到一個腳步聲輕輕進了屋,緩緩闔上了房門。

窸窸窣窣的聲音後,他感覺有人掀開了被子,有一雙手輕輕解開了他的衣服,接著,有一人貼了上來,光華溫熱的肌膚貼上他的……

岐沂驀然睜開眼,定定看著趴伏在他身上的人,眼神一片清明……

是林家小姐。

衣衫不整的林家小姐和衣衫不整的他,以一個暧昧的姿勢交疊在一起。

這一刻,岐沂明白她想幹什麽了。

一種被愚弄冒犯的憤怒湧上心頭……

☆、33 陳年狗血第二彈

林家小姐知這幾兄弟是正人君子,她對父親的眼光有信心,更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所以若發生了什麽,岐沂這樣君子做派,必然負責,於是狠了狠心,在侍女“錯過了就再也沒了”“不爭取怎知公子不心悅與小姐”這般的攛掇下,偷偷在父親設宴與他們飲酒時候下藥……

卻不曾想,在她計劃還沒有實施就被發現了,且岐沂看她的眼神中,不再帶有一絲溫和之意,充斥著暴怒和厭惡,讓她的心也跟著顫了顫,心底不知為何升起了一股子的恐懼,在岐沂冰冷的眼神下身上也打起了戰栗。

到了這個時候,林家小姐才想起來,岐沂家境應當非常好,且最重要的是,他是個男人,是個男人都不能忍受被一個女人設計了,只是到現在才清醒過來已經遲了,她已經坐實了“騙”這個字,她本也做好了受冷遇的準備,只想著能跟在岐沂身邊,小心謹慎著些,說不準過些日子岐沂的氣消了也就好了。

可是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岐沂會在她實施計劃、坐實了二人關系前發現她的動機,看岐沂的神色,恐怕在喝酒時候就察覺到酒裏的不尋常了吧,現在不過是將計就計,只是為何他明明喝下了酒,現在卻一點事兒也沒有,看著清醒極了?

林家小姐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也由不得她胡思亂想亂琢磨了,岐沂的憤怒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計劃失敗了,她明明應該失望,可是現在,她心裏頭的恐懼遠遠大於失望……

而隨著碧渏推門而入,看著她的眼光帶著高高在上的鄙夷,林家小姐只能低下頭去,狼狽躲開她的註視,由著一同進屋的林夫人為她理好了衣服,將她裹進了一件大氅中,只是厚實的大氅也無法阻擋她自心底升起的寒意……

緊接著,易澤川一行人也來了,還叫下人餵林老爺喝下了“醒酒湯”,將他一並帶來了。

出了這種事情,已經過了龍族的底線,他們欣賞林老爺,可也不代表他們願意被一介凡人愚弄設計,這是對龍族尊嚴莫大的侮辱,習慣了高高在上的龍族被這樣對待,哪怕是對方不知曉他們的身份,哪怕是他們一開始便故意隱藏了自己的身份,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手段用在他們身上。

嚴懲是必然的,若是不嚴懲林家小姐,只怕這事情傳出去他們龍族就成了天大的笑話了,被一個凡人如此對待,叫他們顏面何存。

而這世上精怪雖不多,但是也不少,難保這府內的什麽東西不會成了精,將這事兒傳出去……隱瞞不了,那麽就必須嚴懲,哪怕不是為了洩憤也要擺出龍族應有的姿態。

岐沂與其他幾個商量後,提出的要求不波及家人,僅是處死了林家小姐,且魂飛魄散,永不得入輪回。

碧渏在一旁站著,沒有出聲,冷眼看著這算計他們夫妻的林家小姐從沈默轉向了驚恐,死死拽著林夫人的衣袖,將好好的緞面衣服都給捏皺了卻不知,只是緊緊揪著,就像是溺水之人死死扒著一根浮木。

林夫人淚眼婆娑地看著林老爺,淒聲喚道:“老爺……”

女兒再怎麽不對,那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看著長大的,手把手教導出來的,即便是現在一時間想岔了,也罪不至死啊,只要好好掩蓋著,讓女兒盡快嫁出去,熄了這心思也就成了,為何要提出這麽嚴厲的懲罰……

只怕是這幾人位高權重,高傲得受不了這樣的欺瞞,不能有這樣的汙點罷,可是……可是,到底是她的女兒啊!她現在只想著自家夫君與這幾兄弟的交情能讓他們網開一面,不求別的,只求他們當做沒發生這件事情,網開一面吧!

林老爺看了看哭著看著他的妻子兒女,又看了眼那邊寒著臉站著的易澤川等人,以及眼中一片冰冷的碧渏和岐沂。

最終,林老爺沈默地上前一步,阻攔在了易澤川一眾和妻女之間,無聲地用並不堅實的肩膀保護妻女,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子不教父之過,出了此等荒唐事,無言面對幾位好友,別無所求,只希望一命換一命吧。”

這是一個父親唯一能為女兒做的。

拔劍引頸,林家老爺閉眼狠狠將鋒利的劍鋒朝著脖頸壓去。

“老爺!!”林夫人哭著撲上前去,想要將林老爺拿著劍的手掰開,卻已經遲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白芒劃過脖頸,深深地割開了脖頸處的動脈,喉嚨破開處冒起了血泡,林老爺睜著眼,看著易澤川幾人的眸中盡是歉意與祈求。

“爹——”林家小姐也終於不再低著頭,而是顫抖著跪在了林家老爺的身旁,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匯成了涓涓的小溪,她無助地沖出門去,再不管什麽大家閨秀的做派了,只不停地大喊著“大夫,快請大夫”,有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走了,林家小姐回頭看自己父親,捏緊的拳頭中有一小截斷了的指甲,手心也汩汩地流著血,她卻渾然不覺,眼直直地盯著林老爺脖頸處的傷口,一片絕望。

林老爺的傷很深,他是真的打算以死謝罪,並不是在做戲。

這樣深的傷口,哪怕林夫人神色慌張地用帕子死死壓住也止不住血,更撐不到大夫來的時候。

依照一般的劇情,接下來發生的應當就是林老爺替女兒死去,而林家小姐被放過,林家少爺從此支撐起林家,重振林家輝煌BALABALA……

可是凡人救不了,可不代表龍族救不了他,對於林家老爺的行為,易澤川幾人都有些無奈,最終狻猊出了手,救下了林老爺,狻猊是幾兄弟中最淡漠出塵的,微微垂著的眼瞼總給人一種寶相莊嚴的感覺,而事實上,相由心生,狻猊也是幾兄弟中唯一一個能力側重治療的存在,平時兄弟幾個受了什麽傷,多是狻猊出手治療的。

連龍族的傷都能治愈,更不用說凡人的劍傷了,素凈的手指翻飛,結了個手印打向了林老爺的傷口,血流不止的猙獰傷口一下子就愈合了。

狻猊不喜多言,見著林家人驚異的面孔也不說話,只站在一旁,等著易澤川說話,他一向不喜歡與人打交道,除卻自家兄弟之外,很少見他能吐出一言半語的,永遠只是這麽靜靜站著,垂著眼,像一尊佛像。

也是如此,林家人見了林老爺傷口消失,沒有將他們當做妖怪,而是撲通一聲,齊齊跪了下來,一下一下地磕頭,最終喊著:“神仙饒命,神仙饒命。”

說起來不過是占了一張皮相的便宜,若是幾兄弟長得不堪一些,恐怕就被人當成是妖怪了吧。

易澤川冷冷看著這些人,最終視線在林老爺的身上定住。

林老爺的眸子依舊清澈,裏面沒有畏懼,只是羞愧,易澤川卻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說到底凡人的顧慮太多,即便林老爺驚才絕艷,守得住自己本心,也無法控制其他人的心思。

“岐沂,你們夫妻決定。”

甩了甩袖子,易澤川示意岐沂和碧渏自己解決這件事情,說到底,他還是有些惋惜林老爺這樣的人被女兒拖累,但是又理解他保護幼崽的心,他佩服他,但是卻不能原諒他。

“剝奪林家後人生育能力,林家血脈就此斷絕。”

這不是商量,而是最後的決定,林家人沒有質疑或者反駁的決定。

岐沂的眼中冰冷一片,手中兩道藍色的光芒沒入林老爺、林家小姐還有林家少爺的身體內,徹底斷絕了這三人繁衍後代的可能,不能讓林家小姐魂飛魄散,那麽就讓林家斷子絕孫以消他們心頭之怒。

易澤川等人離開了,驟然消失人前,就像是突兀地出現一樣,就這麽突然地不見了身影,待跪在地上的仆人擡起頭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消失在了空氣中,徒留林家小姐呆呆地坐在地上,楞楞地看著庭院內的落葉,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想岐沂剛剛看她的那一眼。

冰冷,地上的涼意滲透到了身子裏,即便是裹著大氅,依舊寒徹骨,好像是一下子就從深秋到了冬天一樣。

易澤川等人的身份不一般。

這天的事情不少下人都看見了,即便是林老爺下了禁令,約束下人不許向外聲張,但是卻止不住府裏的風言風語,所有下人都知道了林家人得罪了神仙,以後就斷子絕孫了,以後沒了林府,他們這些下人的日子可怎麽過啊,誠然他們年紀都大了,等林府斷絕的時候他們估摸著也入了黃土,可是他們的孩子還在啊,這可怎麽辦啊……

林家的人還真是,明明一開始和神仙們相處得多好了,都是小姐給鬧的,心太大了,使這些小伎倆,現在可好,本來還可能雞犬升天的,鬧成現在這局面。

府內人心惶惶,林老爺當機立斷從旁支那兒過繼了一個未滿周歲的孩子來,林夫人也第一次用了這麽狠的手段,將那個教唆林小姐的婢女壓下去灌了啞藥給人伢子發賣了,她平時待下人和善不錯,可是並不傻,這丫頭分明是自己想要借著小姐嫁過去之後讓姑爺收了她,所以才這樣積極,若是女兒真的成功了,被算計的岐沂怎麽能不生氣,再被這丫頭挑撥一下,摸不準就真為了給女兒沒臉,收了這丫頭。

還真是他們林家太和善了,都把一竿子丫頭仆從的心養野了。

在府內終於平靜下來後,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林夫人終於卸下了偽裝,撲進了林老爺懷裏歉然大哭,都是她沒能好好管教女兒,讓女兒被旁邊丫頭教唆著就做下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情,還連累了林家……

林老爺什麽也沒說,只是默默將妻女攔在懷裏,溫柔地安撫著一路陪他走來的發妻,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就像是對待一個孩子那樣。

妻子這些年為了家裏做了多少他也是知道的,在他落魄的時候,妻子便下嫁於他,一路吃糠咽菜,直到他終於考上了進士,他們才過上好日子,期間妻子從未喊一句苦一句累,反倒是忍著娘家人的白眼,厚著臉皮去老丈人那兒討要些食物度過難關……

沒有妻子就沒有他的今天,況且這事情並不是她的錯,他又怎麽會怪她呢。

“得妻如此,林某人三生有幸。”輕輕吻了吻妻子鬢角的發絲,林老爺輕聲道,話語中是毋庸置疑的認真。

林夫人聞言僵住了身子,隨即環著林老爺的手臂驟然收緊,不再壓抑的哭聲從胸口悶悶地傳了出來,林老爺覺得胸口的衣服濕濕熱熱的,他將下巴擱在妻子的頭頂,閉上了眼。

只是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雖然林夫人及時約束好了下人,堵住了下人的嘴,可是卻擋不住他們看向林小姐異樣的眼神。

他們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喪門星。

接連的事情讓林小姐不堪打擊,終於倒在了床上,沒能過了這個冬天,永遠地閉上了眼。

林家人沈默地送走了林小姐,風光無限的林家漸漸沈寂了下來,就像是一下子進入了半隱居狀態,就連林家的少爺也沒有娶個門當戶對的女孩,低調地娶了妻,卻一直沒聽說有孩子……

日子就這麽過著,再見到易澤川是林老爺大限將至的時候了。

易澤川等人出現的時候,林老爺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出氣多進氣少的,眼看著眼睛幾乎都要合上了,卻在看到屋內驟然多出的幾人後驀然睜大了眼。

“汝可知錯?”

又是辦事路過這裏,想來看看林老爺,問問他這麽多年過去了可曾後悔,說不上來是個什麽心態,只是想來問這麽一句,得到了某個或者會滿意或者不滿意的回答,算是做一個了結吧。

林老爺緊緊握著林夫人的手,看了眼已經頭發花白的妻子,最終看向了這幾兄弟,說道。

“錯……錯不該沒能盡早發現女兒心思啊……老友,你可願原諒我?”

眼在兄弟幾人面上掃過,最終定在了岐沂的臉上,岐沂的面孔依舊如同當年,不曾變過一絲一毫,不僅是他,其他幾人也是未曾改變,像是永遠地將時間凝固在身上一樣。

沈默地看著林老爺許久,看著他到了此時依舊緊握著妻子的手,扣著碧渏的手也不由緊了緊,他看了眼碧渏,將碧渏對著他點了點頭,於是轉過頭去看林老爺,薄唇微啟。

“吾原諒。”岐沂這樣說道。

這一刻,林老爺好像是拋下了被在良心上一輩子的包袱,露出了一個輕松的笑容,不住地說道:“謝謝,謝謝。”

見林老爺垂垂老矣的樣子,岐沂手腕一翻,留下了一顆妖精內丹:“吞下,可延年益壽。”

說到底,他還是不忍心當年一起暢快痛飲的好友變成如今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模樣,想著用內丹掉著林老爺的命,讓他多活些時間。

只是林老爺卻沒有接受,如今解開了心結,他已經了無遺憾了。

在幾兄弟離開之後,林老爺去世,林夫人殉情,他們夫妻二人被一同葬於女兒墓穴旁,而那顆那顆內丹放在了女兒的墓內,這是岐沂手裏頭的東西,放在女兒的墓內,算是圓了女兒的一個念想吧……

可他們不曾想到,就是這顆內丹讓林小姐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林小姐本就是帶著不甘死去的,強大的執念讓她並沒有輪回轉世,而是留在了人間,有了這顆內丹,給本來虛弱的靈魂註入了能量,等到這顆內丹被吸收幹凈了後,她已經學會了怎麽增強和運用自己的力量。

只是迫於墓穴口堵著,她出不去,只能一直窩在墓穴裏修煉。

而就在前段日子,墓穴被開了個口,她嗅到了門口熟悉的氣息,帶著無窮無盡的壓迫感,是岐沂的兄弟。

她小心地躲藏著,收斂了自己的氣息,在赑屃的搜索下小心地躲藏著,那顆內丹本就是一只善於躲藏的貍貓的,她自然也能很好地收斂自己的氣息,於是她一直小心地避開赑屃,直到他略略放松了警惕,才趁著他一個不註意的時候,從墓穴裏逃了出去。

既然岐沂的兄弟都在這兒,那麽岐沂應當也在這兒。

在墓穴裏憋著的這些日子,她恨過,絕望過,岐沂已經成了她的執念,成了讓她堅持下來的東西,所以她一定要找到他。

她在一個有很多人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女孩,一個帶著岐沂兄弟的氣息的女孩兒。

不知為何的,她似乎從女孩的身上感受到了和碧渏相似的味道,仔細看來,她似乎從這女孩身上看到了碧渏的影子……

碧渏,碧渏……

若是沒有碧渏該有多好啊!

眼中泛出了懾人的紅芒,理智一點一點剝離,她伸長了指甲,狠狠朝著女孩的後背撓去……

☆、34 額角的吻

“岐沂在哪兒?”

黑白分明的眼直直地看著易澤川,蒼白無一絲血色的唇微微地張了張,最後只吐出了這一句話,也只有這個,是她堅持了百年的執念。

她已經分不清她到底喜不喜歡岐沂了,只知道她已經不下一遍地回憶起岐沂的一舉一動,一遍又一遍地想起林府的點點滴滴,在她的回憶中,其他的人或者風景都是黑白的默片,只有岐沂出現的時候才會給這黑白無聲的回憶帶上鮮亮的色彩。

岐沂已經深深印刻進了她的靈魂,是她全部的願望,也是她的整個世界。

幹澀的聲音因為連著說了兩句話,開了嗓子,已經沒有當初那麽暗啞難聽,但是也悅耳不到哪兒去就是了,哪怕是她眼中帶著期盼,又是請求的語氣,卻依舊帶著一種陰森森的味道,她已經不是當初的林家小姐,再也沒有那黃鸝一般清脆悅耳的嗓音了。

沒有人理會她,她就又重覆了一遍,趴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支起,有些迫切地看著易澤川,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祈求。

易澤川卻只垂著眼看她,用看螻蟻一般的目光,而事實上她也沒將她放在眼裏。當初岐沂的事情和如今尚可的事情,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將所有易澤川放在心上的存在得罪了個遍,易澤川對她怎麽可能有好印象?

哪怕林老爺給他的印象再好,哪怕再找不到一個如林老爺一般的知音,終究是抵不過自家兄弟的,林家小姐當初對他兄弟幾人做出的荒唐事情足以抵消了一切交情。

“求你,讓我見見岐沂……”

頂著易澤川驟然加大的壓力,林家小姐還是努力地支起身子,擡頭看易澤川,因為承受著莫大的壓力,長長的指甲死死地扣著地面,在布上結界的地面上留下了五道淺淺的劃痕。

這般無意識的舉動都能將易澤川的結界劃出痕跡,無怪她能突破易澤川的護身符,這實力足以與那只千年貓妖相媲美了。

林小姐生前如若修煉,恐怕要比現在那些所謂的茅山道士什麽的好上多了,一定是一棵修煉的好苗子。

只是這與易澤川無關。

他並沒有理會林家小姐,輕輕閉上了眼,面上一派淡然,只是隨著他閉眼周身氣息一滯,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下一刻,無窮無盡的壓力像是脫了韁的野馬,瞬間傾瀉而下,壓得林家小姐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好像背上被壓上了千斤巨石一般。

睚眥面帶嘲諷看著趴在地上的人,在他們面前,什麽時候輪到她說話了。

屋內一片寂靜,只能聽到林家小姐趴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的聲音和赑屃手中杯蓋碰杯壁的清脆聲音。

悠閑與緊張神奇地交融在一起,時間的流動都好像在這裏停了下來。

“老板,我……”

說話聲伴隨著推門聲驟然而起,可是來人又在看到門內場景的那一刻突兀地停了說了半截的話。

“老板,這位是……?”

尚可看著房間中央地上的一個白色身影,遲疑地問。

隨著尚可的血脈一點一點覺醒,她已經能夠模糊地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就像是地上的人影。

尚可能看到地上有一個穿著白衣,黑色長發的身影,但是就像是近視了那樣,看得模模糊糊不真切,連面孔都看不真切,與近視不同的是,即便是尚可湊得再近也看不清楚林家小姐的面容,更分辨不出這就是追殺了她一路的存在的氣息。

尚可疑惑地看著易澤川,卻見易澤川朝著她招了招手,尚可順從地走了過去。

“怎麽不梳頭就出來了。”易澤川修長幹凈的手輕輕拉了尚可到身邊,引著她蹲了下來,讓她手扶著自己的膝,挽起了尚可的頭發。

尚可本來只隨意在頭上抓了一把,這麽急急地跑過來,跑了一路頭發已經散了,發箍早已不見,頭發失了束縛垂在肩上,細細密密地將人半圈著,顯得人越發嬌小。

易澤川的手不經意地碰觸到尚可的脖頸,帶來細細的酥麻感,像是過電一般傳導過全身,透過筋脈進入骨骼,骨頭都變得酥酥軟軟的了,讓她忍不住手上使了力,支撐著自己的身子,只是在意識到自己的手下是易澤川的腿,身子就越發不自在了。

尚可僵著身子蹲著,任由易澤川俯身在她頭上動作。

她能感覺到易澤川骨節分明的手指仔細地將糾纏在一起的頭發理順,然後輕輕攏在一起,用發帶一圈一圈地纏了起來,束在腦後。

屋內靜悄悄的,就只看著易澤川溫柔得近乎於虔誠地為尚可梳頭。

林家小姐經過了剛才的威壓,現在趴在地上平覆氣息,再也不敢隨意開口了。

尚可繃著臉,有些不自在地四處亂瞟,正對上了睚眥的眼。

見睚眥饒有興味地看著自己和易澤川,面薄的尚可覺得臉上熱熱的,卻因為易澤川在為她梳頭而不得不擡著頭,被睚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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