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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入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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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這邊兒?”

一路進管府,到與盛明珠想象中無任何差別,只是過份清幽了些。少見金碧輝煌的建築,大多是花草土木,閬中有游魚,已經是冬日,這樣冷的天氣按道理早該懶散起來,它們卻仍舊活潑。

“此處便是內堂。”

鄭管家微微供身,帶盛明珠前去了之後才跟上。

“這間屋子是前朝沈家的舊宅,當時我家主子剛剛狀元及第,道是外表風光,囊中卻分外羞愧。是以便買下了這宅子,倒比不得旁人家富貴。”

盛明珠擡頭看著,正瞧屋頂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海東青面朝南方,似展翅欲飛。

“美多幾種。富貴喧囂,都督這裏卻分外讓人寧靜”。

鄭管家笑了笑,“前面就是內室了,小人要去給大人熬藥,便不陪著三小姐了。”

盛明珠微微垂頭示意,那鄭管家便退身走了。

——

裏頭墨香儼然,那一身白衣的男子正靠在炭盆子旁邊,大約是在病中,也未束發。渾身也不多頹廢,眉目醒然,到比平日所見的管都督看上去更平易近人了些。

老遠盛明珠便聞著一股掩不住的撲鼻香味兒,走上前去,又蹲在炭盆子旁邊。

“先生烤紅薯麽?”

管平微微擡眸看著她,桃花眼帶了幾分笑,半輪日光倒進來,眉目頗見幾分溫柔,“三文錢,小姐要麽?”

盛明珠見他開起玩笑,也不遑多讓,從荷包裏掏出一兩銀子給他,“我全包了。”

管平拿起旁邊的火鉗子,勾了兩個軟香流油的紅薯出來。因著動作有些大,原本鋪陳在腿上的毯子掉了下來,盛明珠便有些愧疚,替他撿起來撣土後蓋上,有些內疚道,“明珠調皮了,先生身子還在病中,好生安養就是。”

旁邊有鄭管家早先準備好的油紙,管平包好又遞給她,“有些燙,當心。”

金枝端來了蒲團,盛明珠半跪著靠在炭盆子旁邊,又拿著管平給她的紅薯,眼珠被炭火襯的明亮幾分,因著剛才的事兒,倒沒想繼續和人玩笑,看上去十分乖巧。。

“先生傷寒,怎麽還出來做這些繁瑣事情。”

“紅薯不甜嗎?”管平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盛明珠搖了搖頭,又啃了口紅薯,如今盛家規矩多,不如並州,便是要吃這等子粗糧都是將紅薯揉碎了制成八寶粥之類的,她已經很少再吃這口了。

那少女模樣鮮美,捧著紅薯。鼻尖襯的映紅,櫻唇染了水澤,舌尖半露了出來。

“繁瑣事情多了,若不是這一二繁瑣事情。一日覆一日的,日子不無趣麽?”

他聲音突然有些沙啞,好像是被人按著喉嚨一樣。盛明珠詫異擡頭,“管先生身子不舒服嗎?”

管平只撥了撥炭火,“大概有些冷。”

“金枝,去把門窗在關緊些。”

外頭風小了,盛明珠便同管平說著近日的事情。又說絨球被江潤言弄病了,她本就是個心眼兒小的,又知道江潤言對管平有意,不遺餘力的說著她壞話。

灰衣在外頭靠著墻角聽了一會兒,鄭管家舉著檀木托盤已經來了。上面的藥還泛著熱氣,又推門進去,看兩人似相談甚歡,便也沒多打擾,只將藥端在了一旁案幾之上,又督促一旁站立伺候的小廝提醒大人用藥,很快又退了下去。

“王夫人和王閣老去了,管先生知道嗎?”

盛明珠看著管平,他眉梢笑意少了許多,又拿著一旁的熱茶輕飲。外頭霧凇凝結,他眉目比之前也凝重,好像有股寒風吹了過來,“管叔叔,我爹爹要緊嗎,他會是下一任閣老?”

盛明珠心頭無不擔憂,有些時候知道遠比不知道要怕許多。高樓起,高樓塌,也不過轉眼的事情。尤其是如今皇帝年紀老邁,入內閣便是要變相站隊,一著不慎便是身首異處,今兒個爹爹所說,未來皇帝是誰已經清楚。

可入了內閣想保持自身中立變難了起來。

“你想問什麽?”

那人臉應襯著炭盆裏的火色,用著火鉗撥著裏頭的炭,肌膚也看著年輕。

“我不知道”,盛明珠又看管平,“先生知道什麽?”

管平手微微頓住,片刻後終是道,“內閣是燙手的山芋。尤其是王閣老剛去,這幾日恐不會太平……”管平擡頭,卻看她雙目炯炯看著自己,“無論太不太平,這天下始終是陛下的,這句話我知道,想來盛大人也知道。”

盛明珠垂著頭,沒全明白盛謙話裏的意思。但弦外之意卻聽的明白,她爹只要順著皇帝的意思,就沒事兒,可帝王的心思又怎麽容易猜測。

——

王閣老頭七剛過,入冬的第一場雪就飄了起來,湊巧馬上也就是瓊林宴了。

上書房的宮殿外頭,天地白茫茫的廣闊。魏帝手裏牽著最小的兒子,正與他玩民間幼童長玩的陀螺,兩人都是一頭的汗水。王福拿著拂塵在一側笑看父子二人,日光稍大,身影拉的格外長。

不久又瞧見了幾道身形不一的影子正慢慢往過走。王福忙上前,“陛下,九王爺來了,還有太子殿下。”

魏帝臉上神色沒變,抱起了幼子,遞給了一旁的宮娥,“帶他回宮去洗個澡,出一身的汗。”

“父皇,我明日還能來跟你玩兒嗎?”十一皇子被帶走,眼睛卻亮晶晶看著魏帝。

魏帝只笑著摸了摸他腦袋。

這時九王爺跟著太子也已經到了,與魏帝行了禮,便一同進了上書房。

還是這幾日老生常談的事情,魏帝用奏折擋著臉,眉目已十分陰沈,“陛下,那盛謙畢竟是個漢人。九卿之位漢人已占其四,如今王閣老去了,當由咱們拓跋選舉合適人才。”

魏帝聲音平常,“那皇弟有何人才舉薦?”

魏弟是拓跋庶出,兄弟無數。最終活下來的卻只有一個同父同母的九王爺,也因著亡母臨終前所托,魏帝對這個兄弟一向忍讓。

“李刻就不錯。”李刻是九王爺長女夫家二弟。

魏帝不知怎麽突然一笑,又看著太子,“你是如何想的?”

“朝堂要當要立,自然由父皇做主。”太子速來知曉魏帝性格,加之年紀越長,為人處置到向起了朝中的混子大臣,半點不好的都不沾。九王爺瞪了眼太子,“之前宮外頭,太子不還跟我說這盛謙作風問題麽?”

太子心裏把九王爺罵了被半死,卻見父皇已經看著自己。

“怎的回事兒?”

九王爺胡子一皺,他知道自己這侄兒只想拿好處,只把自己推下水。他偏偏就也要將他拉下水。

“兒臣聽說,盛侍郎家中一妻一妾,妾為貴,如今主房中事。而妻卻不知因何原因,獨自住在偏遠佛堂中。”又道,“而且拘傳言,盛侍郎這妾,似乎不是清白出身,正如漢人所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傳言,什麽傳言,太子又從哪裏聽到的傳言。”魏帝問道。

太子垂著頭,“只是府中下人閑暇時候說些閑話,兒臣無意間聽到罷了。”

他以為自己回答的中規中矩,卻不料上頭魏帝突然將一張奏折直接甩上他門臉,“好一個閑話。三月前朕派你去湖廣剿匪,你日日在廣督府中處理政事,無閑暇剿匪,如今卻有閑暇來聽下人閑話家常?!”

太子匆忙跪地,那奏折平攤放在地上。卻是湖廣總督彈劾他的奏折,“父皇贖罪!這奏折所言絕不屬實……”太子還想辯解,魏帝卻擺了擺手,“罷了,你這這幾日閉門思過,等什麽時候沒閑工夫聽閑話了,再來上朝。”

太子整個人都蒙了,魏帝話裏雖然不重。可讓他在家閉門思過,卻不給時限。

還欲再說,王福身後的太監卻遞給了太子眼色,太子心中不忿,卻還是撩開袍角,“兒臣遵旨。”

很快便退下了。九王爺見太子都挨了一個掛落,這折子在這兒這麽久,皇兄引而不發,偏偏等著今兒兩人提入閣事情才發作,有太子前車之鑒,也不敢再說什麽,很快退下了。

“王福,你說這人,怎麽就不知道知足呢?”

屋裏漸漸安靜了下來。王福整理著案牘旁邊剛因著魏帝發怒一團亂的奏折,道,“這奴才只是個太監,陛下問這個倒難答出來。只不過也聽過一句俗語,欲壑難填,人麻,總難以知足。”

魏帝沒在說什麽。後頭簾子微微動了,又宮中侍女輕輕打起簾子,便見管平從中出來,臉上還帶懨懨病色。

“倒是朕不好,這幾日你風寒,卻上了棋癮。”

“為陛下分憂解難,是下臣之本份。國君無憂,山河自固。”

魏帝笑了笑,“什麽話從你嘴裏說出來都不一樣。”

“剛才朕與太子說的,你該聽見了。”

管平點了點頭,魏帝便道,“其實朕並不屬意盛謙入閣。他是文臣,思慮頗多。管卿,朕欲扶持你入閣。”

管平看著魏帝,他如今白發蒼蒼,眉梢眼角都已經泛著死氣兒,如同所有行將就木的老人。他知道他想賠償,“臣在世家中聲名狼藉,恐會壞了陛下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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