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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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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國公上朝訴苦不成,反倒被魏帝一頓數落。

他還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等坐著轎子要回國公府,聽到街頭巷尾百姓議論,臉色變得鐵青。尤其是靠近幾個有說書先生的茶樓或者酒樓時候——那日盛明珠所鬧,整個京城已人盡皆知。

柳家的顏面不僅沒了,連皇帝的恩寵也可能不覆存在。

民間傳言最是過分,尤其鄭姨娘仗著柳存知寵愛,橫行霸道多年。欺壓百姓之事且可撇下不提,但其中卻有一位朝廷命官。朝堂局勢如何柳國公如今不清楚,可如今當朝這位天子心性如何,他再清楚不過。

回到家中已是冷汗淋漓。

柳老太太看他如此神態,連忙讓侍女攙扶著人坐下,又忙坐在一旁問他,“老爺,怎麽了,回來怎麽這幅神態?”

柳存知也在堂內,他一直在佛堂內為鄭姨娘誦往生經,也是昨兒回來時候便知道了這件事兒。

心愛的女人因著盛家而死,當兒子提出要捕蛇時便也沒提出異議。以前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不過是一個大家族庶女,他自以為憑借著父親國公的名聲完全可以壓下,尤其是盛明珠本人並沒有出事。

卻沒想到事情鬧得這般大。

柳國公閉著眼,靠在榻上一直不說話。柳存知心裏越發慌亂,更擔心起了自己那雙兒女,“父親,到底如何?這盛明珠並未出事不說,反倒還來咱們家裏鬧了一趟,陛下總不會又偏頗他盛家吧?!”

他話落,柳國公雙眼睜開。

看著柳存知那張臉,幾乎只是片刻,就從榻上蹦起,一個巴掌甩了過去。他雖年紀老邁,可這巴掌卻用了渾身的力氣,柳存知只是文人,直被甩了個仰倒,半天爬不起來,柳飛蓉與兄長連忙去扶他。

閆氏則與兒子肅著臉,立在一旁。

柳老太太對長子向來疼惜,也上去攙扶,不敢對柳國公有怒言,便看著一旁的兒媳,“你是瞎了嗎?不會搭把手扶一把。”

閆氏面上哂笑一閃而過,便上去扶柳存知。卻很快被他推開。

柳國公見此便直將旁邊的杯子甩手過去,柳存知剛爬起來便被嚇了一跳。另一雙兒女也是,三人戰戰兢兢的。

“閆氏”,柳國公叫了一句。

閆氏便應了一聲兒。

“將柳飛蓉東西收拾好,送去萬水村。日後再不得踏入我柳國公府半步。”

柳飛蓉眉目大瞠,又憤而道,“憑什麽?盛明珠上門來我國公府鬧,祖父你竟然這樣待我?還有陛下,是他吩咐的嗎?陛下未免也太不公——”話還未說完便被人甩了一巴掌,這次卻是閆氏。

“你打我?閆氏!”柳飛蓉瞪大眼睛,又看著臺上的柳老太太,跺腳道,“祖母,你要與我做主啊。”

內宅覆雜,柳老太太自也怕出身名門的兒媳與她奪權。這些年來暗寵著鄭姨娘一房。今兒事情本就多,老國公無緣無故發一頓火,向來寵著的一房又出了這樣的亂子,老太太又怕閆氏起了反心。

“你打她做什麽?如今到記起擺母親的威風來了?”

柳存知護女心切,也怒目而視閆氏。柳至然將母親護在身後,一時之間小小一個庭院居然也好似分庭抗禮一般。

“婆婆,不是兒媳來耍威風,外頭流言你們還沒有聽到嗎?如今都說我柳家養出了兩個天王老子?皇子公主尚且沒有咱們家飛蓉大膽?”閆氏面上做出悲苦神色,心中卻樂的不行。

這本就是她盼了許久才盼到的。

柳老太太不通政事,卻也從兒媳話裏知道此番事情沒那麽容易解決。又轉頭看著柳國公,他半天沒說話,之後才嘆了口氣兒,目露厭惡看著柳飛蓉,“如今把你送走已經是我能做到最好的。否則若盛家與宋家聯合起來狀告於你,怕是連你小小一條命都保不住。”

柳存知惶恐道,“怎麽會如此?盛明珠又沒死?”

柳國公對孫女是厭惡,對兒子卻是哀莫大於心死,“若是死了,你以為還能瞧見她活生生在這兒嗎?蠢材!”若不是蠢材,怎麽能教養出這樣的一雙兒女。

柳飛蓉癱坐在地上,她一點都不想去鄉下那種地方,又可憐兮兮看著父親。柳存知心疼女兒,剛要看柳國公卻被他瞪了一眼,也不敢出聲兒了。

“老爺,如今事情到底怎麽樣了?”

“如今這兩個小畜生做的事兒,整個京城已經人盡皆知。天子犯法且與庶民同罪,滿天下的人都道我柳國公只手遮天。陛下向來多疑,如今擺明了要徹查,這事兒你們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了。”

“可宮裏頭不還有貴妃娘娘,若她向陛下求情——”,柳老太太道,她總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兒,只是小兒女間鬧騰罷了。柳國公卻搖了搖頭,他素來知道如今這位皇帝的性子,加之不僅僅是盛家,宋家也在屁股後頭咬的緊。

“明日下朝,我會去向皇帝請去國公府的牌匾。”

“父親!”柳存知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鬧到如此地步。

柳國公卻不在看他,對著閆氏道,“你辦事兒我放心。明兒給宋家和盛家都送去一份賠罪的禮,人得罪都已經得罪了,別把人得罪死了。”尤其以後沒國公府這牌匾護著。

閆氏點了點頭。

一旁柳存知幾人卻連動都不能動。柳飛蓉癱坐在地上捂著臉哭,她怎麽也沒想到會這樣,先是姨娘死了,如今連她也要去鄉下,盛明珠不過小小一個庶女罷了——怎麽會這樣?

——

事情以柳國公交出國公之位結束。

魏帝原本要處置柳飛池與柳飛蓉二人,卻因為貴妃不斷求情而放棄。加之原本四個國公之位去了有二,也算放下他心頭大患,便讓柳國公以國公之位抵了柳飛池罪狀。只是他原本的二品官職卻被削了。

柳家將民間傳言全部歸咎於鄭姨娘身上。人都死了,百姓愛看熱鬧,不願在死人身上做文章。可眼瞧著柳國公府的牌匾被摘了,換成了柳府。

柳國公與老妻去了富庶的並州養老,如今滿府就交給了官職最大的三品少卿柳存知。

阮氏早上從門房那裏得了閆氏的拜帖,放從前她早接了。如今卻只另人拒絕了。

盛明珠手腕傷了,這幾日在家裏,也從盛謙那裏得來了柳府的消息。柳國公交出國公之位,這倒是她沒想到的。她本就想著讓柳家丟一回人,倘若事情鬧大,柳家失了名聲也絕不回再容下柳飛蓉。

“陛下心中本就忌憚世家”,盛謙道,“陰差陽錯結的果。不過也不能怪誰。”

也只能怪素日柳家太無顧忌。

盛明珠垂著頭,不管中途怎麽樣,如今這樣的結果她心中也暢快。她不是軟心腸的人,旁人先對她出手,柳家再如何她也不會同情。

一邊撫著喵喵正不停叫的絨球兒,盛明珠問著旁邊正給她整理衣飾的金枝,“柳飛蓉如何處置的?”

如今鬧了這麽大的禍事,柳飛蓉這禍根被如何了,她還不知道呢。

“好像是被閆府的大夫人送鄉去了。柳國公說了,讓她與柳家斷了關系,此後再也不能入柳家。”

盛明珠聽到這兒才對這事兒徹底沒了關註。就是有些可惜,柳飛蓉打了她一巴掌她還了回去,放蛇那事兒她還覺得沒完全找補回來。

不過她這邊沒能找補回來,自有人幫她找補回來。

柳飛蓉一路輕車從簡,被閆氏派著幾個老媽子要壓回去。路上已經哭紅了一雙眼睛,走在路上時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她正覺不對勁兒,那馬車的粗布簾子卻突然被人掀開,一筐東西被人扔了進來。

她條件反射的便接住。

是個木制的框子,正覺不對勁兒,手上便有黏黏膩膩的觸感傳來。

等她低頭時便瞧見一窩——不是一只,一窩碧綠色的小蛇黏糊糊的纏在一起,其中一個已經張開了口,白色的毒牙閃著凜冽的寒光,柳飛蓉雙目瞪大,直接暈了過去。

百裏之外,灰衣快馬回來。

馬車那人一身素淡的袍子,瞧見人回來了,目光收了回來,便也調轉了馬頭。

——

柳家這事兒轟轟烈烈過去了,只是盛謙名頭也愈發響亮。

閆氏送禮被拒,柳老太太看她手中還拿著的厚禮,只罵了句沒用,很快在丫鬟的服侍下進了屋子。閆氏搖頭笑笑,很快去了後院柳至然的房間,他正趴在桌上,桌面上是最近流傳在街頭巷尾的,柳家的事跡。

“至然——”頗為心疼的看著自家兒子。

柳至然也仰頭看著母親,又看她手中厚禮,“柳國公家……不覆存在了麽。”

“早已經不覆存在了。”柳至然與柳飛池不同,她是被閆氏精心教養長大,身上也絕無世家子弟那些固有的惡習,“母親想盡辦法將你安排到戶部,便是為了你日後能有穩妥前程。四大國公,其餘親王,便是連江家,你覺得他們花團錦簇,可實際都是烈火烹油。”

閆氏知道,有朝一日,散亂會重新平覆。

“至然,如今柳家已經倒了。母親誰都靠不了,只能靠你。”

柳至然擡起頭,聽了閆氏的話,頹勢總算消了一二。

——

很快便已經是深秋,天色漸涼了。

盛明珠為了保暖和漂亮,早早就系上了紅色的狐裘領子。外邊一圈淡淡的紅邊兒,還有身上楓葉紅的裙子,將她整個人襯的更是艷色無雙。

這日盛若秋回門,宋老太君便叫了家裏年輕幾個一塊說話。盛明珠過來前,屋內正和樂融融,等金枝稍微掀開了因為馬上到初冬而變厚的門簾時,裏頭笑聲稍止了些。

盛菲菲便望過去,她頭上帶了與衣衫同色的首飾,一眼瞧過去,人仿若入了外頭深秋的景一般,眼波微動便流轉一片美色。盛菲菲看著很快又扭頭過去,拉著宋老太君的手親熱的說了些什麽,盛明珠她在能耐又如何,左右祖母還不是不喜她?

盛明珠進來,沖幾人微微彎腿行禮。宋老太君只垂頭,讓她找個地兒坐下,神色冷淡。

索性盛明珠也從不在意這個,找個地方坐下。

很快便有下人送上來茶水,盛若秋也瞧見了,自打三妹妹進門祖母和盛菲菲是什麽神色。她對盛明珠觀感不錯,便開口想緩了這份尷尬。

“三妹妹模樣到愈發好看了”,盛若秋便誇著,倒是真心實意。女大十八變,這個年紀的女郎,本就越生越美。

“美貌如鏡中花水中月。”宋老太君的道,“世家娶大婦,賢德二字。”

這話裏頭意思不對,盛若秋聽得出來,盛明珠自然也聽得出來。

“敢問祖母,何為賢德?”她歪頭問了一句。

“不攪風攪雨便是最基本的。”說到底,宋老太君對最近這個孫女鬧出來的各種事端已經生出了不滿。

盛明珠垂頭喝了杯水,倒沒繼續問宋老太君什麽。神色平平淡淡的,反倒讓宋老太君心裏有些不痛快。好在有盛若秋從中調和,表面上看起來卻沒什麽。

眾人坐著吃了會兒茶,宋老太君便說腰痛。

盛菲菲酸了幾口,扶著她下去。

只剩下盛若秋和盛明珠二人。

“明珠”,盛若秋沖她招了招手,明珠便走到她椅子跟前,甜甜叫了聲大姐姐。

“你這事兒如今鬧的卻大。祖母為人我了解,她規矩刻板,如今對你怕是不喜了。”

盛明珠皺了皺鼻子,“我覺得祖母從來就沒喜愛過我。”便好似她爹爹不是她親生的一般,又看著盛若秋,“我總覺得祖母不喜我,不喜靈珠,不喜我母親——”她頓了頓,有些試探,“似乎連我爹爹祖母都不愛。”

盛若秋楞了楞,她倒是沒想到明珠心思這麽細膩。想了想,到底也沒什麽好瞞的。

“我只是聽從前我母親說過。似乎因為三叔出生那時,祖母被人刺殺。”

盛明珠這倒是知道的,她爹也同她講過。若不是因為這個宋氏也不會嫁入盛府成為她嫡母。便撇了撇唇,“總不能為了這個,就覺得我爹爹克母罷?”這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盛若秋搖了搖頭,“時過境遷,到底怎麽樣也不是你我小輩兒能懂的。”頓了頓又道,“這幾日三叔似在查戶部的賬?”

盛明珠聽她爹和蕓娘說話的時候提起過,便點了點頭,“怎麽連大姐姐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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