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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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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存知跪在下頭,一時也呆了起來,他萬是沒有想到,自己都死了心愛的女人了,一雙兒女居然要被除以極刑?一時間癱坐在地上,等反應過來之後,便想求著魏帝開恩。

這時候王福也在魏帝耳邊兒稍微提了一嘴,魏帝頓時便覺得事情棘手起來。怎麽說這柳家也有他的貴妃,算是個皇親國戚,真出了割鼻子這事兒他這皇帝還要不要面子了?可剛才法令已下,當皇帝的又豈有朝令夕改之事?

“陛下,管都督今兒個回朝了。”

“你也不早跟朕說”,魏帝瞪了眼王福,不過眸子裏倒沒什麽不悅。王福諂媚道,“都督素來曉得陛下心意,如今陛下為難,何不讓管都督替您出謀獻策?”

底下離著上頭遠,魏帝也絲毫不在意因為自己沈默久了下頭臣子想些什麽。瞇著眼睛看王福,“朕看你到對管平喜歡的緊。”

王福臉上笑嘻嘻的,心裏卻一直給自己擦汗,“還不因為陛下您愛重管大人,奴才這不就只能見風使舵,跟著您這股子天風嗎?”

魏帝看了他一會兒,臉色之前還嚴肅著,很快笑開,指著王福道,“你這張嘴……”又想著底下柳存知那兒還等著結果,總不能真給柳飛蓉兩個剜去眼睛。倒不是全因著柳家,而是他不能。

“先讓他進來。”

到底眼前這這兒先過了再說。王福便下了禦座,朝底下小太監耳邊吩咐了一句,又很快提著拂塵到魏帝身邊。

柳存知半跪在地上,額頭上鬥大的汗水一股子的流。盛謙兩父子拿著朝板,直直站在一側,他便擡頭看了眼那些從前交好的人,平民不可與世家等同,高低貴賤之分,這是很多老牌士族最低的標線。

不為了柳存知,只為了這個。

原瑯琊王家人也站了出來,為著二人求情。可一旁的盛家卻也不讓分毫,盛謙是十多年的狀元郎,大魏每一條律法研讀的透透徹徹。

“柳國公一家為社稷,為大魏兢兢業業十多年。世家之蔭庇在與祖先之奮鬥,若真與普通百姓一樣,以後何人肯為朝廷盡忠職守!盛侍郎,你未免小題大做!”說話的是王丞相。

“大魏是有蔭功之說。世家子弟已比普通人多出一條晉升之路,王丞相還有什麽不滿?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王大人覺得官家子女比王子公主們要高貴嗎?”

“你這分明強詞奪理!”王相說的是地位之分,可盛謙卻將地位之分從平民百姓世家子女扯到了皇族與世家分別上,他如何敢再言?

“我是否強詞奪理,自有陛下天斷。”盛謙朝上座的魏帝拱手。魏帝牙更酸了

“管都督到——”太監拉長的聲音自外頭傳入,管平一身黑衣,頭戴無品級的黑紗帽,俊容微冷。待魏帝叫起身,叩謝聖恩後,便到了另一側。他身居高位,夠得上站他旁邊的年輕士族不多,庶族子弟更沒有

宋閣老只幽幽擡眼看了他,又立在原處。

“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魏帝斥了句下面的盛謙和王家。

但到底是護著盛謙,王家是宰相,世家之首。盛謙小小一個侍郎能與他分庭抗禮已是讓人十分刮目相看。

管平原地立著,便有人湊他耳邊說了剛才發生的事兒。

“管卿家以何為解?”

管平就知道魏帝要把這個兩頭得罪的難題甩他腦門上,眼尾勾起,在滿朝老肅的臣子中似帶起了一股華靡的奢風。

“王相爺說的對。國公府及開國以來眾位大臣都為大魏立下汗馬功勞,若以尋常百姓之禮代之,似乎不妥。”他聲音清緩,好似遇到了什麽難題一樣,“可侍郎大人說的也不無道理。法乃立國之本,倘若不依法度辦事,大魏如何讓天下萬民信服?”

他似乎兩邊誰也沒偏著,魏帝滿意了,牙疼時頭卻也更痛了。又看了眼盛國公,示意他想辦法給了臺階下。

盛國公收了收袖子,又看著皇帝,兩個人眼瞪著眼。魏帝狠狠捏了袖子底下的手,嘆了句蠢,又看了底下一眼盛謙。

“法度非不可更改”,盛謙站了出來,“立國之初法度便是陛下與翰林院老前輩幾個幾個定的。當時與翰林中眾位學士也曾議過,若有不妥,可再行更改。”

“不可!國之律法怎可朝令夕改!”王相首個站出來反對。

魏帝看著管平,他便道,“陛下乃天子,更改變數由天。”

左不過就是律法最末一條,而且更改變數極小。魏帝只思索了片刻,便應了,“從前朕也覺得這律法太為嚴苛。百姓若是愛熱鬧了些,大過年放些鞭炮的起了火,傷了人反倒不美”,他說對,沒人敢說不對。

“倒是這事兒讓盛愛卿受委屈了。”魏帝想了想“這事兒讓你著手辦了,如何?”

盛謙忙站出來,“臣之恩澤。”

——

事情看似不鹹不淡結束了。

下朝之後,柳存知鐵著臉往府中走。今兒個這一遭,他面子裏子都盡沒了,王相一黨從盛謙身邊走過,倒是狠狠給了他幾個眼刀子。

“年輕人,好手段。”宋閣老年紀大了些,最後一個從殿內下來。

盛謙老前便得了他眼神,一直慢走候著他。

“閣老這話,下官不明白。”

“協理官大人”,宋閣老笑了笑,“你欲如何更改律法?”

“民貴,君輕,社稷次之。”盛謙沿用前朝賢臣之話,宋閣老點了點頭,“若有什麽能用得著老朽的,還請不吝。”

“自然登門拜訪。”

說完這句話,盛謙便立在原地,拱手送著他,遠目片刻,才慢慢放下手。此刻有陣風滑過,空氣裏有些龍涎香的味道,路上有些風,管平用方白色的手帕掩著口鼻,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多謝管先生。”

管平一路走過,並未多停留。

進了內廷,管平與魏帝坐著下棋,“今兒個這事情朕是不是做的有些不太妥當?”魏帝皺著眉頭道。

他本身對漢俗就不太懂,拓跋也沒有律法,規矩乃強者定。

“盛大人是受了點委屈”,管平道,“千金小姐平白挨一頓打。”

魏帝說的不是這個,也不知道素來聰明的他怎麽會錯了意。不過瞬間又覺得人說的不錯,又叫了旁邊的王福道,“去跟皇後說聲兒,看她那有什麽值當賞人的好東西,抽個時間給那盛三小姐送過去。”

“是。”王福甩了甩拂拂塵,便去了皇後宮中。

管平伸手,從旁邊的托盤中取了顆梅子塞入嘴中,魏帝便道,“七八年了,這點子愛好也沒怎麽變。”

“舍不得變”,管平道。

“有些東西變了,旁人就全都忘了。”

魏帝笑著從位置上起身,“朕也好動沒活動活動筋骨了,趁著你今兒回來,去獵場裏轉圈兒。久了弓箭該生銹了。”

——

“盛侍郎這一出好手段”,王福從皇後宮中回來,就在椅子身後站著,“既給三小姐出了氣兒,白在百姓間得了一個好名聲,又得了宋閣老器重。可算是半只腳踏出了鬼門關了。”

管平搖了搖頭,賬冊的事情一日沒了,盛謙只要不是一人之下,爬的越高也只能摔得越慘。他飲了口茶水,片刻後擡眸,似想起什麽樣的,道,“我記前些日子,盛國公放下話要為盛三小姐賀壽。”

“有這回事兒,下月初,沒多少天了。”

管平垂著頭,一時心裏又覺得有點不美,又有點癢。好像跟人賭口氣一樣,那丫頭口口聲聲說來了京城便來他府中,也快三個月,從夏都快入冬,家裏的白貓兒從細條條到現在的面餅胖了十斤,也沒見她。

“那湊個整兒,過些日子她生辰,你在把皇後給的那些東西送到盛府。”

王福先應了,後又笑著,“這三小姐好福氣。”

這樣一鬧,就算她是個侍郎家庶女,怕是連個皇子公主都沒得敢欺負她了——又看著管平,“那日都督如何打算?您若是親去了,才給咱們三小姐長臉呢?”

管平倪了他一眼,被那股阿臾的勁兒弄得有些惡心,“你宮中待的久了,渾身上下竟全是太監的味兒。”

王福捏著蘭花指一笑,“瞧都督這話說的,奴婢可不就是太監嗎。”

管平有些想吐。

——

盛府裏,今兒個布莊又來了些布,大多是廢,將些實在次品的賞給了下人。阮氏又讓翠竹收拾了一些個紅色的緞子。

“夫人,這些緞子如何處理?”翠竹問道。

阮氏收整好自己,準備出門,“去給三弟妹送去。”能屈能伸這點來說阮氏比盛茂都像個男人,如今三房是侍郎,誰都知道戶部是一樣怎麽樣官職?要跟三房打好了關系,以後還能缺銀子花?

翠竹道,“可這料子——”面上看著是好,可裏頭有些染的花花綠綠,制成衣服穿出去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阮氏道,“這料子有什麽不好,雲羅的。劉氏小地方出來的,還不定見過……”說著兩人已經出了屋,一路往三房那裏走去。

盛謙剛從宮裏頭回來,正在和盛國公議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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