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課堂確實沒有米蘭想象的那樣困難，相反，重新開始學業的他還有些失望。

大概是不走尋常路太久，他發現學校的教學內容對他來說，有些……不太合適。這是他翻看教科書和摸底考試題目得出的結論。

他以為自己沒有受到完整系統的教育，但到了綜合性學校以後，才發現完整的系統性教育對他來說，太僵化。

位置決定思維，在同齡人議論哪科考試容易通過時，他想到的是教科書未能及時更新，數據至少落後於現在五六年之久；在同齡人比較誰的光腦功能強大時，他想到的是機甲霜行的構造原理；在同齡人談論哪個男生或者女生是大眾情人的時候，他……很隱蔽地看班布。

——大事不好，班布面癱臉上出現感興趣的表情！

米蘭並不清楚，班布的興趣點在於觀察自己對“大眾情|人”的反應，他只是直覺擔心班布會不會因為別人的談論，去喜歡什麽“大眾情|人”。

看來自己的行動方向又要調整了。

所以說愛情是盲目的，令人患得患失。

真是……可喜可賀。

鑒於米蘭已經擁有比大部分同齡人多得多的知識和經驗，綜合性中學實在滿足不了他的求知欲。

況且，他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要緊的事”當然包括把班布的桃花掐掉，盡管班布還沒開竅，但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天突然說“哥，我愛上了誰誰誰，請祝福我們”之類的話。因此米蘭消無聲息地，將班布保持了一個隱形狀態，具體方法是——展示自己，不斷弱化班布的存在感。

月亮太明亮了，誰會註意周圍的星星呢？

這個舉動無疑非常有效，每個人提到班布，都會說“這是米蘭的弟弟”。

當然，米蘭也很小心地詢問班布，最近和同學相處的感覺怎麽樣，有沒有被無視什麽的，大有班布一不高興，哥哥就出去幫你解氣的氣勢。

微妙的矛盾心理。

對於米蘭的舉措，班布將之記錄下來的同時，也很享受不被打擾的感覺，於是表示自己真的很好，沒感覺到任何不妥。

這種相處方式就持續下來。

附帶說一句，兩個人沒有上寄宿學校，在家裏分房間睡。有小黑貓做管家，他們並不需要操心太多事，不過自己的家當然要按照自己喜好布置，自己的房間更是如此。

米蘭給自己設計了藍色的窗簾，簡潔的衣櫃，淺色的寫字臺和大號書架，還有一枚休眠艙，雙人大床，床頭滾動播放全家福以及兄弟合影照。

班布的臥室布置完全照搬米蘭。

盡管床很大，米蘭從來沒有像夢裏那樣，經常要求班布互做按摩，累了就睡在對方床上之類。

這種不作為，導致班布和海格力斯討論了很久，明明潛意識夢境裏，米蘭很願意這麽做，為什麽現在一點舉措都沒有？

——也不是沒有，米蘭和他相處的時候，依然該揉頭毛的揉頭毛，該親臉頰的親臉頰，該擁抱的擁抱，一切不能再正常。

海格力斯堅持認為米蘭並沒放棄，只是將心思隱藏太深。班布倒覺得這是個機會，米蘭重新認識內心的機會。

他要準備開展行動了。

而此時，米蘭心目中另一項要緊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當然，還是和班布有關。

米蘭打算提前畢業。

正好米納的身體再養養就沒事了，他們家庭旅行之後就是大學招生季，他好選擇合適的專業。

這三個月以來，米蘭並沒有閑著，他很快找到將來發展目標，並且據以調整了自己的學習方向。

方向非常明確——基因修補。

班布不在乎的事，他很在乎。他覺得班布的dna就像一個不□□，為了將來兩個人毫無阻礙地結成伴侶，長長久久活下去，這方面一定要好好處理。

但現實情況卻並不樂觀。

瑟斯迪對於喜歡醫學的孩子從來都抱有好感度，也正是他給米蘭澆了一盆涼水：“米蘭，很遺憾，雖然你的理論成績很不錯，但目前還不能進行實操。華耀星當然有專門的醫科學校，本專業對於實操的要非常嚴格，不會接收你的。”

“為什麽？”

“你的眼睛。”瑟斯迪惋惜，“雖然更換了最好的助視鏡，但是你知道，再好的助視鏡也有缺憾，和人眼有一定差距。我建議你等成年動過手術後再鉆研這一領域，時間也不久，再過四年而已。”

“這個我知道。”米蘭回答，他當然很清楚自己視力缺陷，不過對他來說很明顯班布的基因更重要，四年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萬一班布dna再變回去？或者因變異出現各種可能的疾病？

“還有另外一種解決方式。”米蘭有備而來，他向瑟斯迪展示了一款機械假眼，“精密度高於人眼，具有顯微鏡、測量和鑒定等多項功能，我聽說過有人使用，只需要一個手術。”使用人是當年在湮滅中消失的宇盜唐納德，魯本和魯麒的老爸。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把自己好端端眼睛挖掉換上義眼的，即使研究狂魔弗萊迪，也沒那麽幹過。強大的義眼和人眼不同，過於敏銳的視覺，在生活裏，並不是什麽好事。在五百萬像素下非常完美的圖像，精確放大到五千萬像素後，會是另一個模樣，任何些微的瑕疵都會被放大到無法遮擋的程度，看久了會懷疑這個世界的美好性。

瑟斯迪震驚了，這孩子對醫學是真的熱愛啊，不過本著嚴謹的態度，他還是拒絕了米蘭的請求：“機械假眼雖然能帶來科研上的便利，也會影響其他方面發展，從外形到實際功能，還會約束你將來的職業範圍。孩子，我很欣賞你的熱忱和堅定，但為了你的身體和你的將來設想，在你成年前，同樣不能更換機械假眼——正規的醫院絕對不會做這個手術，如果是非正規手段，我只能說，風險性非常大，得不償失。孩子，為了你的家人著想，等上四年是值得的，他們應該不會想要看到你手術失敗的樣子。”

“……那可真遺憾。”米蘭很失望，隨即提出另一項解決方案，“我在星網上進行學習也不行麽？”

“星網通過直接刺激腦部產生信號，並不影響，這個可以。”瑟斯迪慨然同意，“我可幫你介紹一位人類遺傳學家，她在星網上有課。”

“太謝謝了！”

星網課程大部分不涉及學分和畢業證，相對隨意，只要付費就能旁聽。既然眼睛的問題無法解決，米蘭退而求其次，瑟斯迪給他介紹好的老師也是不錯的幫助。

而星網……幾乎是班布的後花園，想怎麽逛，就怎麽逛。

“不過……”瑟斯迪想了想，還是叮囑米蘭，“那位專家的性子有些古怪，你別在意。”

“不會的。”有本事的人，有脾氣也很正常。

米蘭拖著班布來選課，遺傳學研究生物遺傳與變異，有不少分支學科，比如細胞遺傳學，發生遺傳學，輻射遺傳學，生態遺傳學，進化遺傳學等等，米蘭感興趣的當然在基因調控方面，包括個體發育的遺傳控制和改變，以及輻射的遺傳學效應。

而他看中的課程，課堂要求都有兩點，其一是具備一定理論基礎，專業課不是普及課，有書單有課程表供選擇；其二，相應的，也有年齡限制，一般要求十六歲以上——課堂上出現毛頭小子不懂事的大呼小叫，顯然會影響到授課效果。

當然，星網允許使用虛擬身份，謊報年齡和學歷之類，所以其實任何人都能去旁聽。限制在於沒有鬧事就一切都好，如果鬧事被查出來，這個身份就必須立刻作廢了，另外還要繳納罰金。

托瑟斯迪的福，米蘭和班布雖然兩方面都沒有達標，還是混進去旁聽了一次。

那位人類遺傳學家叫姬瀧雪，這是一個東方名字，人也遺傳了很顯眼的東方特征。她的形象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婦人，面容豐腴，眉目安詳，滿頭白發被她很仔細地梳成一個髻，用圓潤的珍珠發簪加以固定，耳垂上戴著兩枚珍珠耳環，看起來十分端莊。

作為系列課程中途插入的學生，米蘭和班布非常顯眼。至於外貌看起來未成年到沒有人追究。這裏是虛擬課堂，使用未成年的形象當然也允許，誰也不知道虛擬形象後面的人究竟長什麽樣。

時間一到，開始上課，這一堂課是發生遺傳學，與個體發育遺傳控制和改變有關，這是米蘭的興趣點之一。

姬瀧雪講課語速不快，語調平和，然而每句話拆開來大家都懂，放在一起就有點不知所雲。

對於米蘭來說，則相當吃力，雖然他提前惡補過幾本書，但兩者的差異就像小學和大學。

他百忙中分心看了看身邊的班布，班布面癱臉依舊，筆下刷刷記錄，明顯不是有聽沒有懂。

在離開珠白星的時候，班布就給他解釋過一堆名詞，看來班布早就對生物學方面有研究了，是他早就察覺到dna可能出現問題，還是巧合？如果這是班布的興趣愛好級將來的職業發展目標，那他們除了成為伴侶，還能做事業上的搭檔，這樣的前景……想想真是不能更美好啊。

米蘭這個念頭在腦子裏打了個轉，並沒有隨風而去，而是將之沈浸於心。

他要爭取把班布牢牢拴住。如果拴不住，就互相綁定！

班布沈浸在這樣的課堂環境裏，同樣十分滿意——要知道，他有星網各種視頻，但是這種現場版專業課程，是不允許進行音視頻錄制的，一方面為了保護知識產權，另一方面，如果一樣東西得到得太輕易，珍惜程度就低，能在星網反覆播放的教學類視頻含金量從來沒有現場版的高，這也是督促人們學習的手段。

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雖然星網非常發達，畢竟是外物，從來沒有一位科學家在自己專精的領域還要去查閱星網資料的，他們的大腦就是一部小型圖書館，而且輸出時進行提煉加工，才有了一個個新的科研成果。

班布毅然將自己分成數十份，同時進入了數十個正在上課的教室，數據收集得不亦樂乎。他已經從上一次虛弱狀態裏緩過來了，經過那一次能量壓榨後，他的能力又有所增強，至少在收集資料的時候，多線程齊頭並進，也不會顯得力有不逮一直發呆，看起來和平常完全一樣。

米蘭偷偷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班布立刻察覺到，面癱臉回望。

收獲米蘭的微笑一枚。

一堂課很快結束，課間休息時，班布主動發起邀請：“米蘭，我想睡一會兒。”他需要處理剛剛收集的資料。

“好。”

過了一陣子，班布打著呵欠，又提出要求：“……米蘭，陪我睡一會兒。”即使在虛擬條件下，他也需要一個枕頭。

“……好。”

米蘭趴在桌上，貢獻出自己肩膀，感覺肩上的重量，微笑著揉一把班布頭毛，自己也打了個小小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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