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遇上原住民，又是飛船墜毀，加上白天練習機甲，這一天非常累。

米蘭忍著疲憊，晚上跟班布擠著一張床墊休息，小聲交談，分享情報和信息。

他這個時候當然摘了助視鏡，兩個人頭挨著頭，靠得近近的，一個腦中映出柔和的西瓜紅色，另一個眼中有一團清晰紅芒，光線都很安詳穩定。

班布不作分析，只陳述事實，把自己白天整理的資料一樣樣告訴米蘭：兩個人一共見面了五次，德姆雷科態度的改變，從遇到敵襲蘇醒後看到米蘭開始。

“那個時候我有什麽不一樣麽？他有什麽不一樣麽……精神力，沒錯，精神力。”米蘭很快想到其中有一半以上時間，德姆雷科精神力被限制住了，逃離隕星帶以後，精神力也幾乎處於枯竭的狀態。而自己……自己始終沒有任何變化。

“不對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精神力很足啊。”米蘭一時想不明白，“班布，幫我回憶一下有什麽不對勁的。”

答應過米蘭幫他補完各種細節的班布，直接開口：“著裝。”

“著裝？”米蘭楞了楞，著裝有什麽問題？

“精神力防禦，鐵牛皮衣。”

“精神力防禦？啊……我差點忘記，也就是這個了。”對於班布親自給自己挑的這件具有防禦功能皮衣，米蘭當然很滿意，後來發現防禦功能強大，對精神力還有加成，就更加的滿意，不過穿久了成習慣，他一時沒想起來，“如果說，因為他熟悉制作者精神力波動，或者他熟悉這個精神力防禦陣，倒是有可能。”黑市上的東西，從什麽地方來的都有，轉過幾道手以後，非常難查最初來源。

況且班布只說了皮衣的質地，並沒有說設計師是誰——別忘了，他報價少了一個後綴，是六百塊，不是六百萬。

“熟悉精神力波動，也不能解釋他態度微妙轉變。”米蘭繼續思考，“必定有什麽異常。”

班布覺得米蘭不能再聰明了。雖然猜測方向有偏差，總歸很靠譜。

“過段時間他繼續這樣，我就好好問問。”

“嗯。”班布回答，隨後又問，“你會一直愛我吧？”跟德姆雷科詢問後，米蘭肯定會知道一些消息，他不能控制德姆雷科說什麽，但他就是想確定米蘭的想法。

“必須的啊。你又想到什麽地方去了？”米蘭只當他是因為飛船墜毀，環境惡劣而擔心，雖然自己也擔心，但總要給弟弟勇氣，於是安慰，“我們總有一天會回去的。雖然海格力斯報損很可怕，好歹這裏也曾經是個大星球，總會找到替代材料，修補飛船返航的。”

“會的。”

“睡吧。”米蘭給了他一個晚安吻，摸索著給他掖掖被角。

“嗯。”班布抓著米蘭的手，合上眼睛，等確定米蘭睡熟了，就開始一點點消滅對方體內零星的輻射變異苗頭。

反正米蘭心臟部位那團紅芒已經跟他玩“熟”了，不會把他當敵人，做出反彈攻擊的行為，也不會把米蘭弄醒。

第二天，米蘭讓班布換上那件衣服，在自己面前轉了兩圈，不由眉毛皺了起來。

班布看著他：“你不高興。”對於米蘭的要求，班布當然很聽話。

米蘭搖頭：“沒，我得想想，有點不對勁。”

“嗯。”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吧？”問話的是米蘭。他盯著皮衣看了一陣，才擡頭問。

“當然。米蘭你也開始問傻問題了。”

米蘭笑笑，把班布拉到懷裏抱抱。

班布也擡手抱抱他。

米蘭能想到的，班布很久之前就想到了，在這個地方，他不介意洩露一點身份，多一層關系，米蘭的安全就多一層保障。

畢竟米蘭的安全更重要，有德姆雷科在明面保護米蘭，會更加方便。

至於他自己這個冒牌偽造的身份，大不了……不要了。如果產生什麽麻煩，那就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不好的統統消滅，好的統統保留也就是了。

米蘭說過會一直愛他，正好驗證這是不是真的。

班布之所以沒有把自己的精神力和米蘭同頻的原因，其實更簡單，如果德姆雷科也把他確認進來，對他同樣投以高度註意力，他就沒可能偷偷摸摸做自己的事情。

比如：吃。

再比如：做小動作。

說是找德姆雷科問問，哪能馬上就問。他們飛船剛墜毀，百廢待興，先填飽肚子，生活安頓下來，才好做其他安排。

過了三天，該商討的商討，該決定的決定，該準備的準備，一切穩定下來，生存不成問題了。看著德姆雷科依然恭謹，米蘭想了想，開始試探著提出一些不合理要求。準備在德姆雷科表現出不耐，或者露出破綻的時候，和對方坐下來，好好談談。

然而對於他的不合理要求，德姆雷科竟然也沒有立刻否決，而且在認真思考後，回答：“我會想辦法，盡力。”

這個回答十分出乎意料，畢竟一直以來的相處，米蘭給德姆雷科打上的標簽是“謹慎、穩重、可靠”，對方因為自己的要求去冒險？無緣無故的，憑什麽？

“不，先別這麽做。”米蘭忽然有一種只要自己問，就能得到答案的預感。

果然德姆雷科就停住了，目光詢問“還有什麽事情”。

米蘭開口：“船長，我想知道，你態度轉變的原因。”

對待班布打直球很管用，對待有類似感覺的德姆雷科，大概也不成問題。

德姆雷科垂下眼，想了想：“我需要和您單獨談談，給我一點時間。”

米蘭驚訝，看向一旁的班布，班布點頭，叫上海格力斯：“我出去轉轉，你繼續統計數據。”正好他也有事，打算背著米蘭去做。

看著班布離開的背影，米蘭莫名其妙覺得有點不對勁。平時班布會直接離開，沒有拉著別人一塊走的想法，這是怎麽了？

然而還輪不到他詢問，德姆雷科就問了一句話：“閣下，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嗯？父母？我有兩個爸爸。之前你們已經調查過了。”米蘭一楞。

“親生父母。”德姆雷科強調，面癱臉上罕有露出鄭重其事的神色。

“親生父母？”這個問題，很久以前還真有人問過，不過在知道他有兩個爸爸之後，也就沒有細究了。畢竟同性構成家庭，撫養的子女要麽試管嬰兒，和一方有血緣關系，要麽就是新發現的孤兒。大部分人傾向於前者，而孤兒也並非沒有市場。

當然還有一種更加先進的方式，將父方體細胞（通常是肝細胞）提取出來，通過化學處理，將之生長回溯到胚胎幹細胞的水平，進行染色體分化……經過重重步驟，最終人工制造出一枚卵子。不過這項技術成活率很低，造價昂貴，耗時也久，最重要的，人工卵子的瑕疵會忠實反映在下一代身上，因而選擇這項技術的人並不多。

米蘭小時候也好奇過，自己究竟是米納爸爸生的，還是德魯克爸爸生的。爸爸們早有準備，把普及資料錄進光腦，給兩個小的看，只是在最後並不說明他到底是誰生的這個問題——出於保護未成年的目的，他們打算在孩子成年再討論收養問題，揭示謎底。畢竟孩子小，有個同性家庭，已經不同尋常了，直接說雙方沒有血緣關系，怕小孩子心態不成熟，不能接受，為此產生隔閡就得不償失了。

誰知道現在有人會突然問起這個？

米蘭有點發懵：“為什麽會涉及到我的親生父母？”他一直以為，爸爸或者是米納或者是德魯克，母方則來自捐獻的卵子，捐獻人信息完全保密，不過，這和他之前的猜測很不一樣，“我以為，你會更感興趣這件衣服。”

“兩者有關連。”對於米蘭的敏銳，德姆雷科眼裏流露出讚賞。

米蘭被班布無意中培養出來的“讀臉”技能幾乎滿點，馬上發現了德姆雷科的不同。

德姆雷科指指他身上這件穿慣了的皮衣：“閣下沒有發現，穿著這件衣服的時候，會有精神力加成？”

“是的。”這個瞞不了別人。即使是班布，在試穿這件衣服的時候也只有精神力防禦，沒有加成——以前米蘭以為是弟弟沒有開啟天賦值的原因，這兩天他覺得問題出在皮衣上，直接讓班布換上試試，才覺得不太對。

班布沒有獲得精神力加成，說明他和班布的精神力，不太一樣。

有血緣關系的人，精神力波動會有相似之處，基本都在一個波段。班布沒能激發精神力加成的效果，是因為皮衣的問題，還是因為……

“精神力防禦的加成，只會出現在血緣有關聯的人的身上。”德姆雷科解釋，“這件衣服附加的精神力，是制作者本人的精神力。”

米蘭點頭，這個他想到了：“班布沒有得到加成，所以說我和班布來自於不同的母體。而提供卵子的人，可能和衣服的制作者有血緣關系？”但這並不能說明對方的恭謹態度。

德姆雷科嚴肅地搖了搖頭，“閣下，知不知道這件衣服的制作者是誰？”

米蘭搖搖頭。

“聽過言心大師這個名字麽？帝國頂級服裝設計師。”

米蘭繼續搖頭，他每天生活重心要不就是自己變強，要不就是好好養弟弟，對流行趨勢之類，還真不感冒。

一時間他想的竟然是：班布果然撿了個不錯的漏。

德姆雷科繼續說：“我曾經見過言心大師，知道他的精神力波動，以及他親屬的精神力波動。”

米蘭繼續聽，他確實沒有想過可能會遇到生物學上的親戚，但這和他有什麽關系？

“起初我沒有認出來，畢竟言心大師設計的衣服，本身蘊含著精神力防禦功能，因此對於閣下並沒有在意。但有加成，就是另一回事了，證明閣下和言心大師有血緣關系。”他頓了頓，盯著米蘭，仿佛透過助視鏡直視米蘭的眼睛，“閣下的母方，絕對不可能主動提供卵子，更不可能向聯邦提供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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