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書啊……”米蘭看著眼前跑腿的大孩子。

班布也看著大孩子……腰間鑲嵌的亮晶晶碎電路板皮帶。

碎電路板、碎機甲片和廢舊零件在灰色星域十分常見，小孩子們常撿拾打磨，給自己做裝飾品。也只有存儲了一個星網資料的班布,才能從碎片裏分析出原物的大概模樣。

班布來到這裏後，對電路板有興趣,米蘭當然清楚。

他並沒有用“老大”的身份向那個大孩子討要，或者武力搶奪。班布也很有分寸，只是過過眼癮而已。

“我想，和你們老大談談。既然敢下戰書，相比不會膽小到不敢一起聊聊天。”

米蘭一向很會使用激將法。

晨曦在紅罌粟會所頂樓的辦公室,搖晃著紅酒杯，看著光屏上老爺並沒有一如既往的陰沈臉孔,不由露齒微笑：“開學半年,幹得不錯？”

老爺點頭：“托你的福,一切走上正軌，下周第一學期期末考試。”至於寒暑假,那是什麽東西？把好容易聚攏的小宇盜們再分散開,繼續搗亂嗎？況且,現在的情況,沒有人想放假吧。

“真快啊。”晨曦感慨。

“這幫小崽子們,哼。”老爺哼了一聲，卻沒有以往語氣中的陰冷，而是帶著感慨。

都說小孩子難以管教，而且年紀小，出生牛犢不畏虎，敢想敢幹，要不是任課的一個個都有兩把刷子，鬧翻天都有可能。

可是話又說回來，早熟的小孩子，一旦收拾服帖，那是相當好管理。

就連任課的宇盜們，也都暗暗挑選自己心目中的好苗子，準備將來收歸麾下。

當然五六年級的是主要招攬目標，而三年級的米蘭——不是不想招攬，而是不敢。起初還顧慮著老爺的面子不下手，後來則是因為米蘭非常堅定地拒絕了一個宇盜招攬並且全身而退，大家都虎視眈眈，也就沒有人再去做出頭鳥試探米蘭的底，怕被別人撿了便宜。

米蘭的本事也是另一方面原因，不僅僅指武力。

雖然米蘭不是學校老大，但是他弄出了一項打擂臺的對抗制度，老大輪流做，每次一個月，綜合評定，誰厲害聽誰的。

第一個月，米蘭在單挑五年級老大的時候，輸得很淒慘，對方精神力和體力強度都是一級，無論速度或者力量都壓了米蘭一頭。

盡管米蘭有加練體術，但是對方實戰能力相當強大，忍著被刺激的頭疼，沖過來把米蘭掀翻在地。

已經被米蘭各種意義上收服的大個子邪魂，在對方亂拳打向米蘭的時候，直楞楞沖了過去，把人護住。

就這樣，兩個人還各自斷了幾根骨頭。米蘭的助視鏡也被損壞成渣渣。

這項單挑是米蘭支開班布後赴約的，盡管班布有心理準備，精神力也一直“看”著米蘭，但一對一是米蘭的意願，他也就沒插手，只在邪魂沖上來的同時，也呼叫了小黑貓聯系醫療艙。

只要沒搞出人命，老師們也就不管，這兩個人在醫療艙躺了三天。

而米蘭眼睛有問題的事情，也不是一件秘密了。消息一傳開，小孩們很驚訝，沒想到半瞎子厲害到這種程度。

隨後米蘭就請了兩周假去做特訓，第二個月，雖然依然狼狽而艱苦，但是他贏了，就連小黑貓也沒想到精神力二級可以贏過雙一級。

——代價就是之前殘留那點微弱的光感。

班布是在威爾和小黑貓給他倆慶祝九周歲生日，面對熄燈以後的生日蛋糕上面的蠟燭，摘了助視鏡的米蘭，絲毫沒有察覺有亮光的情況下，發現這個問題的。

“所以你被訓練的太厲害，導致現在完全失明了？”

“嗯，摘了助視鏡以後什麽都看不見。不過好在有精神力，班布還是很漂亮的淺西瓜紅色。”米蘭微笑。

“這麽拼命，不值得。”班布下結論。

“不這樣，班布和格雷受欺負了怎麽辦？不能事事都叫小黑貓和威爾叔叔幫忙啊。”米蘭依舊笑瞇瞇解釋，“沒了那點顧忌，我可以盡情游泳了。”他還真挺喜歡玩水。

“你會游得很好。”班布下斷言。

“不只是游泳，在水裏泡泡，挺舒服的，而且鍛煉精神力的一種方法，就是泡在水裏在領悟水流變化。”米蘭說，“再說，我沒有拼命，威爾叔叔教的體術和精神力結合法，很有用。”之前米納和德魯克一直沒教，就是因為對眼睛不大好，現在米蘭顧不上。

斷肢可以再植，但是米蘭的視神經是由於先天dna基因缺陷加上輻射變異，即使培養新器官，也無法改變dna變異的結果，需要隔離異變部分——當初所說可以治療，也是因為有班布這個雙胞胎在，能夠最大限度提供參照基因，以便修正變異。況且眼部構造十分覆雜，米蘭也只好等到成年再動手術。

米蘭躺在醫療艙的時候，班布沒有提供助視鏡。在得知助視鏡被粉碎後，米蘭懇請小黑貓幫他收集一只，這種東西在外面也是稀罕物，但是新鮮物資匱乏的灰色星域裏，各種奇奇怪怪的玩意兒，黑市竟然有的賣。

小黑貓立刻買了過來，在米蘭詢問價格的時候，給出一個米蘭以為的天價，然後解釋：“嗯，作為管家，運用現有資金做一些投資，能夠盈利，星光閣下請不必擔心家計。”

米蘭這才放了心。

當然，別人用過的，和自己量身定制的，感覺絕對不一樣就是了，這副助視鏡的分辨率很低，還只有八種顏色，微距更一塌糊塗，又因為米蘭視力情況惡化，看人都像樂高積木的堆積體。

這已經超過預想了，米蘭花了整整一天時間去習慣，效果麽……除了必須要看文字圖片進行學習以外，他都閉上眼睛。耳朵上也多掛了單只無線耳機，充分使用光腦的閱讀功能。

班布默默記錄著脫離助視鏡之後，變化驚人的米蘭。不需要特別留意保護頭臉之後，米蘭的體術，進步神速。

而每晚加練後，拉著班布的手，不使用精神力，就這麽慢悠悠走回寢室的米蘭，漸漸也不覺得失去視力是多麽可怕的事。至少他的其餘四感、體能以及敏捷程度都比之前更上一層樓。

事情就是這樣，有舍才有得，當你因為某件事情而裹足不前時，放開它，會有更加廣闊的天地。

第三個月，第四個月，第五個月，勝利者在米蘭和那個五年級生之間輪換。

都說打出來的交情，米蘭想的更多，他看中老大的位置，主要是為班布跟格雷格提供保護而已。如果別人不挑釁，他也不大動手。

米蘭這邊不張揚，對方單方面囂張，也沒有多大意思。

於是每個月的挑戰，漸漸更像一種切磋。第五個月的挑戰結束後，米蘭問：“光是我們兩個輪換打，沒什麽意思，有沒有興趣組一個學生會？”

那個五年級生楞了楞：“學生會？是什麽？”

“就是學生自己管理學生的機構，有了學生會，我們可以自己加練，然後，挑戰老師。”

“挑戰老師啊……”五年級生眼中射出炙熱光芒，“真的？”

“當然。”至少這些孩子裏面，接受過普通小學教育的只有米蘭一個，真正了解學生會的也就他一個，他說學生會是什麽樣的，就是什麽樣的。

於是一周後紅苗圃小學的學生會正式成立了，會長是那個五年級生，副會長是米蘭。

懵懂的孩子們，進入學生會後，才發現學生會的好處，體術不行？有體術小組。公式不會計算？有數學小組。地形圖不會畫？有地理小組。想打架？更簡單，每周末來一場擂臺賽。甚至米蘭還請來紅骷髏戰艦上那位維修師，給學生們做過一次專題講座。

挑戰老師的事情也有著落，雖然雙方實力相比一天一地，但是架不住大家群策群力，給老師出難題。有些題目過於新穎覆雜，但另外一些題目相當切實際，比如劫持一艘飛船，給出雙方數據若幹，被宇警反包圍的情況下，何種方式脫逃代價最小。再比如，對方機甲襲來，在每秒一千二百發子彈的火力覆蓋下，以何種代價迎戰，將損傷減到最低。還有，挾持人質喊話，作為人質，如何拖延時間自救，作為綁匪，如何借助人質達到預定目標。以及，從包圍重重的護衛艦上，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偷走一樣東西……等等等等。

這些問題，老師不一定能當場答出，那麽就判定學生勝利，可以免除一次小考不及格成績。

而老師們對於學生會，也恨不起來，畢竟學生們的進步擺在那裏，頗有種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再不跑，仆在沙灘上的心情。

而嘗到學生會種種甜頭的學生們，也漸漸走上良性競爭的道路。

“小孩子們，很厲害。”老爺也不得不感嘆，以前光覺得班布很強，想不到班布這個哥哥雖然武力不強，但別的方面，真是厲害得很，一個個手段使得幹凈漂亮，明裏雖然不是學校第一人，暗中卻真正大權在握，坐實了第一人的寶座，學生會長就是個武夫，有勇有謀的是米蘭。

晨曦輕輕點頭：“這兩兄弟，好好收攏著，果然有用。”

“確實如此。”老爺附和，“不過還有一件事……”

他微露猶豫，晨曦就恍然大悟一樣：“鳳凰軍團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老爺點頭：“鳳凰軍團主力被聯邦圍剿打殘，首領白鳳求援，我們是救，還是不救？”

“你的意思呢？”

老爺嗤笑一聲：“自從她妹妹黑鳳指責我在湮滅時沒救出她小情人錢惟寧，四處跟我罌粟頭骨作對，白鳳暗中沒少給她收拾殘局，忙的焦頭爛額，這才被聯邦鉆了空子。”

晨曦笑而不語，聽老爺繼續說：“這次也算不上她陰溝翻船，誰能料到聯邦一改平時畏畏縮縮的樣子，宇警和軍隊聯手，開啟粒子光陣，一下子毀了她五艘戰艦，俘獲四艘，逃回來的宇盜也就八分之一。鳳凰軍團這次是沒戲了。”

“聯邦損失多少？”

“只是四艘護衛艦。”老爺冷笑，“聯邦還出動了三艘巡洋艦，一艘沒壞。”

宇盜的戰艦，沒有航母和戰列艦，最好的也不過是巡洋艦，大部分都是輕便靈活的驅逐艦和護衛艦，炮火兇猛，防守薄弱，打得過就蝗蟲般一擁而上，打不過就開足馬力撒丫子逃跑。

晨曦漫不經心地，向老爺提出一個問題：“鳳凰軍團在聯邦和帝國內部都有人，尤其是聯邦上頭一直與她們合作良好，這次為什麽絲毫口風不透，這麽不留情面？”

老爺一楞：“鳳凰軍團做了什麽令聯邦不高興的事？”

晨曦忽然問：“你最近有沒有見過格雷格？”

“格雷格？”老爺一楞，“那個變成白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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