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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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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寅時起空氣中就飄起絲絲輕霧,到辰時已是目不能視,宮人俱掌燈而行。

早前太後懿旨,召兒孫子媳們臘八小宴,胤祿辦完公務,在軟榻小憩片刻,醒時見外間濃霧沈沈,問幾時?小太監回道,酉時三刻。又覆躺下,片刻又醒,這次直接起身。

推開門,冷冽的寒氣撲面而來,眼前白茫茫一片,小太監把大氅給他披上,詢問可是直接去慈寧宮,胤祿擺手,道,先逛逛吧。

一紙燈籠在前方引路,胤祿慢條斯理的走著,頭略低,不知道在想什麽事情。

走著走著,不覺走到絳雪軒門口,擡頭看那門楣,往日與廖春兒的種種浮上心頭,竟是甜蜜大過酸楚,自嘲的笑笑,只要一想到廖春兒,自己就沒出息起來。

那日被密嬪一席話傷了心,本想去找廖春兒問清楚,可想著即便去了,廖春兒也不會說實話,於是匆匆回了府,偏巧隔天就受命與康熙一道上謁陵,尋思著也算好事,至少可以有大半個月的時間整理心緒,於是招呼也沒打就走了。

胤祿的郁郁寡歡,康熙早已看出,某日午後留他問話,他也不藏掖把心中所結全盤托出,康熙沈吟半晌,道,“為何不問她?”

“她不會說的。”雖然很確定廖春兒心裏有他,可廖春兒的性子一向冷淡,胤祿很清楚若不是自己纏著她,他們之間怕也不會有什麽,也正是因此,才會越來越不自信,以至於聽到密嬪的話,越發覺得自己在這段感情裏很卑微,開始懷疑廖春兒心底所愛到底是不是自己?

康熙皺眉,“你怎知道她不會說,十六,你對她就這麽不信任嗎?”

胤祿神色一黯,“皇阿瑪,若得一次她真心相告,兒臣也不會有如今的忐忑。”久久沒有回音,胤祿擡頭,瞧見康熙一臉愁色的看著他,問,“皇阿瑪?”

康熙長嘆口氣,踱步走下幾案,“十六,皇阿瑪知道你一路走來很不容易,春丫頭性子冷,做事隨心所欲,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有時候溫柔似水,有時候狠的讓人咂舌,這樣的女子皇阿瑪都不曾見過,何況是你。你兄弟中對她有意的何止兩三個,但只你進了她的心,你可曾想過原因?”

“應該是兒臣一直纏著她罷。”胤祿苦笑。

“錯了。”康熙搖頭。

“不是?”難道還有別的理由不成?

康熙點點頭,再次長嘆口氣,“是朕逼的。”

胤祿驚訝的看著康熙,微張的口沒有一絲聲響發出。

康熙顯然不打算深入解釋,繼續開口,話音又轉,“你也別覺著傷感,說是被逼,其實也不全然,若沒半點喜歡,她也不會接受,你知道的,她可狠得很吶。朕問過她,你們兄弟中,她到底中意誰,她想也沒想就說是你,朕也曾懷疑過她的初衷,可後來發現,她還真瞧不上你那些個兄弟。”

聽到這兒,胤祿臉上有些熱熱的,確實,廖春兒對他幾個兄弟就沒甩過幾張好臉色。

“十六啊,皇阿瑪承認,當初逼你娶敦絡羅.嵐欣的時候,確實是想懲罰她,朕對她比對任何一個子女還要好,她為何一心想著離開,朕一個好好的兒子也因此性情大變,朕很生氣!承然,若她不是這性子,朕也不會讓她活著。十六,你額娘雖然做錯事,但她的初衷與皇阿瑪一樣,都是不想你再傷心,也借此懲罰下春丫頭的不知天高地厚。不過,這樣也就夠了,即便春丫頭是只養不家的貓兒,可朕喜歡,那就絕不許別人對她指指點點,廖香凝的事情,皇阿瑪幫你辦了罷。”

“可是-----”

“你也不用再疑心那些個沒有的事,洪太醫說,那丫頭很久沒找他拿藥了,聽說最近她喜酸,搞不好肚子裏已經有了。”

胤祿先是一驚,而後傻樂起來,康熙好笑的敲下他的腦門,“是啊,你這小子現在知道了吧,行了,回宮後就快些找她去,那丫頭心思重,你一言不發就走了,天知道她會怎麽想,若是再被什麽刺激到,搞不好,這有也變成無了。”

一臉喜色立刻煙消雲散,胤祿當跪拜,“皇阿瑪!請允兒臣先行回宮。”

康熙也不刁難,允了。

等胤祿屁顛顛趕回宮裏,偏又巧了,遇上剛從慈寧宮請安回來的密嬪,密嬪見到他很是驚詫,詢問了幾句,胤祿都是草草回應,看是很趕的樣子,密嬪心下明白他這是趕著去廖春兒那兒,當下臉拉長,直接問他是不是聽了那些傳言,胤祿既期待又害怕的點頭,密嬪當下把那日找廖春兒確認的話說給他聽,胤祿激動的心情頓時被潑了冷水。沈默半晌,密嬪道,趕得這麽急,想是沒好生休息,到額娘宮裏休息休息,胤祿拒絕了,他說,他得去找廖春兒。密嬪很生氣,直罵他心被迷了去,孩子都沒有,又是那臭脾氣,有什麽好的,胤祿笑笑,孩子以後會有的,然後跑了。密嬪氣得跺腳,結果花盆底拐了,一屁股坐地上,痛得直哼哼。

然而胤祿到了廢宮卻沒見著人,留守的小穗子說,剛才四爺家的顏主子來玩,主子送她出去,剛走沒多久過會兒子應該就會回來了。等了一會兒,人還沒回來,胤祿有些坐不住,撩袍就要走,不想被叫住,不耐的神色在見著小穗子手上捧的寶藍色披風,和他說的一番話後煙消雲散。觸摸著這柔軟,欣喜之色難以言表,當下扯了狐裘披風,把羽絨披風披上,想著那個別扭的愛人,胤祿飛快的奔出去,希望能快些接到她。

那邊胤祿的心情激動欣喜,這邊廖春兒就------

一個很礙眼,兩個就更礙眼了,廖春兒冰冷的註視下,廖何氏與廖香凝哆嗦著互相攙扶給對方支撐。

三人就這麽對峙,少根筋的顏秀也覺察出不對勁兒,輕碰下廖春兒腰間,問,“這兩位是?”

終於有人開口打破令人窒息的氣氛,廖何氏攙著廖香凝跪下行禮,“奴婢廖何氏(廖香凝)見過顏主子。”

“廖---”顏秀很自覺的閉上嘴,廖春兒身邊發生的那些事,她多少也有耳聞,早前廖春兒差點命喪虎口,聽說就有廖香凝的份兒,當下口氣冷下來,“誰準你們進宮的?”

廖何氏一哆嗦,顫著聲兒回道,“奴婢是承密嬪娘娘召見。”

“即是密嬪娘娘召見,又為何在這兒候著,這兒可不順道啊!”

廖何氏被顏秀的氣勢所壓,伏在地上,結巴道,“--奴,婢,是是想,見見奴婢,的的女,女女,兒----”

廖春兒眸子頓時射出寒光,“女兒,你說誰呢?”

廖何氏一顫,渾身力氣像被這冰冷的聲音抽起似的,癱倒在地,廖香凝小心翼翼的擡起頭瞅了眼廖春兒,同樣顫著聲喊了聲,“姐姐。”顏秀被她那與廖春兒驚人相似的容貌驚得吸了口氣,目不轉睛的瞅著。

廖春兒冷笑,“誰是你姐姐,少在這兒拉近乎,你們廖家人都這麽沒臉沒皮嗎?”

“姐姐!”廖香凝一把抓住廖春兒裙擺,蒼白的小臉上無色的唇輕顫,“姐姐,妹妹求你了,求求你。”

“放肆!”小律子大喝一聲,夏荷當即上前去掰她的手。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啊,姐姐,香凝求你了,求你看在這是十六阿哥的孩子份上,饒了他吧,姐姐——”

顏秀眼中掠過不忍,宮帷中這樣的女子多得去了,可沒兩個有廖香凝這樣的勇氣去爭,明明害怕的全身都在哆嗦,卻能為了孩子強撐著,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跪在地上祈求,叫她這為人母的不忍再看,覆雜的別過臉去。

“滾!”不提還罷,一說到十六,廖春兒氣血就止不住的上湧,張嘴還想再罵,卻又表情古怪的止住,小律子見狀大驚,“主子!”

怎麽了?顏秀轉過來,只見小律子扶著廖春兒,而廖春兒委頓的半靠著小律子,捂著嘴臉色慘白,額際全是冷汗。

“春兒,你怎麽了?”顏秀連忙湊過去,“可是不舒服?”

廖春兒搖搖頭,一會兒放下手,大口的喘氣,看著比廖香凝更難看的臉色,顏秀心頭掠過一絲不祥。

“主子,您----”小律子似想說什麽,卻被廖春兒冷冽的目光制止,“我沒事。”

真的沒事?這孱弱的聲音怎會沒事?顏秀不信,剛想說,還是宣太醫看看罷,只聽地上的廖何氏一聲驚呼,“香凝!香凝!你怎麽了!香凝!”

廖香凝捂著肚子痛苦的□□,廖何氏半扶起她,焦急的呼喊。

怎麽回事?顏秀奇怪的瞅著兩人,沒人動過她啊,這------

正奇怪著,遠處卻見一個人飛快的跑來,顏秀雙目圓瞪,半張的嘴半天沒合上。

“怎麽了?”

廖何氏大哭出聲,“十六爺,香凝她痛得厲害,您快救救她!”

“救救孩子,求您了,十六爺,他是您的孩子啊,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廖香凝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扯著胤祿的衣襟,痛苦的表情常常的刺激著胤祿的心,他擡頭,覆雜的看著廖春兒。

顏秀敏感的察覺到廖春兒委頓的身子顫了下,只是一下下,如時間在指尖攸的掠過,而後,她挺直身軀迎上胤祿的目光。

“不關春兒的事!”想也沒想,顏秀大聲說道,因這句話,緊張的氣氛有所緩和,胤祿似乎松了口氣,一把將廖香凝抱起走了,廖何氏趕緊跟著。

遠遠的,似乎還隱約聽到廖香凝痛苦的呼喊。

“是,是她推了,她。”突然夏荷顫著聲說道,“奴婢看見那廖何氏推了廖香凝,主子!我看到了!”

心頓時澄明,顏秀難過的看著面無表情的廖春兒,“春兒。”

“你回去吧。”廖春兒淡淡說完,轉身往回走。

“春兒!”

廖春兒沒有回頭,那挺直的背影該死的讓人心疼,顏秀抹了下臉,可淚怎麽也止不住,春兒!為何你就這麽倔強呢!

返回廢宮,小穗子一臉喜色的迎上來,問十六阿哥可是找到主子了?廖春兒盯著他,突然揚起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主子!”

驚呼過後手又再次揚起,可是這次,又飛快的縮了回去,廖春兒扭頭將臉窩在小律子胸口,低聲說了句,“進房。”

緊閉的房間內悄無聲息,被打的小穗子一臉委屈的站在邊上,夏荷罵道,“那件披風是你給十六阿哥的?!”

小穗子頓時明白過來,“本來就是給十六阿哥做的。”

夏荷恨恨的又擰了他兩把,直把他疼得叫喚,“誰要你多此一舉的!沒腦子的東西!”

有些話不能說,夏荷把氣全撒在他身上,珍琴小寧子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不然也不會惹廖春兒氣成這樣,於是對小穗子的求救視而不見。

思緒被前頭嘈嚷打斷,胤祿不爽的皺眉,向小太監使個眼色,小太監會意小跑著走了,一會兒又再回來。

“爺,是小巧。”

“誰?”

“福晉以前的近身侍女,”見胤祿還是一副想不起來的樣子,小太監吞口口水,“就是,被廖姑娘下令打斷手掌的那個。”

腦海裏勉強拼湊了個影像,不是攆出去了嗎?怎麽會在宮裏?

大步往前,可剛剛嘈嚷的地方已經沒了人,只留下地上一灘水漬。

“剛剛是怎麽回事?”

“奴才也不太清楚,那兩個宮女見奴才過去,就拉著她走了。”

胤祿皺眉,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尋常,他吩咐道,“去問問,那小巧現在在哪宮做事?”

小太監得令走了,胤祿轉身往慈寧宮去。

作者有話要說:

越到尾巴,越是寫得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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