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雪失魂落魄的回到廢宮，廳裏的小寧子掃了她一眼，不高不低的罵了聲，煩人，扯著好奇打量著淩雪的小穗子離開，廳外遇到夏荷，小寧子拉著她，道，“可不要理她，早該攆出去的，看著就心煩！”

夏荷沒好氣的應承聲，走到廳裏，見淩雪如此模樣，再怎麽不想搭理，卻還是拉她一把，要她進屋先把濕衣服換了。

“----春兒---十六阿----廖-----”

細碎的話夏荷一時沒聽清，湊到她嘴邊留神聽，陡然眼睛睜大，猛吸口氣。

她說什麽！主子的妹妹在密嬪那裏，那個叫廖香凝的，竟然跟十六阿哥-----

夏荷的舉動引起一旁小律子的註意，他望過去，正巧夏荷看地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小律子從夏荷眼裏讀出些許不安的情緒，眉頭立刻皺起。

又出什麽事了？！

大步朝她們過去，還沒走到跟前，淩雪晃了晃身子，暈了。

淩雪發高燒，燒得一直說糊話，原本她病了的事情並未報知廖春兒，誰曾想珍琴那小丫頭片子沒腦子，給廖春兒送藥的時候，順口說了句淩姑娘的藥也熬著呢，這才廖春兒問起，珍琴不敢隱瞞，就一五一十的說了。

廖春兒到淩雪房裏瞧她，珍琴在外間被小寧子小穗子埋怨半天，都道她嘴巴關不住，他們還想著，借著宮人生病不得留用的規矩，趁機把淩雪送出宮的，好眼不見心不煩，這下好了，全讓珍琴給弄沒了。一個又一人白眼丟過來，話還這麽不客氣，珍琴委曲的眼淚直掉，這下又把小寧子惹急了，“你哭什麽啊你！”

“人家，人家都，都知道錯了，你們還，還這麽罵我，嗚-----”

小穗子用手肘捅了記小寧子腰間，示意他快點解決，自己則竄到前廳，把麻煩留給小寧子。

小寧子沒法，苦笑一下，扯過珍琴手裏的手絹，執起她的下巴，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行了行了，算我錯了行不行，你也別哭了，待會兒咱主子出來，瞧見可不好，行了，別哭了，啊。”

珍琴臉一紅，扯下手絹，使勁兒推他一把，“誰要哭來著，還不都是你們害的！”

小寧子見她明明害羞偏又強裝無事的窘樣，哈哈大笑起來，珍琴急了，捂著他的嘴，把他拉到邊上，“你作死了！主子還在裏頭呢！”

小寧子拉下她的手，調笑道，“怎麽，擔心我啊？”

“呸！自作多情，誰擔心你了！”

“可不就是你了！”小寧子在她臉上飛快啾了一記，然後大笑著跑開。

珍琴傻眼了，腦袋完全真空，只聽到心跳咚咚，咚咚，咚咚越來越快。

天啊！她被一個太監親了！

嘴巴一癟，眼淚嘩嘩的流啦~~~

淩雪自混亂的夢境裏驚醒，紅燭閃爍，帳幔外的一個身影半伏在桌上，以手支額。

“春兒。”她輕聲喚了下。

身影慢慢起身，走到床前，拉開帳幔，廖春兒清冷的身子擋住燭光，叫淩雪看不清此刻她臉上的表情。

“醒了。”

“嗯。”她點點頭，廖春兒扶起她，把旁邊的被子拉過墊到她身後，再讓她靠後倚著。

“渴了吧。”不等她開口，廖春兒轉身倒了杯茶過來，送到好嘴邊。

“春兒----”

“你想說的，你睡著的時候都說完了，喝水吧。”

說了？！淩雪不知道自己睡著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麽，她在廖春兒臉上看不見任何波動，偏生這樣子才更叫人擔心，

“春-----”

“你不渴嗎？”說罷，作勢就要收回茶，淩雪忙抓住，連聲道，“要，要。”

茶水入喉，果真澆去些許灼熱感，淩雪舒暢的呼了口氣。廖春兒將杯子放到桌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只是不喝，拿在手裏摩挲。

紅燭將她的身子拉得老長，長長的睫毛像團墨遮擋了淩雪想要窺視她情緒的目光。

“春兒，十六阿哥他----”

“我知道。”

再一次被打斷，淩雪沒有氣惱，反被廖春兒雲淡風輕的語調駭到。

“你知道？！”

“嗯，你發燒的時候，一直在說糊話，雖然破碎不全，可也能猜到些許，小律子到浣衣局去打聽了下，自然你發燒的前因就落實了。”廖春兒擡眸，沖她輕笑一下，“廖香凝被密嬪留下，想讓她吸引十六對吧。”

嘶——忍不住倒吸口氣，結果被空氣嗆到，咳嗽不止。

“因為這個病倒，劃算嗎？”

“-----”

“淩雪，你走吧，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

“不要！”咳得兩眼通紅，全身脫力的淩雪想也沒想就吼出來，直直的瞪著廖春兒，艱難又堅定的說道，“我不走。”

廖春兒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留下幹嘛，看我怎麽跟那些人鬥嗎？淩雪，要在這裏存活，是幹凈不了的。”

“我又何曾幹凈過！”

急切的表白逼得廖春兒後面的勸說不出來，她輕嘆一聲，道，“算了，隨你吧。”

窗外雨聲滴答，屋內紅燭搖曳，廖春兒的身影像尊神像一動不動，淩雪靜靜的望著她，一室無聲。

半個時辰後，雨停了，夜空裏奇異的出現一輪滿月，清冷的白光溫和的灑到地面，有那麽一束從窗戶透過投到屋內，.落到桌前。

廖春兒放下茶杯，將手伸到那束月光裏輕舞。

淩雪瞧著她這麽孩子氣，臉上不由露出笑容。

月光輕移，廖春兒追著過去，可光束漸小，手指在地面上的投影不再明亮，她失落的收回手。

“出去吧，外面，月光應該照得更廣一點。”

廖春兒欣然接受淩雪的提議，屋外也如淩雪說的，月光真的很亮，四周的一切，都薄薄的泛著一層銀光。

廖春兒在月光下低唱輕舞，美若天仙。

淩雪靜靜立在廊前，眼珠一動不動的看著這像不真實又確是正在發生的美景，春兒，沒有不理她，沒有罵她，沒有攆她走，她還在這裏，在她身邊。胸口像被什麽塞得滿滿的，歡欣喜悅，無以覆加。

跳累了，廖春兒走到淩雪身邊，輕輕一躍，坐上橫欄，一雙金蓮輕晃，頭微仰，嘴角上揚，滿足得像只貓兒一樣。

“春兒。”

“嗯。”

“你原諒我了嗎？”雖然忐忑於這句話說出口會破壞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融洽，淩雪還是忍不住問了。

“嗯。”

難以置信的瞪大眼，‘嗯？’這是什麽？是說她原諒她了嗎？！淩雪喜憂參半的看著她，直把廖春兒看得低下頭，對上她期待的眼眸，輕笑著點頭。

“嗯，我原諒你了。”

“春兒——”

“除開你那些手段，我還真沒理由不原諒你，你的喜歡，不管是那種，對我來說，都是這個世界第一個，真正為我而存在的，是確認我活著的證明，我不能怨你，相反，我還曾一度以此為信念，努力存活。”

淩雪臉一白，憶起當年她跳樓尋死，心又緊了，慢開口，“春兒，我----”

“不用說什麽，我心裏都明白，有些並不是你錯，而是我，是我太依戀你的喜歡，才造成我們今天的局面。”

“那你和十六阿哥？”

“十六嗎？”廖春兒目光幽幽，沈吟半晌沒有開口，忽爾猛的輕笑幾聲，“我也搞不清楚，我對他的感情到底是愛，是喜歡，還是如你一樣，僅僅是依戀而已。”

屋檐水落下一滴到廖春兒脖子上，她受驚的跳下地，忙用手去摸。淩雪把手絹遞到她面前，“擦擦吧。”

倚著橫欄，廖春兒遙望著滿月，輕輕吟唱，淩雪聽著哼著，慢慢跟上調子。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唱罷，兩人相視一笑，淩雪眼眶微紅，曾以為今生都不會得到廖春兒原諒，再不能待在她身邊，現在，她們在一起唱歌在一起笑，心裏的激動無法言語。

“淩雪。”

“嗯。”

“我想，十六啊，我對十六，那三種心情都有。”廖春兒吸下鼻子，抹去臉上滾落的淚，輕笑對她說，“我想，我是愛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趁著今晚腦袋還清明，多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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