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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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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漫天,皚皚雪海中,廖春兒披著黑色羽衣久久佇立。

今日的風是靜止的,滿目只有雪花無聲的飄落,四下靜謐的不真實。從羽衣內伸出幹瘦的手,雪花落到上頭,六角形清晰可見,晶瑩浸潤,先前落下的還未開始融化,後來的又已落下,一片壓一片。輕呵口氣,尖銳的角立刻消融,漸漸化成水珠。

擡起頭,感受著雪花鋪天蓋地下落,一點,兩點,三點--冰冷的感覺從臉頰滲透,直浸到骨子裏,好冷。

嘴角輕輕上揚,眼眸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

又一年了呢。

今天是大年三十,自己也能下床行走了,呵呵,是好兆頭不是嗎?

又一次從閻王手裏活過來,廖春兒越想越覺得有趣,自己這條命就連閻王都不能輕易拿去,呵呵,還真硬啊。

掌間積了層雪,輕輕合攏,再緊緊捏住,攤開,一顆雪球成形,細細摩挲,雪球慢慢變得平滑。

康熙,你待我也是這般吧。

使勁兒一擲,雪球立刻呈直線墜入雪堆,隱沒不見。

“咳咳咳---”

傷口被扯動,引起一陣咳嗽,雙手捂胸,強制胸腔震動的頻率減小,好一會兒才好轉,蒼白的臉頰因此浮上不正常的紅暈,深吸氣平緩,冷冽的空氣卻又讓喉嚨感到不適。

呵,真該聽夏荷的話,這種天氣出來幹嘛,要是再病了怎麽辦,下次閻王大人肯定不會這麽放過自己的。

嘲弄的搖下頭,呵,回去吧。

慢慢往回走,遠處兩個身影在雪幕間若隱若現,等急了吧,若不是自己命令,他們絕對會一步一趨的跟在自己身邊。

自己這條命是小律子救的。那天醒來,夏荷如是說。

幾顆長芽的土豆竟讓自己險些見了閻王,廖春兒有些啼笑皆非,自己這番感受真實表達在臉上,惹來夏荷好一陣抱怨,說現在還笑得出來,當時只差沒把他們嚇死。言語間還有著深深的後怕,眼淚就像拉閘洩洪一樣,洶湧的幾乎要把廖春兒淹沒一樣,而廖春兒居然也被這眼淚掀翻,再笑不出來。夏荷身後小柱子小律子定定望著她,欣喜寬慰慶幸交織臉上。惹禍的翠喜站在他們身邊,頭垂得低低的,身子像無數的螞蟻在爬行,顫抖個不停。

“既然我好了,過去的,就算了吧。”

聞言眾人皆是驚異的表情,翠喜更是呆楞得忘記合上嘴巴。

“姑娘?”

“我說算了。”

反應過來廖春兒不是說假,撿回條命的翠喜喜極而泣,不住的向廖春兒磕頭謝恩。

“追根究底也是因為食物不足,怪得了誰。”停下歇會兒氣,廖春兒才又開口,“最近是不是沒什麽鳥可抓,湖裏的魚也沒幾條上鉤了?”

“奴才會想辦法的。”小律子急道。

搖搖頭,廖春兒淡笑的瞅他,“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多辦法也是無用,何苦跟自己過意不去,瞧瞧你們的手,腫得跟蘿蔔一樣,是我拖累你們。”

“姑娘!”

“哪有的事兒,侍候主子是奴才的本份!”四人急忙擺手,也許曾經也有埋怨過,可此刻見一向堅強的廖春兒如此說道,竟都感覺一陣悲涼。

“姑娘,放心吧,這些事就讓奴才們想就好了,您好生養著,也許再過些日子,皇上就派人來----”

“呵呵,沒必要說些好聽的,現在情況怎樣我都知道,你們除了在前後湖多鑿幾個洞,各處多放幾個捕鳥網,還有什麽法子,這兒的冬天可比江南冷多了,我們可以撐到何時,皇上,呵,皇上一年有多少日子在宮裏,又有多少日子在這園子,我們都清楚,他忙得很,哪有時間去記沒用的人。”

一席話堵得四人再無言語,大概廖春兒的話刺破他們最心底的期望,個個臉上浮出悲觀之色。

廖春兒噗嗤一笑,牽動胸口,又是一陣咳嗽,夏荷忙遞上熱水,呷了幾口,胸口的疼痛漸止,廖春兒微微閉目又歇了口氣。

“姑娘,要不先歇著吧。”

“不了,土豆還剩幾個?”

“都扔了,全長芽了。”夏荷郁悶的很,原想著土豆耐放,就想說先放一放,沒想到全都長芽,廖春兒中毒第二天,她就把它們扔了。

“扔哪裏了?快找回來!”廖春兒臉色一下子變得緊張,四人不解,“先別問了,把東西找回來再說。”

半晌夏荷才進來,進屋徑直把手上的竹籃呈到廖春兒面前。

廖春兒拿起兩個仔細瞧,然後在竹籃裏撥弄,緊張的神色終於放下。

“還好,都還沒壞。”

“姑娘這是要幹嘛?”

“咱們種土豆吧,雖然過了撥種期,好在這東西賤得很,仔細些也能成功。”廖春兒開心道。

四人已然聽傻了。

“姑娘是說種土豆?!”小柱子聲音不自覺的撥高,尖細的音調微有些讓人受不了。

“怎麽可能!”翠喜連連搖頭。

廖春兒自然明白他們的懷疑,翠喜是官家小姐,夏荷是八旗包衣,小柱子小律子進宮前也許曾經過得不如意,但也從未幹過下地的農活,更何況宮裏何時需要自己動手種菜,如今要他們種土豆,在他們看來的確是荒謬的事。

“不管你們的懷疑有多深,目前我們只有這個法子。小柱子小律子,找處向陽的屋子清理下,把地板揭了松下土,夏荷翠喜,去看看園丁房裏有沒有花肥,如果沒有,把花園裏花下的泥挖些來,還有,園子裏不知道有沒有沙,有的話也盡數拿來。”

得了令的四人不再多問,帶著各自的疑問退出去。

一柱香後,小柱子來報桃花堤後面有處屋子空置著,問是不是就那裏了,廖春兒無法下床,問過具體情況,覺得還行,就讓他們照她剛剛說得辦。又一會兒翠喜又來了,說花肥和泥沙都有,廖春兒吩咐她,先去幫小柱子他們的幫,等松過土後,再把花肥和泥沙搬到那屋子去。

隔天吩咐的事情做完,廖春兒又叫他們把花肥和泥沙按比例摻到土裏,並在屋裏點上炭爐,保持溫度。

待三天過去,又再翻了次土,廖春兒這才教四人怎麽把土豆切塊,讓小柱子在盆裏裝上土,模擬種植過程,好讓他們在種時不出錯。

其實廖春兒心裏也沒底,畢竟目前的環境有限,未來的技術未必就適合現在,更何況她講的這些都是拼湊來的,比起夏荷四人,她還算有點經驗,若不是被逼到如此地步,她也不會這麽做。

每日小律子都會上報土豆長勢,懂點皮毛的和完全不懂的都提心吊膽的,不知道努力能不能有結果。終於在十一天後,細軟的芽從土裏鉆出來,眾人都驚喜興奮不已。

記得土豆生長必須要保持一定的溫度,太熱或太冷都會讓土豆停止生長,廖春兒又讓小柱子屋子裏加了只炭爐,要他們隨時註意著,不要讓溫度降下來。因此小律子和小柱幹脆就在那裏住下,兩人分兩班照看休息。

木炭本就不多,這下還要拿來保土豆,小律子小柱子尋思著,反正都這樣了,就不顧及其他,跑去把花園裏的大樹砍了,徹底解了眾人煮食保暖的問題。

也許是心情好了,廖春兒的身體恢覆得速度也快起來,掰手指數日子,除夕當天,廖春兒終於可以下床了。

慢慢走到兩人跟前,發現夏荷和小律子臉色都不怎麽好,剛剛出來時還不是這樣。

“怎麽了?”

“沒什麽,姑娘,我們回去吧。”夏荷不回答,上來扶著廖春兒,眼睛往地上看,小心翼翼的走著。

小律子也不說話,見廖春兒望過來,頭轉到一邊兒,廖春兒很是奇怪,剛剛他臉上明顯是尷尬的羞惱,他們之間到底怎麽了?

兩人不說,廖春兒也不再問,回屋裏洗漱一下,躺下睡覺。

侍候的兩人見她睡熟才退出去,一出去,小律子臉色立刻陰沈下去,快步往外走,夏荷頓了下,才追上去。

“小律子!你站住!”

小律子像沒聽到似的大步朝前,夏荷在後面一路小跑,終於攔住他。

“我知道你很難堪生氣,可是這都不是我想帶給你的!你要清楚,我們的身份!”

“我知道!”

小律子大吼,赤紅的眼睛狠狠的瞪著夏荷,嚇得她捂胸往後退了幾步,呵出的白煙遮住她臉上的害怕,努力鎮定下來,迎上小律子如困獸一般的眼神,鼻頭忽的酸漲,眼睛也濕了,她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必須得說。

“小律子,忠於主子是奴才的本份,可是超越了就不可以,想下我們,淪為奴才已是輕賤了,難道還要將心都丟在裏頭嗎?”

“你不要說了!”

“我知道你不愛聽,誰願意過這種日子,誰不願意放肆的喜歡一個人,可是我們不可以,我們是奴才,命都由不得自己,還說什麽喜歡,更何況,姑娘她不是你可以喜歡的!”

小律子燃著熊熊烈火的眸子死死盯著夏荷,“我叫你不要說了!”

“你到底懂不懂!姑娘她誰都沒放在眼裏,她只愛自己!只愛自己!”

“啪!”

夏荷的歇斯底裏因這一耳光停止,臉上眼淚奔流,痛惜的看著小律子。“你怎麽就看不清呢。”低喃著說完這一句,夏荷轉身走了。

小律子望著她的背影一點點消失,臉上漸漸滲出絕望,無處宣洩的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土豆種植這些哈,默默是丁點都不懂的,查了下資料,貌似因為生長環境和種子的不同,生長周期也是不一樣的,如果它不小心長得很好,就當是土豆大神顯靈~~各位親們模糊的瞄過就是了。

桃花堤後面的屋子完全是杜撰的,畢竟史料記載有限,暢春園裏邊邊角角也不可能記錄那麽清嘛,咱就當它就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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