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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語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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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離米小左家不遠的咖啡廳裏。

“誒,老公,你說,你堂弟真能給咱們交首付?”說話的女人有一張娃娃臉,卻長了一雙丫鬟的眼睛,眼尾有細細紋路。

米俊茂,米小左的堂哥,三叔叔的兒子,攬著媳婦兒,笑得很是得瑟:“老公能騙你嗎?我爸可是他三叔,一家人給一家人花錢,哪有不樂意的!”

“可他有那麽多錢嗎?新開盤那房源不錯,滿打滿算,首付怎麽也得有230萬了。我可醜話說前頭啊,就要那個小區的房,換了別的我媽可不幹!街裏街坊的,大話都說出去了,別叫我媽丟人啊!”

“行行行,肯定讓你住!確他給咱們墊個首付,咱們把舊房再賣了,再住不上你老公還算男人嘛?”米俊茂比米小左大幾歲,業務部門經理,長相也算不錯了,眼睛和米小左有幾分相似,多三分市儈七分狡, “他?他有錢!小時候看不出來,他可真能倒騰!”

米俊茂的媳婦兒挺小資的,拿鐵咖啡和藍莓奶酪蛋糕依次嘗:“真噠?你堂弟倒騰什麽的啊?看著不像啊,白白凈凈的,是不是眼睛不好?老揉。”

“就是,就是一大瞎子。他眼睛生下來就弱,就因為這個讀書都不行,勉勉強強上了中專,像個假娘兒們似的。小時候可不招家裏待見了!”提起米小左,米俊茂眼中又有看不起又有嫉妒恨,“那小子就是跟對人了,要不能有今天?”

“跟誰了啊?”

“一大老板,給人家打工的!怎麽就讓他認識了?你知道光是奶茶店他開了多少?說出來嚇死你!你別小看奶茶店,我告訴你吧,飲料生意最賺錢,悶聲發大財!你想想,一杯飲料,成本才多少錢?”米俊茂像在說自己的生意,侃侃而談,“他賺這麽多錢,再不給家裏孝敬點兒,留著養老啊?他又沒孩子沒結婚,攢著也沒人花,沒人花,家裏人幫他花又怎麽了?你說是不是?”

小媳婦兒一聽,樂了:“這麽有錢呢!老公你倒是早說啊,要不……咱們那房換個三居的戶型好不好?兒子快上學了,家裏多出一間來拼二胎也行,我爸媽也來,住住高檔公寓。首付就多個80來萬,你好好和你堂弟說說唄。”

“怎麽不行啊!他錢多,不花白不花,再說我爸是他三叔,他爸媽一句話的事兒!”米俊茂的自信不是空穴來風,目睹過一次又一次的榨油水,再不撈就真輪不到自己了。

“呦,你堂弟這麽聽他爸媽話啊?”

“可不是,他爸媽要面兒,一句話的事兒!”米俊茂笑嘻嘻地討媳婦兒開心,“就是你表妹那邊,說好了嗎?”

“剛給我發微信,說不想來,看完你堂弟照片了,說像小白臉兒,沒看上。”

“雯雯怎麽這樣啊,我爸都答應他爸了,給他拉個相親來,你妹臉蛋又漂亮又會來事兒,逢場做個戲總成了吧?”

小媳婦兒就著蛋糕開口,聲音絲絲沙沙的:“對啊!等等,呸呸呸,什麽逢場作戲,早知道你堂弟這麽有錢,我就讓我表妹來個生米熟飯!他那麽多錢,不就成了我表妹的,那我表妹的錢,和咱倆的錢有什麽分別!就像你說,都是一家人,用點兒錢又怎麽了?你又不是韋不出來,誰花不是花,他爸媽生他養他,他就得聽話給咱兒子換大房子。”

米俊茂抱著媳婦兒直親,哎呦哎呦地叫寶貝兒:“嘖嘖嘖,要不咱家你當家呢,就是!把你表妹叫來,把他拿下了!其實他特好搞,估計都沒交過女朋友呢,23了像個小屁孩兒,到時候他賺錢就是給咱家打工,他手裏零碎的錢嘩啦嘩啦就夠咱家換大奔,快跟雯雯說啊,現在就說!”

“催什麽啊,雯雯那張嘴哄人,半年就把他哄民政局去。”

而正準備參加人生第一狀相親的米小左,揉著眼睛進來了

“哥,嫂子。”

“小左來啦!更有精神了啊!”說不恨是假的,就因為跟對了老板,堂弟有米俊茂這輩子不可及的財富。

米小左今天真是為相親來的,軍綠色大毛領羽絨服,白色高領毛衣,甚至還帶了個提芬妮藍的小袋子,項鏈是見面禮。到咖啡廳一看,只有堂哥和嫂子,米小左也不傻,知道是人家沒看上他。

既然姑娘不來,米小左也不願意多待了,寒暄了幾分鐘,單刀直入地說:“哥,三叔說,你那房子要200萬?看好了嗎?”

200萬?那多出的30萬誰給啊?米俊茂為難開口,既然話到刃上,也不多含糊:“小左,你看堂哥我也沒少照顧你,你嫂子現在想拼二胎,昨天又找了個風水師看戶型,說看上那個小二居怕是不行。”

“不行?怎麽不行了?”米小左要的熱奶茶這時候端上來了,沈著小半杯圓滾滾的珍珠,嘗一口,比自家店裏的差遠了。

“你哥說不明白,嫂子給你說吧。”小媳婦兒一看老公有打退堂鼓的意思,扭著肩膀急了,“小左,你哥也不容易,今年才當業務部門的總經理,一個月一萬多的收入看著高,其實拿到手裏沒多少,應酬多又傷身,是拿命賺錢啊,昨天請了個風水師,一看就說不行,主臥對剪刀煞,對你哥事業不好,又沖你小侄子。”

“那嫂子的意思?”米小左不傻,聽得出來,奶茶也喝不下去了。

“你嫂子的意思是,新開盤戶型多,再看看。”

米小左胃裏開始反酸了,惡心得要吐:“那哥有看上的嗎?”

“這種事我做不了主,就是風水師看了一圈,說高樓層的三居是好位置。你嫂子隨口間了間,首付多幾十來萬,也不太多,就兩個停車位的錢。”米俊茂手裏也捏著汗,但他還有一張大鬼牌,“要不,這事兒問問四叔?”

米俊茂的四叔,米小左的親爸。一聽要給親爸打電話,米小左的孤高拎淡像雞蛋殼,碎了一條細細的縫兒。

“別,先別打了,我回家自己間間。”米小左想走,招手叫服務生買單,可米俊茂和小媳婦兒傻眼了,那邊表妹正趕來在路上,可不能把人放走了。

“小左小左,再坐一會兒,坐一會兒雯雯就來。”米俊茂朝服務生打了個手勢,叫人別過來。可米小左是沒有心情再相了,站起來就想走。一大家子人就是連綴的黑洞,每一聲稱呼之後都藏了一雙眼睛。

他眼睛是真不好,總幹澀澀的。起身時米小左實在幹得難受,按了按睛明穴。米俊茂想勸他坐下再等等,一下打了堂弟虛扶的近視鏡,啪嗒,掉在玻璃咖啡桌上。

“就因為這個,你把人打了?”卞鷯軒架著長長的腿,大馬金刀一般躺著

顧老板沒說話也沒有否認,坐了劉香的木凳,臉上有些細小的傷口,不一會兒,他說:“我以為他對小左動手了,軒哥,我沒想打架,就摔了個杯子和咖啡壺。我要想動手,輪不到他報警。”

劉香從護士站要了個急救筐,裏面有酒精和棉簽,跑進來沒輕沒重地叫:“顧異哥哥我回來了!快上藥!快!”

卞鶴軒自己點了煙,架在手指上,沒抽,這是壓著火氣呢,但不一定能壓住。

臉上的口子是咖啡壺砸碎了玻璃渣子劃的,根本不疼,結果沾上酒精了,一下才疼起來,依著顧異的意思,洗把臉就完事兒了,誰料劉香當護工有癮,可能還想當個小護士,拿棉簽一道口子一道口子地擦。

“嘶!香香你下手輕點兒。”眼尾那道有點兒疼。

“香麻痹香,叫小劉。”卞總這火上又澆了把油。

劉香挺著急,顧異哥哥是大哥的朋友,受傷了他看著心裏不舒服,卻又不敢間是誰打的,他越想問就越不敢,越不敢就頻頻朝病床看,想等著大哥間出來。

“我就是看不下去!憑他媽什麽老欺負小左,小左是他家撿來的吧?”眼尾那道口子比較深,激動時眼周的肌肉一用力就擠出一道細細的血絲來,掛在顧異臉上,“不瞞你,軒哥,我早他媽想動手了,真想揍,但那人是小左的爹,這麽個寶貝兒子不知道心疼,我替他疼還不行!”

“艹,你想給小左當爸?”卞鶴軒心裏裝了一百萬個恨鐵不成鋼,“不是,人家今天去相親,你怎麽就趕這麽巧了?”

“我跟蹤來著!”顧異的嗓門兒一下很大,有點兒自暴自棄的意思,把劉香給嚇一跳。

“你喊什麽啊?知不知道這是醫院啊?叫你多讀點兒書就是不聽!光長嗓門兒了吧?”卞鵪軒拿煙的手緩緩諾移到唇邊,還是沒吸,“小左呢?”

“在派出所呢,那孫子非要立案。我沒動他,他說站不起來了,要驗傷。”

“立……案……”卞鶴軒咀嚼著這兩個字。從前他或多或少知道些米小左家裏的情況,但小左不願多說,他老問就沒意思。顧異這場架憋得久了,兩邊沒動手,驗傷也就是個要錢的噱頭,卞鶴軒自然不但心真能把顧異整進去。

就是他壓不下這個火,小左叫家裏訛了這麽多回,這倆人,居然瞞他個滴水不漏!

“小左家裏這麽大事兒,你早幹嘛去了?幫他瞞著我是吧?你倆皮癢了吧?”卞鶴軒開始彈煙灰,醫院沒有煙灰缸,全掉地上了。

顧異不敢擡頭:“小左說你生意忙,家裏瑣碎就不願給你添亂。”

“忙?再忙我還沒時間幫兄弟一把了?人家習大大還知道體貼媳婦兒呢,我能有習大大忙?”卞鷯軒是一個很討厭別人拿忙說事兒的人,以前生意小的時候,對面一說忙,他就知道這生意崩了。忙,在卞鶴軒心裏就是搪塞之詞,真正在意的人或事,他永遠騰得出功夫。

“那這事兒怎麽辦?我還不能把小左他爹動了。”顧異又嘶一聲,劉香就不敢再動那道大口子了,他聽懂了,是小左哥哥家裏的事,還鬧到派出所了。

一支煙燒到煙屁股,鉛灰色的煙灰落到地上砸散了,卞鵪軒一口都沒動。他懂顧異的顧慮,小左這事兒病根在小左身上,不把他治了,誰也束手無策。

“過兩天我和他聊聊,不管他真不行了”卞鶴軒最近發現了一個特別逗的情況,劉香捉摸不透事兒就歪腦袋,還直接瞅自己,好像光盯著自己的臉就智力上升了。

“聊什麽。阿?”顧異間。

“還能聊什麽?傻子都明白的道理他不懂?香香你說,昨天你告訴大哥,你媽都教你什麽了?”傻子狗皮膏藥似的往顧異身上靠,要給人上藥那個熱乎勁兒在卞鶴軒眼裏傻得沒眼看,腿要是能動就一把揪過來了。

劉香的腦子和手協調性不足,一思考,手上的工作就怠慢了,認真的表情卻叫人喜歡得不得了:“我媽說,人生下來,就是為了犯錯,不是為了假裝什麽都會”

“不是這句!”卞鶴軒覺得手裏的劇本又歪了,關鍵時刻掉鏈子,“另一句!”

“啊?哦!我媽還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句,不對。”

“對,就這句。”卞鶴軒把煙掐了,告訴顧異,“他米小左就是不信,有的父母真就不愛兒女,生他不是為了養老就是為了吸血,要不就是打算靠養孩子再活一回,吸兒女的命,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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